《欢迎光临能力商店！》 第一章 从今天开始当店长 陈玄又做了同一个梦。 一个从小做到大的梦。 梦里是个面积不大却装饰精美的房间，像是酒店前台，又像是某个店铺。吧台上摆着咖啡机，仿佛能嗅到咖啡浓郁的香味；两旁是木制的货物架，能买到一些常见的零食。房间中央还立着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总是放着他最想要的东西……以前是四驱车、游戏机，现在是钱跟时间。 对，连梦也这么现实。 同样的梦做得多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认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潜意识。他可以在梦里四处闲逛，看清每个角落的细节，甚至用咖啡机泡上一杯奶味咖啡。遗憾的是梦终究是梦，他从来没有尝到过咖啡的味道，也没能撕下零食的外包装。 永远只差临门一脚。 要么会醒来，要么会跳到别的梦里去。 房间里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吧台上的一个铁盒子，它上面刻着古怪的符号与纹路，锁孔处被修饰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他仿佛能看到一串不断跳动的数字——似乎是个倒计时。盒子自然是被锁上的，也许等到数字跳到0，它就会自动解锁。 不过……谁在乎梦中的盒子藏着什么宝物呢？ 就算它是财富自由的支票，那也只是个梦。 今年他26岁，倒计时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咔嚓。” 数字归零的一刻，陈玄听到盒子发出清脆的机簧拨动声。 好家伙，这梦不光内容连续，计时还挺可靠的。他走到吧台前，亲手打开盒子—— 梦醒了，一如既往。 陈玄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想去尿个尿，但发现自己并不在床上。 睡意瞬间褪去，他打了个抖，猛地张大眼睛！ 并没有什么陌生的天花板——因为这木头装饰梁风格的天花板他已经见过无数次：在梦中！ 灯光隐藏在灯槽里，柔和且温馨，既不刺眼，又足够他看清周边的环境。他似乎睡在了吧台前，而四周的陈设无一不在向他表明。这里就是梦中的那个房间。 他只觉得后背发毛，赶紧跑出门，第一时间先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一看立刻安心不少——周围都是熟悉的楼房，他并没有离开小区，租住的2号楼离自己顶多百米距离。 陈玄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奔回家！ 关上房门，他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梦游吗？ 但店铺里的装潢跟梦中房间一模一样又该做何解释？ 而且好巧不巧，它就开在自己租住的小区里！ 这种虚实混淆的感觉让陈玄觉得诡异万分。 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再回去一趟……去看看那间屋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等他穿好衣服，按原路返回时，却再也找不到店铺大门了——这是一个老小区，楼房几十栋，彼此挨得很近，还有许多死胡同，他只能确认路线的大致方向，没办法锁定到具体的门牌号上。加上一楼的店铺大多是房东自己开的，开几天、何时开都是不定数，一旦关灯歇业就是漆黑一片，想找到绝非易事。 也许……真就是自己在梦游吧？ 想到明早还要工作，陈玄只能作罢。 这一夜几乎不敢闭眼。 第二天，拖着疲倦的身子在快餐店一直打工到傍晚交班，等陈玄腿着回到住处的时候，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彻底瘫倒前看了眼挂钟：6点15分。 醒来的一刻，陈玄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这次没有做梦，而是被尿憋醒的。可睁开眼的刹那他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鬼地方！ 那个过去常会梦到的精致房间！ 熟悉的天花板，柔和的灯光，滴滴答答的挂钟，一切都恍如昨日。 而挂钟上的指针正越过8点30分。 陈玄随即发现了第一个奇异之处：他看似睡了两个多小时，但此刻身体活力十足，毫无困倦之感，就好像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一样！ 这已不是梦游能解释得了的了。 陈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随即检查了遍身子——没有明显外伤，腰子看起来也还在。 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赶紧跑路？ 陈玄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跑去哪？ 这梦都会从现实中抓人了，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有区别吗？就算现在溜回家，明天再抓怎么办？总不能每天都来这么一次瞬间转移吧？ 而且……这里的环境简直比临时的家更让人熟悉。 他搬到天麓小区不到两年，但这个梦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几二十年。 如果同一个梦从小做到大，那它是否在强烈预示着什么？ 如果不搞清楚这点，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真正离开这个地方。 陈玄缓缓回过头，看向背后干净整洁的吧台——这里绝不是无主之地，台面几乎一尘不染，仿佛每天都有人勤劳的擦拭它一样。 他走到台前，鬼使神差的按下咖啡机按钮。 “咕噜咕噜。” 咖啡机转动起来，片刻之后，一缕褐白相间的饮料流入杯中。这个操作他在梦中实施过无数次，以至于现实里也买了同款咖啡机。只不过梦中的咖啡永远只能闻到香味，却喝不进嘴边。 陈玄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 醇厚的咖啡味……夹杂着些许牛奶的脂香，跟家里那台泡出来的别无二致。 ……他如今已不在梦中。 也罢，先四处看看吧。 陈玄第一个检查的便是展示柜——昨天跑得太急，都忘了瞅里面有啥。结果这些玻璃立柜里空空如也，既没存放钱也没存放时间，再次验证了梦跟现实的差距。 不过论起细节丰富度，那还是现实里的要强烈得多。比如他注意到墙上挂着许多照片框，这是在梦里鲜少注意到的东西。靠近了看，他发现有房子……有景物……还有一些比较后现代的东西，比如近距离拍摄的星环，一只特摄片里的怪物，又或者一艘坠毁在原始丛林中的飞船。 他得承认，这些cg还挺精致的，店长是个有品位的人。 吧台后方的墙上也挂着东西。 首先是三张证书，分别是工商营业执照、食品经营许可证和消防安全证。有这三证说明店子相当合法，是在工商局注册过的。 证件旁边则是优秀员工展示栏。 员工下面全是空白，仅有最上方店长一栏贴有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陈玄人都傻了。 那特么不是自己的证件照吗？还是身份证上的同款！ 我？当店长？ 他又转过头去仔细查看那三张证书，才惊觉证书“法定代表人”一栏上填的全是陈玄二字！ 这也太荒谬了吧！ 我什么时候去办过这些证了？ 但在这荒诞不羁之中，他竟隐隐又觉得有些合情合理。 因为在梦里，这间店从来就只有他一人光顾啊！ 陈玄强装镇定，举着手机在店内转了一圈，没扫到隐藏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他又走出店门，发现门外确实是小区楼房，店面门口没有路灯，显得阴沉沉的。而店铺上面悬挂的招牌也牛头不对马嘴，一个是贴在墙上的某某百货，另一个是压在泡沫板的灯牌“串串麻辣烫”，虽然此刻并没有亮灯。入口有遮风挡雨的半透明门帘，一看塑料颜色就知道相当老旧了，不光如此，帘子上还被人用油性笔写上了店面出租的字样。 也就是说，这里之前还开过小超市和麻辣烫，只不过倒闭了而已。如今的店铺新开不久，并且只装修了内部，压根就没有装饰门面。如果是晚上没注意环境就冲出去的话，确实挺难再找到它的。 它也不是间鬼店，因为陈玄从没听说过鬼开店还需要先办营业执照的。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似乎是唯一真相的答案愈发浮现于他脑海。 ——不管他接不接受，这家店都是专门为他开设的。 这个想法让他背脊如微微过电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玄是渴望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的。他毕业后去过大厂，也尝试过跟同事创业做游戏，只不过那种卷到极致的工作氛围令他身心俱疲，才辞去工作打打零工以作休整。 他理想中的工作最好不用太劳累，又足以带来维持生活的收入。拿着一大串钥匙逛早市的房东是最完美模型，而一家开在小区里的小超市亦是不错的选择。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用内卷，想工作还是休息全由自己决定。 哪怕收入不高，那也比快餐店打工或者送外卖要好。 难道他现在就要圆梦了？ 控制住起伏不定的心情，陈玄明白自己现在先得解决一个最关键的疑问。 如果这真是梦送给他的店铺，那它到底是卖什么东西的？ 第二章 首位客人 回到店里翻箱倒柜一阵，陈玄在吧台的中间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鲜红色的本子。本子上赫然写着“店长守则”几个大字。 这封面……简直就像是故意写给自己看的一样。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发现第一页只有三句话。 “热情招待每一位客人。” “细致对待每一个能力。” “让让世世界界陷陷入入疯疯狂狂耶耶耶耶耶桀桀桀桀！ 陈玄乍看之下以为自己眼花了，确认三遍后才发现没看错。 这都扯什么淡？编守则的人是一边吃云南蘑菇一边写的么？ 他皱着眉头直接跳到下一页。 从这页开始，内容就变得比较正常了。 【店长须知】 “客人是最宝贵的财富，他的每一份诉求，每一份念想都应该被仔细考虑。不是所有客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你必须比他们更清楚这点。” “建议与客人详谈。” “若客人不愿详谈，那就创造机会详谈。” “热情和真诚永远是你的必杀技。” 陈玄看出来了，须知部分是对守则的进一步解释，这一页很明显说的就是第一项守则。 接着往下翻：“能力是本店主营项目。” “它是创造价值的手段，把它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可以获得更大的收益。” “评估能力、收藏能力、交易能力——这是决定你绩效的关键因素。” “随时注意库存，既要避免入不敷出，也要避免能力积压。” “电脑上可以查看更多详情。” 呃……这部分怎么有点古怪呢？ 陈玄挠了挠头，他一开始以为第二项是指店长应尽可能善用每一个员工，运用好他们各自的能力，但须知的解释明显和他理解的有所偏差。 交易能力…… 难不成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他算是了解这家店铺开设的初衷了——它虽然摆着咖啡机和货架台，却绝不是一个精品咖啡吧或小超市。 带着这点疑问，陈玄翻开第四页。 并没有他预想的疯子般书写，相反内容意外的正经。 “店长薪资构成为固定工资加绩效奖励，且店铺运营的所有开销都由店长担负。” “任何情况下，店铺都不允许倒闭。店长应在晚8点30前到店，最低工作时间为8小时，最高无上限。若因经营意外受伤、致残而导致无法运营的情况，店长将负全部责任。” 陈玄嘴角抽动，这尼玛是黑心工厂吧？ 瞧瞧最后一句话，这是人能说出来的？ 而且正常开店为什么会受伤，会残疾？这合理吗？ 可那句晚8点30到店让他不禁想起了这两天的经历——难道睡觉后被强制拖进店里，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按时到店打卡？ 再往后，竟是一系列图例示范交易流程，就好像手册写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带着半信半疑的想法，陈玄按照图示打开桌上电脑，发现桌面上确实有一个叫能力管家的软件。 点开一看，软件分为三大块，左边赫然写着本店管理，中间为交易记录，右边则是在店库存。 不得不说，这软件设计得还挺人性化的，居然套了图形交互的壳。他之前在快餐店里打工，用的都是数据库，操作起来相当繁琐。 点开库存，列表里仅有一项可选。 能力库存数：【0】，可用能力提供者：【1】。1后面还跟了个名字：陈玄。 我自己就是商品吗！？ 陈玄差点没被逗笑。 活了二十六年，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个超能力者。 无语归无语，他还是打开此项，想看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只见屏幕上弹出一个可拖动的对话框来。 「特别能吃」lv1。 ——“比一般人胃口更好。” 「特别能睡」lv1。 ——“比一般人睡得更香。” 「自由意志」lv2。 ——“生命对宇宙奥秘的认知程度，认知越广博，意志越自由。注意，禁忌知识不包含其中，它只会让你短命。” 「博览古今」lv2。 ——“当地历史见闻，你以为你能从中吸取教训，但实际不能。最大作用，丰富你的故事库。” 其中前面两项能力是灰色，后面两项是白色。 陈玄瞬间便感受到了软件设计者的恶意。这灰色跟白色你敢说不是象征稀有度？别说金色传说了，灰色这种放在任何游戏里基本都归为垃圾杂项一类，它还给自己整俩？而且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两能力也确实跟垃圾无异。 纯属胡诌？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他发现自己确实很少为睡觉吃饭操心过，哪怕是连续加班时，他也能在狭窄的员工休息室里倒头就睡，连领导都夸过他是天生加班圣体。 陈玄本以为是小时候吃苦吃习惯了，才让自己表面看起来比较耐操，没想到它居然还可以算作能力的。 好在页面最下方还有一个彩色能力。 没错……它的边框闪烁着五彩光芒，这能力的稀有度按常识来说绝对是顶级的！ 陈玄满怀期待的将鼠标移到能力上。 「第？？？任店长」lv1。 ——“大多数时候它是你唯一能获得的传奇能力。感谢命运吧，一个无名小卒也能凭借它扬名天下，前提是你活得够久。” “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店长目前状态：仍存活。” 感谢你妹啊！ 他啪的把鼠标拍在桌上。 感情这店长还是个易耗品？ 叮咚咚~~ 恰好此时风铃响起。 有人推动了店门口的那道门帘。 “欢迎光临！”陈玄瞬间进入了待客状态，脸上浮现出诚挚的笑容。 这也是他打零工打出来的习惯。 一阵清新的桂花香随风飘来。 客人是一名穿着白衣的少女，衣裙几乎拖到脚踝。移动时几乎没有声音，仿佛飘在地面上一般。 看到她的那一刻，陈玄脑中不由得跃出一个字来。 仙。 不光打扮得仙里仙气，人长也相当的仙。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仙家角色拿出来跟她一比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她的五官浑然天成，一袭及腰的黑发柔顺如丝，全身上下除开发髻上插着的木簪外再无装饰，十分贴切的诠释了什么叫衣靠人装。 她虽然一副古风打扮，走起路来却是落落大方，几个大步便来到吧台前，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陈玄，似乎在审视着什么。不知为何，陈玄总觉得她态度不太好，眼中有些冷意，这让她的凡尘味又多了几分。 不过来者即是客。 “你想买点什么吗？”他摆正刚摔的鼠标，随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店？竟然开在荒郊野岭之中？”她声音很清脆，语气里却似乎带着一丝质问。 这人脑袋没问题吧？ 刚还在欣赏她的外表，此话一出让陈玄顿时心情全无，他甚至抽空看了眼店外，“什么荒郊野岭，这里是天麓小区——” 说到一半他忽然卡顿住。 外面是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漆黑的？ 就算店铺外没路灯，那也应该能看到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才对！ “你等我下。” 陈玄快步走出店门。 外面的景色已然变了。过去鳞次栉比的楼房统统不见踪影，只有月色下隐约可见的连绵山脊。他脚下踩着的不是什么水泥地，而是软塌塌的草丛。不知什么虫子在树林中鸣叫，反而进一步衬托了此地的广寂。 “你刚才说什么区？”身后少女幽幽问道。 陈玄转过头，目光一凛，他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背后竟挂着一把长剑，剑身暗红……甚至这抹红色顺着剑尖滴落下来，在她脚边形成了一小点一小点的痕迹。 他意识到，红色的是血。 并且那血还是新鲜热乎的！ 第三章 仙师（感谢BreakupXD的盟主） 他本应该慌张无比——店铺不知道飞到了哪个乡间野外，外面人迹罕至，真要遇上危险估计喊破嗓子都无济于事；更糟糕的是，他还撞见了一个刀头舔血的狠角色，不管剑上的是人血还是兽血，对手无寸铁的他来说都没差。现在这狠角色面露不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劈上来，他就像是突然站到了悬崖边缘。 然而陈玄此刻却格外冷静，冷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甚至从对方进店到现在，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撤去分毫。 “别在意，我们上一秒还在天麓小区，不代表这一秒还在此地……就像河水每时每刻都在流动一样，我没注意到细枝末节的变化也很正常。” 他缓缓说道。 “至于这是间什么店……我很难用两三句话给你解释清楚。但若你需要什么能力，或是想提升自己的某些不足，那就算来对地方了。” “能力？”少女怀疑的重复道。 “没错。要来杯咖啡吗？”陈玄大大方方的从她面前走过，就像压根没有瞧见她背后滴血的长剑一般。 不知为何，他心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是客人。」 而且是被店铺选中的那种客人。 能走进这家店的，都不是普通人！ 少女犹豫了。 她犹豫的显然不是要不要喝咖啡，而是眼中的锋锐杀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陈玄也没理她的回答，自顾自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回到吧台后，“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不妨先问问自己：既然此店开在荒郊野岭，你又为什么会来？现在是深夜吧……像你这样的姑娘连夜赶路可算不上多安全。” 他注意到店铺应该是突然出现在山中的，发生变化的应该也仅仅只有店门，因为到此刻为止，店里的电器依旧在正常运转，隐藏在天花板上的灯带也没有熄灭，这说明房屋仍在跟电网相连。 而对方大概率是被门帘后的灯光吸引而来。 为什么吸引的是她，不是别人？ 换而言之，为什么店门要出现在某个荒野，而不是在大城市里？ 「热情招待每一位客人。」 店长守则的第一条浮现于陈玄脑海。 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每一位进入此店的客人都有值得被热情招待的价值。 “一般人伤不到我，我本来也不打算来此地。”少女沉默片刻后才回答道，“不过是路上看到两辆破碎的马车，顺着打斗痕迹一路找来，剿灭一伙土匪后，才发觉自己已身处深山老林内。” 所以说……剑上新鲜的血迹是砍杀土匪后留下的？ 国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显然不会。 那这座山也不是小区背后的麓山了。 “有人被抢劫了……然后呢？他们还活着吗？” “我晚到一步，被掳走的人全死了。”她遗憾的摇摇头，“每个人都遍体鳞伤，应该是被酷刑拷打后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匪徒一开始就没想过留活口。” “可惜。”陈玄轻叹一声。 “有人杀人劫货，自然就有人销赃买赃。我本来怀疑这家店铺干的正是此等龌龊营生，所以才决定过来确认一番。”她再次瞧向陈玄，“但你看上去脚步虚浮，手无缚鸡之力，谈吐又像是读书识字之人，跟那帮土匪应该不属于一伙。” “你就算怀疑我，也不应该怀疑这家店铺。”他呵呵一笑，“以山贼土匪的调性，断然是布置不出这样雅致的店面的。”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对方进店时面色冷峻，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了。 少女微微颔首，“确实，踏入这里的第一步我就能感觉到此地不凡。即使跟……我来的地方相比也不遑多让。但外物毕竟容易伪造，我还是得亲眼确认一下才行。” “我能理解。”陈玄喝了口咖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诛恶之后还不忘扫尾，姑娘当真是一位侠肝义胆之人。不过我要说的是，让你来此的原因并非是强盗土匪，而是你与此店的缘分。你可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店内，这份机遇只属于少数幸运儿。” “缘？缘从何来？” “来自你心中的惑！你想救他们，却没能成功，虽然除掉匪徒强盗，但无法换回可怜之人的性命。你或许会问自己，是否已经尽力，是否有这样一种能力，可以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比如更迅捷的身法，更凌厉的武功，又或者未卜先知，提前一步阻止悲剧——” “你能做到未卜先知？”少女脆生生打断道。 “这些都只是举例。”陈玄耐心的说道，“如果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它必定价值不菲。本店就是这样的地方……能为客人填补能上的空白和不足。若是你不清楚自己需要何种能力，我也能提供相应的咨询服务。” 她的眼睛瞪大，头一次露出惊讶神色，“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这家店可以把能力当成货品，自由交易给顾客？” “不错。” 至少店长守则上是这样写的。 少女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状态。片刻之后，她扫了眼吧台上的招财猫，又抬头看了看头顶发出柔和光芒的灯带，这才开口道，“我确实有惑。” “我叫柳姝月，是莲云宗的修士。之前一直没有自报家门，失礼了。” “陈玄。”陈玄笑笑。 “请问你是掌柜还是东家？” “店长。你可以认为两者皆是。” “嗯……”柳姝月若有所思，“但你却从未听过莲云宗的名号？这店面装饰看上去如此别出心裁，我想其主人必定神通广大，见识不凡，看来是我自大了。” 难道这个宗门很有名，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要抖上一抖？ “名气在时空之河中不值一提，也许上一秒它还响彻寰宇，下一秒便烟消云散。”他用最自信的语气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介绍一下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倾听的。对了，要来杯咖啡吗——它是种饮料，可以提神、解乏，跟茶类似。” 这次她听懂了，“你喝的那种东西？” 陈玄点头。 “麻烦了。” 见对方同意，他取出一只新的杯子，开始炮制咖啡。从这一刻起，他真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神秘店铺的店长，而少女则是他的首位客人。 “莲云宗不是什么隐世门派，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柳姝月的言谈显得光明磊落，“它位于昆仑云海之巅，每百年开启一次山门。数名莲云宗弟子将从这里出发，前往山下游历，并择一国进行辅佐。如今世间存在六国，所以共有六名弟子。” 光这一段描述，就跟陈玄所知晓的所有历史都对不上号了。 “你就是其中一名弟子？”他隐隐猜到了答案。 “对。”少女坦然道。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宗门了吗？” “这片土地上没有，其他要么是欺世盗名之辈，要么是邪修，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别的地方，因为有渊海相隔，所以我也不清楚。” 这还是个垄断行业啊…… 换而言之，她就是官方认证的修仙人士，身份确实非同小可了。 陈玄将温热的拿铁咖啡递给她，“那你们一般辅佐君主做什么？我猜宗门应该有对这项内容进行过培训吧？” “自然。这十多年里，我一直在学习这方面的内容。它包括祭祀、祈雨、斩妖、抚民，目的是为趋吉避凶，让王朝繁荣昌盛。”她接过杯子，先谨慎的闻了闻，随后浅浅抿了一口。咖啡入口的刹那，她的秀眉整个都蹙了起来，“好苦……” 吐出来无疑不太礼貌，她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排斥。 不过仅仅片刻后，少女便眉头缓和，眼中露出了一丝讶异。 显然她已尝到了牛奶咖啡那独有的回甘与浓香。 陈玄微微一笑，“只是这四项吗？但我怎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 “为何这么说？”柳姝月目光一凝。 “既然辅佐的都是仙家之事，那你们显然是最专业的那批人。宗门怎么教的，你们怎么做就行，哪里会有惑？”他分析说，“可看你的态度并非如此……提到辅佐一职时，你明显带着点犹豫，不多，就一点……但我猜应该跟那四项工作无关。” 见少女沉默下来，陈玄知道自己猜对了。 何况这并不难猜。 修行者最与众不同的特性在哪？当然是武力值！这点从她敢夜里独身赶路，一人追杀一众土匪就能看出，她的实力远超普通人。王朝统治者怎么可能把“利剑”浪费在那些琐事上……有了剑后这些人要干什么，用膝盖都能猜得到。修士也不需要强大到呼风唤雨，只要能当把狙击枪就很可怕了。 “我确实听几位前辈说过……有些莲云宗弟子也会参与朝堂政事，忘了自己的本心……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片刻之后她不解道。 “如果我连这点都不了解，又怎么敢经营这家店铺？你对不可知的未来心有忧虑，因为那是你未曾学习过的领域。也许你想独善其身，只承担应属于宗门弟子的责任，但前辈留下的一些只言片语表明，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身不由己。”陈玄故作玄虚道，“我再猜下，现在的六国应该没有多长的历史吧？它们要么是一个王朝分裂而来，要么是几个王朝合而为一？” “……你真的对我们一无所知？”柳姝月怀疑的问。 “之前确实没听过。”陈玄摊手以示坦然。 “那你认为这家店能解答我的惑？你有填补这个空缺的能力？”她追问道。 第四章 成交 有吗？ 还真有！ 如果对方想要的是更强的仙术，更强的修炼法门，那陈玄自然是无计可施。 但她所缺的并不是某种具体的功法。 守则第二条：「细致对待每一个能力」等于是在告诉他，一些不起眼的能力说不定也能成为某个问题的关键解。 交易的方法全以图例方式写在册子后半部分，操作并不复杂，所以他看一遍就已记在心中。老实说他也很好奇，所谓的能力交易是否真的能实现，只不过到了这一步，任何疑虑都已没了意义，正如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玄一手拿起扫码枪，一手操作鼠标，点开库存栏。 「特别能吃」和「特别能睡」直接跳过，它们应该不符合对方的需要。他想了下，最后选中「博览古今」lv2，然后对柳姝月按下扫描键。 软件顿时有了反应。 只见屏幕左边也弹出了一个框，正好跟库存框一一对应！ 能力交易者：1 名字：柳姝月。 只不过她那边的框是空白的，两个框之间有绿色箭头相连，每个方框都有四条栏目。 显然交易者所要付出的并非金钱，而是自身的能力。 “这就是……你所谓的能力交易？”柳姝月面色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她伸手虚摸，喃喃有声道，“可我怎么知道它就是我需要的东西？” “本店并非一锤子买卖，讲究客户体验至上——如果你认为它货不对板，或者对自己毫无帮助，在一个月内都可以免费退换。”陈玄熟练的说道，“至于价格嘛……我得先看看你愿意拿出来交换的能力。” 他话音刚落下，空白框里就出现了新东西！ 「清心诀」lv6。白色稀有度。 下面还有一行注释：入门修炼心法，优点是适配大多数人的天赋，缺点亦是。 “这样呢？”她问。 陈玄默然不语。 柳姝月想了下，眉角一挑。方框里又多了一项。 「风水秘闻」lv1。同样是白色稀有度。 他还是没有表态。 少女眉头蹙了起来。 很快，方框第三项也亮了。 「丹药学」lv2，还是白色。 “这总行了吧？” 陈玄想了想，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因为他看到方框下方的业绩点已经上涨到了“4”。 “你拿一个能力，换我三个能力还不满足？”柳姝月的表情又太不好了，“它们分明都是一样品级的能力，你定价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一把剑能换多少大米？”他反问道。 少女迟疑了下才回道，“……我不知道。” “……”他咳嗽两声，“我就假设十担吧。那么在农民需要保护自己的粮食时，或是剑客即将饿死时，这笔交易还会一成不变吗？” “前者恐怕会用二十担、三十担的大米去换购宝剑，因为他的房间里还放着另外一百担粮食；而后者即使换一担大米也愿意，因为他再不吃饭就会饿死。” “当你十分需要某样东西时，它自然会更贵一些。” 柳姝月的目光略微变冷，“你举的这种例子叫乘人之危。” “我可没有强迫你交易。”陈玄叹气，“甚至它还有试用期——我说过了，一个月内都可原价退还，乘人之危者可不会让你白用29天还不收取一点代价吧？而且你愿意拿出来交易的那些能力……真就很稀罕吗？特别是对宗门弟子来说。” 她的气势为之一滞。 陈玄顿时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连他这种普通人都有四个可供交易的能力，对方大概率只会更多。 何况能力一换一看似很公平，但实际上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对于店长来说是血亏的，因为库存不会增加！ 库存里的能力数量决定了他之后达成交易的成功率，储备得越多，他能拿得出手的筹码才越多。 犹豫一会儿后，柳姝月才下定决心，“我再加最后一个，如果还不成那就作罢！” 说完，方框的第四栏也亮了。 「灵剑术」lv5，白色稀有度。 陈玄将鼠标移上去：剑气附着于外物之上，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看上去挺强，但本质仍是大众档次的能力。” 对方的四栏已全被填满，业绩点也变成了“5”。 这说明店长的成绩更看重交易流水数，自己卖出去的也算在内，如果把双方的框都填满，那一次交易就能获得8点业绩。 不过现在库存太少，他显然还不能这么做。 这下就算他再想让对方加码，交易框也没位置放了。 “这着实是一个优惠的价格。”陈玄终于点头，“如果你没异议的话，那就成交。” “……可惜。” “可惜什么？” “我以为这里装饰得雅致宜人，买卖之物又是如此不可思议，阁下想必也是仙门中人，不会像寻常商家那样锱铢必较。”柳姝月语气遗憾道，“我接受了四换一，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如此。下一次如果你遇上的是散修或邪修，如此逼人太甚小心适得其反。” 假如是其他修仙人，听到她居然把自己跟商人相提并论，也许会当场暴跳如雷吧？ 但他又不是修仙者。 他只是想扩充库存，提高业绩，有错吗？ “谢谢提醒。”陈玄笑着点点头，“说完了么？” “你——”少女语塞，她狠狠瞪来一眼，“行，成交！” 当陈玄按下同意键的一刻，顿时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被抽了出去，库存里则瞬间多了四项。 这就是失去「博览古今」的感觉么…… 他试着去回忆那些历史故事，但脑海中只留下一片空白。 与之相反，柳姝月双眼却微微上翻，眼皮颤抖，如同癔症发作。还好，这个过程也就持续了一两秒左右，她很快便恢复正常。 “怎么样，感觉如何？”陈玄也很想知道客户的体验。 “我……我感觉脑袋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她捂着额头喃喃道，“原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既然买卖已成，那我就先告辞了。”柳姝月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她踉踉跄跄的转身走出店门，连给陈玄问话的机会都不留。 少女离开后没几秒，熟悉的小区景色又回来了。 陈玄来到门口，探头向外张望一番，确认对方已不见踪影，这时才深深吸了口气。 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了？ 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店长守则不是什么凭空想象出来的杜撰，而是实实在在的从业指南！ 地板上的点点血迹仍在提醒着他，刚才确实有异世访客来到过，并且买走了他的一个能力。 他现在赶紧要做的，不是去确认刚才交易的成果，而是先要清理掉这些血迹。否则被警察叔叔找上门来，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五章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柳姝月一口气走出去好远才稍微放缓脚步。 她回过头，那家神奇的店铺已经在一个山头之外，隔着层层树林，仅能隐约看到一簇微弱的亮光。 店家并没有追上来。 也许正如他所说，这笔交易是一次公平的买卖，但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光是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之后，柳姝月便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判断完全是错误的！什么叫用四个能力换一个能力，早知道博览古今是这么回事，她就算再多添几个能力去换也心甘情愿！ 她居然看到了另一段历史，一段极为浩瀚的历史！这其中各色人物建立过各色王朝，兴盛衰亡宛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其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也远远超过她所学到的那些东西。 她难以理解，可以如此大幅增长见闻阅历的能力，为什么会归为普通八品？还有它的介绍也跟事实完全相反：什么叫“你以为你能从中吸取教训，但实际不能”？连这段历史中都有许多人明确指出来过，比如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比如后人不忘前人之师……不得不说，店家要么是太粗心，张冠李戴标错了能力，要么就是在故意考验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答案很可能是后者。 一个月内可退换？ 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把能力退回去了。 柳姝月其实没有把话说全。 自启蒙时起，她心中就一直存在疑惑。既然莲云宗存在的意义就是辅佐君主治世，可为什么宗门藏书阁却鲜有过去辅佐弟子的记录？按理来说，无论他们的成就是好是坏，都应该如实记录下来，好的可以去效仿，坏的则用于警醒，然而她却没有找到类似东西。问师父，师父也总是笑而不答，或者说宗门前辈们对所有下山的弟子都不闻不问，仿佛世间的变化跟莲云宗无关一般。 以柳姝月的脚力，从昆仑赶到大齐国首都顶多一个月时间，但她现在已在路上耽搁了小半年。 这小半年里，她途径十余所城镇，看到了许多宗门里不曾见过的景象，也学到了许多书本上不曾教过的东西。按道理，在宗门弟子的辅助下，王朝应该蓬勃兴旺，人民安居乐业，可她一路上看见的现实却并非如此。小地方土匪贼人横行，官道村落荒废，也就几个大城市稍微好一点。 并且无论她如何打听，都没有获悉上一辈出山弟子的消息，这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一百年开一次山门，而修行中人只要不出意外，大多能活过这个岁数。即便出山弟子半道崩殂，也应该能留下大量事迹和成果才对。 可民间甚至没有多少关于仙人弟子的传说。 柳姝月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上一任弟子失败了。 也许就如宗门前辈提及的反例那样，此人被世俗欲望所陷，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又或是涉足朝堂事务过深，背离了宗门本意。 她还没办法找官府核验此事，因为那会动摇莲云宗辅佐弟子无所不知的形象。 既然上一任失败了，那她呢？ 毕竟每一任弟子跟她学的是一样的东西，天赋也只高不低，如果对方毫无成就，自己是否也会步入后尘？ 这一连串忧虑与不解令她实在难以安心赶路。 此刻柳姝月却无先前那般担心了。 因为她已得到了无数“先人”的指点，旁观过许多朝堂纷争，也知道怎样做才能坚守本心，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她仿佛窥见了自己的无数种未来，并且有机会从中挑出最好的那一个。 这是何等神奇的能力啊！ 师父告诉她任何时候心态都应该平静如水，但柳姝月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绝对是赚了！ 这么看来，店家倒没有那么“趁人之危”？ 不过一想到那名年轻店长脸上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的假笑，她还是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大家都是能人异士，说话时何必像商贩那般刻薄市侩，把能力摆到台面上来大大方方介绍不行么？ 还有……这家店的名字叫“麻辣烫”也很奇怪。 不仅不雅致，甚至有点低俗。 这三个字莫非有什么深意不成？ “麻辣烫……陈玄……” 柳姝月默默念了一遍，你究竟属于哪方势力呢？是山野异神还是海外玄门？这些历史故事又属于何方世界？ 倘若有机会能再见，她一定得好好问问。 …… …… 处理完血迹，陈玄长出一口气。 他真的是这家店的店长了。 这种既飘渺又真实的感觉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如果不是怕深夜扰民，他真想关上门喊上两嗓子。一边想要发泄一边又极力克制，此刻他就好像在一个无比怪异的梦境里装作正常人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 他深呼吸两口，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既然自己是店长了，那么接下来该干什么？ “对了……检查库存。” 陈玄将抹布丢进洗手池，来到吧台电脑前，将库存窗口放到最大。 只见总览里写着能力库存数：【4】，可用能力提供者：【1】。后面的1依旧是陈玄本人，柳姝月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其中。 “看来能力数和提供者并不是一一对应关系。”他琢磨道，“这些能力被交易后就成了无主能力？而我是店长，任何时候都能充当临时提供者？” 那我能用这些能力吗？ 他打开自己那一栏，然后将库存中的能力「丹药学」拖入其中。 刹那间，大量信息冲进脑海，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居然真的可以！ 胀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之后，陈玄感到自己脑子里多了一大堆东西，比如如何鉴别普通草药和灵草，又如何将其制成丹药。毫无疑问，这都是柳姝月所学到的知识，现在归他所有了。 库存数也变成了3。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是店长，随时都能参与交易，把能力给自己并不会有任何损失！倘若把能力视为金钱，就等于他可以随意支取店里的存款，还不用支付任何利息。 何况能力这玩意要比金钱实在多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将其他库存能力也拖过来，然而却发现做不到——自己这一页里只有四个栏目，软件里看着像excel表格，却没办法新增或删减条目。 所以他只能同时拥有四个能力？ 是所有人都如此，还是因人而异的？ 陈玄立刻想到，答案应该是后者。 很简单，柳姝月一次性就交易了四个能力。如果上限就是四，她相当于为了换取「博览古今」而付出了所有，这从逻辑上就说不通。另外从她的反应来看，一换四虽然有些不爽，但仍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对失去这四个能力也没有多大惋惜，这说明柳姝月可拿来交易的筹码远不止这么一点。 毕竟人家是修仙的，自己则是普通人。 陈玄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点。四个就四个，既然没办法增加上限，那总能调整内容吧。他把「特别能吃」和「特别能睡」全部拖到库存栏，再将「清心诀」和「灵剑术」拖到自己身上，而这一连串操作也都成功了。 一道冰凉的气流从他脚底升起，片刻之间游遍全身——他立刻遍明白了清心决的作用：这是一种被动功法，就像功夫片里的内力一般，一旦学会就能自行运转，可以强身健体，也能搭配其他能力使用。 而且他还发现，哪怕是入门级别的修炼功法，其资质要求也是相当严格的。假如想靠常规途径来学习清心决，他也许练上十几年都不会有效果，而能力交易却能跨过这道门槛，就好像将能力强行嫁接到身体上一样，不光能掌握，还可以运用自如。 仿佛柳姝月修炼清心决的记忆与经验积累也一并转移到了他身上。 第六章 开业即破产 至于灵剑术…… 陈玄走出店铺门，捡起地上一片落叶，默念口诀，朝不远处的一颗银杏树用力甩出。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叶片竟像飞刀一样扎进树干中！ 他走上去细看，发现落叶已经完全穿透树皮，深深没入其中，仅在表面留下一条两指宽的豁口。 这效果也太惊人了吧…… 陈玄暗自惊叹，如果这一片叶子打在人身上，岂不是性命难保？即使避开了要害，那也能让目标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他知道修仙人都有两把刷子，但一个评定为白色品级的功法也有这种效果着实有点吓人了。 随后陈玄又尝试了下其他用法，比如将灵剑附着在指尖上。它看上去就像指甲变长了点，却可以轻松切断筷子、在瓷砖上留下划痕。 想必它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切断一个人的喉咙。 这种能力适合卖给谁呢？ “看来下次得更慎重的选择推销对象了。”他自言自语道，如果灵剑术落入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检查完能力，陈玄又想起了自己的业绩点数。 店长守则里明确提到过，这个奖励是立刻就能兑现的。 他又回到吧台边，拿出红色本子翻到对应页面。果然，上面明确写着，业绩能用来提升店长评级，也可以换取其他回报。但不管选哪个，都得用邮件打报告才行。 所以彩色能力的lv1是可以往上涨的？ 陈玄立刻打开管家app的本店管理大项，根据守则示例找到了业绩点奖励栏目。 往下一拖，发现它大部分都是空白，仅有第一条“店长评级”可用。 而lv1升到lv2只需要4个业绩点。 这个体系简直跟职场晋升一样……销售额越高，职位爬得越快，得到的薪资也越高。问题是，职员的工资都是老板开出来的，如果自己只是分店的店长，那能力商店必定也存在一个类似于老板或董事会的机构。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 因为手册甚至解释了能力稀有度的标定，它特意写明道，类似于ssr的传奇能力是独一无二的能力，稀有度为世间仅存。 换而言之，「第？？？任店长」是唯一的。 而其他级别的能力都可以存在复数个。 白色级别则直接被手册称为大众能力，连r都算不上。 总不可能说红色本子上全是瞎编的吧？经历过一次交易实践后，陈玄已经不敢再随便质疑那些内容的真实性了。 既然想也白想，他干脆先将这个疑问放到一边，先提升店长等级再说。既然是一种奖励机制，那爬得高决计不是件坏事。 点下店长评级一项，桌面立刻跳出一个邮件模板。它没有收件人，还需要申请人填写晋升理由。 “好麻烦……不能直接算业绩吗？”陈玄无奈的挠挠头，只能老实填写邮件。申请理由嘛，自然是把自己含蓄的夸了一顿，就好像在写一封真正的求职信一般。他没有选择敷衍了事，就是担心app搞得这么麻烦，背后有麻烦的道理。 弄完后点击发送，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显然这不是一个实时反馈的流程。 叮咚咚~~ 风铃忽然响了。 “喂，老板在嘛？”有人喊道。 这么快又来客人了？ 陈玄立刻转成热情的笑容，抬头望向对方，“欢迎光临！” 来者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上身背心下身短裤，脸上还挂着一副眼镜。陈玄心里迅速做出判断，嗯……年富力强，手脚粗壮有力，虽然穿的很朴素，但说不定此人就喜欢大隐隐于市。总之，被走进这家店铺的顾客，都不会是普通人。 那么……他又渴望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呢？ “买包白沙，再拿瓶青岛。” “啊？喔……” “麻辣烫有吗？” “呃……没有。” “那你招牌挂麻辣烫干什么？真是的。” “……” 大叔离开后，陈玄才缓过劲来，可以说给大叔买单的过程甚至比招待柳姝月还不可思议！ ——这店既是能力商店，也是一间为天麓小区服务的百货店？ 以后修仙人和退休大妈一起光顾店铺的景象，光是想想都叫他头皮发麻。 等下…… 这岂不是糟了？ 陈玄猛然意识到，他不光要负责接待那些能力客人，还得让店铺像小超市一样维持运营，这难度可翻了好几倍啊！ 店长守则里的那句“店铺运营的所有开销都由店长担负”，以及“任何情况下，店铺都不允许倒闭”，感情早就埋了坑呀！ 第二天，陈玄没有去上班，直接辞职了。 那边答应得也很爽快，毕竟他主动提的话，这个月的工资也能省下来。 而陈玄如今已是店长了，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月的工资继续浪费时间，他现在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能力商店上。 拿着计算器按了一上午，他总算对经营这家店的开销有了一个大致数目。 它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所有商品的进货成本，比如烟、酒、咖啡、小吃卖掉了得补货，二是房租、水、电、天然气等固定支出。 没错，这家玄而又玄的、以能力交易为核心经营的店铺，依旧要向国电国水公司缴纳水电费。房租也有一个专门的银行账号，每月定期扣除。 一通算下来，店铺一个月的运营成本大概在3-4万元左右。 陈玄本以为那些卖掉的商品会自动补货，但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过了一整晚，货架上并没长出新的香烟，冰柜里也没冒出新的饮料。就连擦去柳姝月留下血迹的抹布，也没有重新变得洁净如新。 除开能力交易这一特点外，它就跟普通的小区百货没什么区别，只是店内装修更精致一点罢了。 陈玄目前手头还有5万存款。 这是他创业失败后尚存的积蓄，平时只应付房租和吃饭倒是轻轻松松，可加上现在的计划开销，他顶多坚持一个半月，然后店铺就得因为欠费而关门。 情况可谓相当危急！ 业绩点现在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实实在在的钱。 认知到这一现状的陈玄立刻也有了主意，以他现在的收入水平，打工养店是别想了，最可行的方法还得跟能力挂钩，用能力来变现！ “直接卖能力么……”陈玄默默思考。他昨晚花了一晚上时间来测试，最终得到一个手册上没有提及的结论：失去能力并不等于“遗忘咒”，更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比如卸下特别能睡，他晚上也能睡着。交易掉博览古今后，他也没有把历史忘得一干二净，像那些跨炙人口的朝代、名人等常识性信息依旧存在，只是关于它们的具体事例变得毫无印象了。他猜测大概是这些关键词已经跳出了历史范畴，成为了自我认知的一部分。而且一旦打开网页搜索那些历史故事，他又能重新记住。 此点打消了他对于能力交易的最后一丝顾虑。 尽管目前只能用能力来交换能力，但谁也没规定他不许额外收取一笔费用。就好比特别能吃、特别能睡这两个灰色能力，别看稀有度垫底，可对于那些吃不好、睡不香的有钱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愿意付出大笔余财来购买的宝贵能力。再搭配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能力作添头，这样的交易似乎相当容易实现。 问题是他并不认识这样的老板，凭自己的人脉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目标。 这个点子无疑是难以实现的。 陈玄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第二种方法：自己利用能力来赚取第一桶金。 第七章 曲线救店 陈玄将注意力放在了丹药学上。 要说这里面有用的丹方还真不少……像是延寿丹、回春水、大力丸之类的，光看名字就很有市场，就拿大力丸来说吧，按丹药学里的描述能让人的力气瞬间增加五到六倍，要是让举重运动员吃上一颗，那成绩简直不敢想。 至于延寿丸这种能实打实提升寿命的逆天丹药，只怕能引起天下富豪的争相追捧。 不过它们的所需材料也是五花八门。 什么九天灵花、月引藤、龙血草……这边压根就没有对应之物。 这很合理。 两个世界明显存在偏差，配方能通用才怪了。 但这并不代表丹药学没用。 它相当于一门专业学科，因地制宜、对症下药才是底层逻辑。如果遇到丹药学里没有收录的药材，完全可以由自己来收录。 陈玄在茶柜里翻找一阵，找出一包枸杞，随后倒出两颗放进嘴里。 没错……丹药学的核心技巧正是尝百草！ 只要吃进嘴里，柳姝月就能大致辨明这东西的五行属性和药理效果，如今此能力已全归了自己，那他应该也能做到这点。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嗯……阳炽三分，金裂一分，药性没有，灵性没有……药用价值……下九品辅料。” 咬碎枸杞的那一刻，陈玄立刻就知晓了此“药”的特性。 药性没有说明无法作为主方。 灵性没有则基本无法用于炼丹。 虽然枸杞不太行，但他至少知道这个方法行得通。 计划既定，陈玄立刻叫了辆车，把自己送到了小区附近最大的一家药铺，百草堂。 这家店就开在一座中西医结合医院旁，位于临街繁华地段不说，门口处还有六只石狮子坐镇，里面房屋更是红砖绿瓦，香炉边青烟渺渺，显得好不气派。进去后的大厅正中央就是药材展示区，上千种中草药摆在一个个玻璃方盒里，显得干净又美观。周围则伫立着一排排中式栗色木柜，供店员取药之用。 而且来这里买药的客人还真不少，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三四十位，收银台和煎煮房前都排着长队。 “您好，请问有处方吗？”一名导购笑着迎上前来。 “没有。”陈玄摇摇头，“一定要有处方才能买药吗？” 导购面露疑惑，但仍不失礼貌的回道，“不然总不能让病人自己配药吧？您要是不确定取什么药，可以找我们的坐堂医生咨询下。” “那……我能试吃一下吗？” 这次对方愣住了，“您的意思是，配一包试试效果？” “我想直接试吃草药……比如摆在盒子里的那些。” 导购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您在开玩笑吧，药材都是要煎煮后才能服用的，生吃怎么行，会中毒的。” 陈玄倒没太失望，他就知道此事不会那么顺利。 “那我每种药买一片成么？” “不好意思，这样没办法称价。” “行吧，我自己先看看。” 陈玄说完自顾自走到一旁，假装欣赏起那一排排药柜来。 磨蹭了差不多五分钟，那个导购终于不再关注自己，而是转头去招待其他客人了。他知道时机已到，立刻抬起右手，轻放在一个贴着白芷标签的木柜前。接着他中指微微曲起，指尖抵住柜板，悄无声息的施展出灵剑术！ 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从他指尖刺出，轻易便洞穿了一公分厚的木板，钻入药柜之内。这道剑气跟注射用的针差不多粗细，因此在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剑气继续向前延伸，很快碰触到了一块药材并刺穿了它。由于剑气中间是空心的，自然也能从上面挖下一块“肉”来。 陈玄往后一拔手指，一块不到芝麻粒大小的白芷便被剑气带出小孔，落入了他的掌中。 既然按片算没办法称价，那这么一丁点药材最多也只能算个损耗吧。 陈玄余光扫了大厅一圈，在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这一招偷天换日之功。 药材小归小，还是能尝的。 陈玄就这么在药柜前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尝遍了三十多味中草药。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居然没有一款药材能满足炼丹的标准，它们不光灵性为零，药性也基本等于没有，最多只能当作调整五行的辅料。 怎么会这样？ 没有灵性陈玄可以理解，根据丹药学记载，灵药都是吸取日月精粹的长生之物，有的年岁漫长到甚至能成精。而店铺里的药材都是经过晾晒烘干处理的半成品，灵气自然已消散殆尽。 但没有药性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倒不是说百草堂卖的都是假货——这些中草药肯定能配制成汤药来喝，可它们却无法通过丹药学的鉴定。 “您还没选好么？”这时导购又走了过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要不您去隔壁店看看吧，那边可以试吃。” 这等于是在赶客了。 陈玄也懒得计较她的态度，直接走出了百草堂。回到街上，他顺便看了眼隔壁店铺，这一看把自己看笑了。 隔壁居然是家买水果的店子。 那导购还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不过嗤笑两声后，陈玄忽然顿住。他思索片刻，随即走进水果店，指着切好的西瓜问道，“我能试试这个吗？” “可以啊，牙签在桌上。”店员心不在焉的回道。 他扎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而舌头上竟然也传来了对应的反馈——水行两分，木衍一分，药性没有，灵性一分。 是了！我一开始就想错了！ 陈玄顿时豁然开朗。 药材店里卖的药，都是按这个世界的行医经验筛选出来的，而丹药学里的尝百草则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判断标准，他只把目标放在现成药材上，等于是人为限制了能力的发挥。 只要是能吃到嘴里的植物和果实，或许都具备炼丹的潜力！ 如果再加上“新鲜”和“年岁长久”这两个条件……他应该去的地方不是药店，而是自然植物多种多样的野外！ 附近恰好有这么一处地方：麓山。 作为山，它小有名气，山上的植被和树木也得到了相应的保护，其中不乏活上几千年的古木。同时它又是个景区，想爬山十分方便，并不需要自己像古代药农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深山里翻找那些珍奇草药。 说干就干，陈玄打了辆车直奔麓山山脚，随后顺着盘山的柏油路一边走一边摘，不管是花、草、藤曼还是树皮树叶，只要属于植物类的就往嘴里扔。当然，为了遵守保护自然的规矩，他每次摘取的分量都不到指甲盖大小。 “妈……那人在吃草耶……”一名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嚷道。 “嘘！”女人连忙把小孩拉得远远的，“当心点，那人脑袋有病。” 陈玄哭笑不得。 不过他的好奇心已完全被激起，任何目光都无法阻拦他了。 这一尝就是一整天。 直到天空完全被黑夜笼罩，时间指向8点30时，他才找了处没人的路边站定。 下一秒，他便已回到了那家神奇的小店内。 还真是强制打卡啊…… 倒是省了自己的返程车费了。 陈玄将一天的收获统统倒在桌上——两个矿泉水瓶子里塞满了草叶，底部还能看到几只爬虫。这些叶片有些来自香樟，有的来自银杏，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路边野草。它们不算什么稀罕物，却能符合炼丹的药性需求。而且他还有一个额外发现，同样都是杏树叶子，品相却不尽相同，这棵树的叶子有用，不代表另一棵也行。 他兴奋的搓搓手，如今药材齐备，终于可以开始炼丹了！ 第八章 圣少女 根据丹药学所述，丹即为灵韵之精华。 如果用的全是灵草，那么调配五行后便可直接开炼，这样成的丹纯度最高，几乎不含杂质，效果也最好。但灵草难得，炼制低级丹药也纯属浪费，所以还有一门替代之法，即用其他活物的灵性来弥补药草的不足。 陈玄顺手抓的天牛和瓢虫，就是为了补灵之用。 炼丹需要耐高热的丹炉，店里有高压锅。 炼丹需要可以调节温度的炉火，店里有天然气灶，还是十二档精确控温的。 “既然设备都满足要求，那么就看实操了。” 他撸起袖子，按照丹药学里五行中和的方法，将八种草药分成两批，浸泡清洗后放入两个高压锅中。弄完这些，他将活虫也倒入其中，接着盖上锅盖，点火开炼。等到大火烧旺，他运起清心诀，引导炉内的灵性聚合。 这个过程很奇妙……如果抛去最后一步，它就跟黑暗料理没啥区别，做出来的也大概率是野草炖虫子，但加上灵气引导后，微妙的变化便会随之发生。陈玄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锅内到底产生了何种变化，他冥冥之中能感受到各种药材正相互沁润、融合，最终变得浑然一体。 明明是第一次炼丹，却好像炼制过无数回一样。 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透过蓝色的火苗，他仿佛看到了一名少女的身影，她盘坐在药炉前，一遍遍重复着制丹的过程，而她周围则堆放着许多炼制失败的废丹。药炉上方的天色流转，从蒙蒙晨曦到金色黄昏，从绿意盎然到白雪皑皑。 “嘁嘁嘁！” 高压锅气阀尖叫起来。 丹时已到！ 陈玄不慌不忙的站起，泄气开盖一气呵成。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一股辛辣的药香随着蒸汽喷涌而出，等到烟气散尽，锅底仅剩下些许残渣和七八枚弹子球大小的褐色药丸。 左边锅里炼制的是“甘碧清丹”，利于驱寒清肺，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治疗呼吸道相关的疾病。 右边锅里的叫“血橙”，跟水果同名，可化瘀止血，针对外伤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这两种丹都属于入门级丹药，对材料要求不高，炼制程度也相当简单，属于每个修士都会在兜里揣上几颗的药品。即使如此，需要修炼之人才能炼制的前提依旧大幅缩小了它的普及程度，拿到民间也能卖上不低的价格。 在柳姝月的世界是如此，在这边亦是如此。 陈玄将丹取出，放在手中仔细欣赏——这些药丸通体沁润，轮廓光滑，仿佛经历过岁月长久的打磨一般。按道理接下来就该试验一下丹药效果了，可他却隐隐有种自信，这些成丹都是品质上佳之物，完全能起到丹药学里描述的作用。 就在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陈玄的观摩。 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 他抬起头，笑容刚展露一半便凝固在脸上。 因为走进店内的并非一人，而是四个！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麻烦的是他们各个都穿着全覆式的金属铠甲，活像某个博物馆里走出的古老骑士。盔甲上盖着的胸衣和斗篷灰尘扑扑，还能依稀看到一块块暗红的血迹。至于他们手中拿着的长枪短剑就更不用说了，血槽里满是新鲜的血液，并不断从刃尖滴落地面。 我昨天刚拖好的地啊！ 来者绝非善类。 如果说柳姝月的杀气是内敛着的，那这四个陌生人则完全不加掩饰。透过头盔缝隙，陈玄仿佛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凶光，似乎只要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挥剑砍人。 毫无疑问，这四人显然不是来买烟的。 陈玄倒没那么担心安全问题，对方既不是为逛百货而来，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特殊的客人。 而四人也有些惊疑不定，他们左右张望，仿佛在惊讶于这间店铺的与众不同。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陈玄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打破冷场、主导局面……毕竟店长守则上都说了嘛，应该“热情招待每一位客人”。 “hello，whatcanihelpyou？” 这一句问话汇聚了他二十多年的英语功力。 为什么要用英语也很简单，因为国内可没流行过全覆式板甲，用中文估计问了也白问。他们之前不就对那句欢迎光临毫无反应么？ 当店长就得临机应变。 “该死，是英国佬！” “小心埋伏！” 没想到对方瞬间如临大敌，刚还保持克制的武器刷的一下举了起来，从多个角度对准了陈玄！ 但更让陈玄绷不住的是，这几个人说的居然都是一口流利的中文，还是带川音的那种！ 你们眼睛都瞎了吧？ 我堂堂炎黄子孙，长得哪里像鬼佬了？ 何况你们既然穿着西式铠甲，就该说外语才对啊！这一来二去的，感情我成外国人了？ “住手！”站在最前方的那人忽然抬起右手道。 声音不大，但令行禁止，身边三名铠甲武士立刻停住身形，没有继续向吧台方向逼近。 这时陈玄才注意到，领头者居然是四人中矮的那个。 “他还没有为自己辩解。我想先听听他的说法再做出决断。”对方又说道，“你是英国人的间谍吗？” 心里虽然很想骂上两句，但话却不能这么说，谁让人家是客人呢，“你说笑了，我当然不是。” 这次他熟络的换成了母语。 “嗯……那么，这想必是一个误会。收起你们的武器吧。”领头人摆摆手，又对陈玄道歉说，“抱歉，让你受惊了。我们正在被敌人追击，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你这跟谨慎也丝毫挂不上勾吧？ 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几人居然也没表示反对，就这么认可了头领的判断。 “你就不怕我说谎？”陈玄不由得好奇道。 “天主告诉我，你并没有欺骗我。”对方随即也摘下头盔，露出了自己的原本模样。她竟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有着一头灿烂的短金发，碧绿的眼瞳宛如未经雕琢的宝石一般华光内敛，只是沉重的疲惫让这抹光芒蒙上了一层灰纱。她的嗓音有些沙哑，音调偏中性，所以戴上头盔时才让人难分雌雄。 她说这话时显得相当自信，似乎对这一理由坚信不疑。不光她是如此，另外三人也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回答。 “那你们是哪国人？”陈玄本来想多问一句，为何你们也会说中文，但他很快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对方摆出的口型和自己听到的语音并不一致，就好像在看译制片一般。双方能正常交流全然不是语言一致的缘故，而是有某种力量篡改了他们的听说认知。 稍微想下，这应该也是传奇能力的作用——店长如果连语言都不通，又要如何跟各种客人打交道？ “我们当然是法国人。”对方很快回答道，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自豪。 法国人……怪不得听到英语就要犯病，这不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吗？ “原来如此。我叫陈玄，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你的名字是……” “让娜.达尔克。”少女平和的说道。 哦？听着有点耳熟。 陈玄随手用电脑搜了搜，发现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译名。 一个传播度和名气都高出千百倍的名字—— “……贞德？” “是，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她不解道。 大概在她眼里，自己仅仅是将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但对于陈玄来说，贞德这个词被赋予的意义可大多了！即使受博览古今的影响，他只知道此人是挽救法国于危难之际的传奇英雄，其具体事迹已然记不太清，可这点小问题丝毫难不倒他，待会搜一搜人物百科就什么都明白了。 贞德并未在意他的古怪反应，而是接着恳求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开店，但我们急需帮助。热水、软巾、绷带、烈酒……如果你能提供这些东西的话，我以圣少女之名保证，日后你一定能得到相应的报酬。” “你们之中有人受伤了？” 她点点头。 “让我看看。” “你……难道懂医术？” “不错。”陈玄回答得毫不犹豫，“特别是外伤，尤为擅长。” 他当然不懂医术，可这有什么关系？他手里不正好拿着几颗刚炼好的丹药吗？贞德活跃的时期，基本都在率军跟英国打打杀杀，那手下受的伤肯定也是剑伤枪伤之类，正适合检验一下“血橙”的效果。 “太好了！”贞德欣喜的与部下对视一眼，随即转身说，“请跟我来。” 走出店门口，陈玄心里微微一惊。 店外竟然到处都是移动的火把，人和马匹慌乱穿行的身影在夜幕中若隐若现。他大致数了遍靠得近的，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这沙雕店门该不会直接瞬移到了英法战场上吧？ 就算为了招揽客人，也不能如此离谱啊！ 他还注意到，大部分战士都灰头土脸，神情疲惫，看向贞德的目光里透露出焦急与不安，这一状况令陈玄略感意外。 他依稀记得，贞德之所以有名，正是因为战场无敌，一路上势如破竹，打到哪就赢到哪，几乎没有吃过一场败仗。 而眼前这支部队给人的气势却完全不像是一支常胜军。 第九章 英雄末路 贞德带着他穿过几簇人群，来到一块插满火把的空地前。只见地上摆放着二十来个担架，上面躺着的便是受伤者。他们抱着腹部或胸口，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空气中也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统帅大人，请不要管我们了……” “是啊，您赶紧走吧，敌人也许马上就会追过来。” 伤员看到贞德靠近，咬着牙劝说道。 后者捏紧拳头，一语不发。 看来情况真的很严峻。陈玄果断说道，“挑出最严重的七个人。” 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 “照他说的做。”贞德下令。 有了统帅的指示，众人才行动起来。 趁着这段时间，他也翻看完了关于圣少女的生平记载。 半刻钟不到，七个重伤者被移动到陈玄面前，他们要么是躯干被长枪刺穿，要么是脑袋被铁锤砸破，如果不立刻进行治疗，恐怕都很难撑过这个晚上。 当然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他们就算能治好也没可能再上战场，现在更是整个军队的累赘。大部分将领应该会立刻抛弃他们，而贞德却执意带着这些重伤者一块行军，难怪她崛起没多久就能在军队中获得极大的声望。 陈玄掏出所有血橙，将它们挨个捏成两半，随后递给贞德，“一半吞服，一半碾碎抹在伤口上。如果有脏器外露的，就先塞回去。” 贞德依旧没有怀疑，立刻按他说的开始给士兵治疗。 一开始其余人还面带疑虑，但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变成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天哪……这药有效！” “上帝保佑！” 其中也不乏惊愕的低呼。 “伤口在合拢，这怎么可能！？” 陈玄上前两步，弯腰细看——只见被药涂抹过的创伤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固结，就好像表皮上长出了一层白霜一般。一直流淌的鲜血也止住了，或者说……那些溢出的血液正是形成白霜的主因，它们飞快褪色、固化，宛若寒冬腊月里放在室外的自来水，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冰。 这效果无疑比普通伤药要强大多了！ 不愧是修仙人用的丹方。 士兵的状况在短时间就有了大幅好转，他们狰狞痛苦的表情缓和下来，呻吟声也逐渐平息。 这下其他人看陈玄的眼神发生了明显改变。 有感激的，有钦佩的，甚至还有敬畏的。 贞德也大为震惊，“你用的这是……什么药？我从来没见过疗效如此惊人的药物。” “是仙丹，”陈玄故意夸大道，“天上人才能用的东西。” 没想到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你指的是天主吗？如果是吾主所赐福的东西，一切便说得通了。”贞德喃喃道，“请问阁下还有多少这样的药丸？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买下它！” 如此神奇的药物对战士来说无异于第二条命，若能拥有则足以左右战场的局势。 陈玄自然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不过对他而言，丹药只是拉高客人好感的辅助手段，真正的重点还得放在能力交易上。 与柳姝月的交易令他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对方愿意展示多少能力，又愿意用几个能力去交换，都由交易人自己说了算。正因为如此，陌生客人交易前的态度和好感就相当重要了。若是对方心存芥蒂，拿出来的肯定也是最下乘的能力，所以先将客人满意度拉高再坐下来谈生意，才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这跟乙方代表签合同前喜欢先陪甲方来一套饭局唱k按摩组合拳是一个道理。 另外陈玄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支部队并没有安营扎寨。 此时夜色已晚，哪怕有火把照着路面也昏暗不明，骑马行军显然是个高风险举动。周围的环境也跟空旷搭不上边，小路两旁全是两三米高的树林，在冷兵器时代两军交战一般不会选择这种地方，因为不方便骑兵发起冲锋。 宁可冒着夜行的风险也要彻夜转移，加上受伤士兵的劝告，这支部队应该处于被追击的险境中。 浏览完贞德简短生平的陈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我手里的药就这么多……短时间内也无法攒出新的来。”他注视着贞德说道，不等对方露出失望神色，他又立刻补充说，“不过想要击败那些敌人并非只有一种方法……对了，你去过贡比涅城吗？还是说刚从那里逃出来？” 这下贞德是真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那一刹那，她的双拳纂紧，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镇定，绿色眼眸里仿佛多了一团阴暗的火焰。 果然如此。 陈玄心道，根据记载，贡比涅城附近的一场小战役是贞德所经历的最后一场战斗，如果不是圣少女战败被俘，它都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点水花。 这本该是一场无关大局的遭遇战，贞德率军进攻英国人时却遭到亲英派勃艮第人绕后包抄。她随即下令撤退回贡比涅城，但贡比涅守军因为害怕勃艮第人尾随闯入，没等所有部队都退回便关上了城门，亲自断后的贞德也没能回到城内，最终被敌人包围生擒。 网上关于此战的内容不多，基本就一句话带过，可看到贞德的反应，陈玄忽然意识到，那天对当事人来说绝不会是简短而平静的一天。 她花了几秒才控制住心底的愤怒，“我们行动的路线应该是机密才对，但为什么连阁下对我军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连我？ 陈玄听出了弦外之音，一个货店老板即使知道军情也无足轻重，不过若是敌人也知道呢？ “我能看到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多。”他波澜不惊说，“这次出击从一开始就不顺对吧？就好像敌人早已得到消息，在郊野上好整以暇的等待你们出现。尽管你们英勇作战，但敌人却人多势众，首尾夹击，所以你不得不下令后退。你其实早就开始怀疑，城里是不是有叛徒泄露了军队消息……直到城门提前关上，完全无视部队最高统帅还在城外，你才明白这场战斗其实是一个陷阱……”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贞德大声打断。 她不寻常的反应引得部下纷纷侧目。 “你当然不会那么说，因为没有证据，还会动摇军心。” 陈玄见她没有反驳过程，而是反驳结论，心中就已经了然，对方正是从贡比涅城方向逃出来的。即使败局已定，贞德也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尝试突围，只是最终没能逃过敌人的追击罢了。 这也意味着此时此刻，勃艮第人的部队仍然在一分一秒的逼近。 “你最怕的不是叛徒，而是顺着这个思路细想下去，究竟是谁希望你失败，甚至彻底消失。你在怀疑与失望中祈祷，希望有人能解答你的疑问，或是伸手拉你一把……然后你在这不可能有店铺存在的野外遇到了一家小店，它里面散发出来的光芒有你从未见过的柔和，也让绝望的夜晚变得不再那么黑暗。所以哪怕在如此危险的时刻，你还是停下脚步，想要进店一看……” 陈玄顿了顿。 “现在你明白我是谁，又为何会知道这一切了？” 贞德怔怔的看着他，“这……不可能……” “是不是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击败敌人，扭转战局。”陈玄从口袋里拿出扫码枪——这东西是无线连接的，只要没有离开wifi范围就能工作——对着懵懂的少女按下扫描键。 手机上的远程桌面立刻有了反馈。 他选中灵剑术，拖动到交易栏。 与此同时，贞德像是看到妖怪一样瞪大了眼睛！ “天主在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浮空的文字……在发光？” “看到这门能力了吗？它就是我说的……能战胜敌人的方法。”陈玄循循善诱道，“不过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点什么，即便你是圣少女也一样。让我看看，你愿意为了胜利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话未说完，屏幕上的四个框瞬间全亮了。 第十章 胜利之旗 直接就把能力摆满？陈玄哑然失笑，倒也不必这么实诚吧？ 他抬头看向贞德，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变了。此刻她的双眼亮如星芒，目光里流露出满满的虔诚。 “我的一切皆来自于天主赐予，而我唯一的使命是拯救我的祖国……所以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来换取胜利。” 贞德一字一句说道，“神使阁下，请助我战胜敌人吧！” 听到这句话的士兵们不由得交头接耳。 “统帅大人刚才说什么？” “他说这人是主的使者……” “你确定没听错？” “你们也看到了，那药的效果……” 陈玄挑挑眉，没有去纠正对方的叫法，反正这对交易来说不是件坏事。 他现在的注意力基本都被对方摆出来的能力吸引住了，里面不光有白色、绿色能力混杂，甚至还有一项金色能力！ 「自由引导人民」lv1。 ——自由不需要实名制，但引导人需要，否则人民又如何高呼你的名字？你通常是时代的宠儿，无论做什么都更容易获得民众的信赖。如果说水能载舟，那你便是浪头。 金色标识在手册里被定义为“英雄级别”，稀有度上仅次于传奇，属于极为少见的能力！ 如果是柳姝月，肯定不会把此等能力摆上来。 另外三个也都跟贞德的经历高度相关。 它们分别是「枪术」、「神圣旗帜」和「受祝福的圣少女」。后两个都是绿色级别，一个是高举旗帜能抚平伤痛、振奋军心，一个是容易被火焰所伤，但黑暗无法近身，不会遭受诅咒，且持有人锁定为女性…… 陈玄当然可以全部都换过来，但他却没选择这么做。 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 如果一股脑把能力都拿走，那么连枪术、指挥能力都失去的白板贞德还能取得胜利吗？ 他还不至于为了一点业绩做出杀鸡取卵的事来。 “还有别的吗？让我都看看。”陈玄说道。 贞德闭上眼睛，大概是在思考如何展示其他能力，不一会儿，方框里的三项换成了「军师」、「信任之声」和「纯洁信仰」。 果然，她也不止拥有四个能力。 「信任之声」lv5。 ——只凭声音便可分辨对方怀着善意还是恶意接近。注意：并不能分辨谎言，善意的谎言依旧是谎言，但是你喜欢。 「纯洁信仰」lv3。 ——狭义的信仰是束缚自己的枷锁，而广义的信仰则是心灵的护盾。可笑的是不管它属于哪一类，生命都会为此杀得血流成河。 至于白色级别的军师，陈玄直接忽略。 短暂衡量后，他最终选择了「自由引导人民」和「信任之声」这两项。前者不必多说，金色能力怎么都不能错过，何况以贞德现在的高声望，即使没了此能力也不会动摇她统帅的地位。后者大概是她一听到自己说话便如此信任的原因，即使不能鉴谎，初次见面就可断定好恶依旧有着相当不错的价值。 其余的能力都跟带兵打仗高度相关，因此他都留给了对方。 贞德自然不会有异议。 交易顺利达成。 也就在这时，一名骑兵带来了令气氛紧张的消息，“报告统帅，勃艮第人追上来了！先头部队离我们已不足十里路，我刚和他们的哨兵交过手。” “速度得比我预想的更快……”贞德低声说道，“他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啊。” “看来我们该告别了。”陈玄宽慰说，“夜间追踪离不开哨兵，只要悄无声息的消灭这些人，敌人的大部队根本不可能在茫茫夜色中找到你们。如今拥有灵剑术的你，应该很容易做到这点……” “不，神使阁下，我们哪儿也不去。”她摇摇头，“既然我会赢得胜利，那么为何不从这里开始？” “你想做什么？” “谢谢你为我扫清疑虑……”贞德向他抚胸致意，“我之前确实感到些许迷茫，但现在想来，那些猜忌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不断追求更强的力量，所有阻碍都不过是幻影，终会消失在吾主的光辉中。接下来的一切还请你代为吾主见证。” 随即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士兵，右手拔出腰间佩剑，“诸位！过去数年里，我一直在聆听天主的声音，秉承着它的意志而战，从奥尔良城到兰斯城，我们战无不胜，而敌人望风而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不断尝试光复巴黎的战斗中，我失去了天主的福音。我不想对诸位隐瞒，今天的失败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舍弃了。但我错了，天主再一次眷顾了我，这把剑就是证明！” 她将佩剑高高举起，只见一道明亮的白光从剑刃上绽放而出，笔直的刺向天空！刹那间，夜幕的昏暗都退却三分，头顶的云层也被这道剑光照出了一个豁口！ 陈玄愣住了。 这是灵剑术吗？怎么我用的时候不是这样？ 你说这是一千兆瓦的激光剑我都信！ 连大地都被这道剑光映亮了，上百人马和树林的影子拉出去老长老长。 此刻被光芒笼罩的少女宛若一尊圣像，神圣不可方物。 敌人的追兵也逼近了。 陈玄看不见他们，却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漫山遍野，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拿我的旗帜来！”贞德大喊一声。 一名士兵立刻递上绣有王冠和鸢尾花的战旗，后者左手接过后直指向队伍的尾巴，“今夜胜利必将属于我们！随我冲锋，法兰西万岁！” 又是一道绿光以她为中心荡开。 陈玄也被这抹光芒扫过，顿时觉得精神大振，力气仿佛也平时增长了一大截。 这便是「神圣旗帜」的效果么？ 他以为振奋军心只是精神层面上的……没想到物理层面它也能生效！ 在绿光的笼罩下，所有人都被贞德激励了，混乱的火把迅速排列整齐，形成了箭一般的队形。原本还充斥着低落气息的军队此时已焕然一新，士兵们紧握武器，注视着统帅的背影，一起发出异口同声的呐喊。 “法兰西万岁！” “贞德万岁！” 当敌人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时，贞德挥下佩剑，一骑当先朝着敌军部队杀去！其余人紧随其后，很快由无数根火把汇聚而成的两股洪流猛烈撞击在一起，彼此交错消融，犹如夜间繁星！ …… …… 某个漆黑的房间中，一盏红色的警示灯忽然闪烁不停，下方的电脑屏幕亮起，一封邮件自动弹出。 “警告：检测到c级非常态历史污染！” “侵入地点搜索中……” “建议尽快修正。” 第十一章 升职了 当窗外一缕阳光射进店内时，陈玄才缓缓睁开眼。 他打着哈欠从沙发上爬起，伸手撑了个懒腰。 昨晚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他零距离置身于沙场之中，沉浸式观看了一场冷兵器战争……但说它完全是冷兵器又不准确，至少对贞德来说不是。她浑身笼罩在光辉中，每一道剑光都能斩出数十米远，成群的敌人如初雪般瓦解。尽管对手在人数上比贞德的队伍多出十倍有余，可还是被这样蛮不讲理的反冲锋给击溃了。 陈玄和这家店铺倒成了贞德的临时后方。 前面不断有伤员被运送过来，在店门口进行急救处理。店铺里也真有热水和烈酒，陈玄甚至还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装满纱布与胶带的急救包。 他本来可以不理这些人。 能力交易已经完成，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无关。 可每个人都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他，他走到哪里都有五名以上的骑兵紧紧跟随，似乎生怕他遇到什么危险。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如果有敌人绕过战线向店铺这边袭来，这几名护卫绝对会用身体挡住砍向他的利剑。 陈玄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所以只好帮上一把。 地板上散落的毛巾、血污和残破盔甲便是证明——他确实参与了那场改变圣少女命运的战争。 贞德毫无悬念的赢了。 以百人击败千人，赢得干劲利落。 她没有战败被俘，贡比涅也不会是她的终点。 “等下！”陈玄忽然一拍脑袋，历史不会就这么被改变了吧！？ 贞德还活着的法国会变成什么样？ 他连忙打开网页，搜索相关信息，结果发现这段历史似乎并没有变化……贞德依旧在十九岁死于火刑，缘由也跟之前一模一样。 “呼……” 还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个贞德大概来自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会波及到现世。 想来也对，那边都能用旗帜提高士气跟战斗力了，两个世界存在差异自然合情合理。 陈玄打开库存，里面赫然多了两个能力。 开店第二次交易就得到金色稀有度的能力，岂不是说明自己相当有做生意的天赋？ 失去灵剑术固然有点可惜，不过那毕竟是普通级别的能力。 而且当时也只有它才能扭转贞德的处境。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料到，灵剑术用在她身上跟自己使用完全是两个概念，理论上都是同一能力……两者不应该差距如此之大才对。 将这点疑惑按下，陈玄把两个新能力拖到自己身上，开始亲自体验它们的效果。 毕竟交易软件上的描述看起来十分不靠谱。 “嗯……这个金色能力有点接近因果律了，只要理念和另一方契合，无论做什么都能获得好感跟支持。” 他默默感受片刻，然后拿起手机，翻出以前大厂同事的号码。 “喂？玄哥啊，好久不见了！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好岗位内推啊？” “没别的事，就是我最近比较缺钱，你能不能借我一……” “嘟——” 他话没说完，那边便已传来挂断的盲音。 陈玄耸耸肩，果然不是什么理念都行。 他想赚钱，同事一定也想赚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双方的理念应该是契合的，但新能力却没有发挥作用，说明它还存在着某些限制。 他闭上眼，试图从贞德的经验中找到关于它的用法，可脑海里并没有冒出任何启示。他随即意识到，交易者对能力的掌握水平不会超过原主人，因为贞德从未觉察过这项能力，纯粹靠本能去驱使一切，所以他也没办法从中得到相关的经验。 这跟草药学、灵剑术不一样……柳姝月清楚的知道这两项能力，并且为了练习它们下了相当大的苦功。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可以大胆假设嘛。 回顾贞德的一生，都在为解放祖国而战斗，追随她的士兵与将领，也怀着相同的信念。借钱却是一个零和过程，大家都想得到更多的钱，但一方借到了，另一方的钱就会变少，所以理念一样也行不通。 也许需要一个不损害双方共同利益的理念才行？ 这样一来……该能力的应用范围无疑就窄了许多。 陈玄想了想，一时也找不到它的合适用法。尽管「自由引导人民」是金色能力，但从个人适用性来讲恐怕还不如许多白色能力。 接下来他换成「信任之声」，又找到那名同事的微信，拨了个微信电话。 “喂？刚才信号不好……” “你不要再打给我了，我刚买了房，还想问你借呢。” 通话戛然而止。 陈玄再看手机时，发现微信已经提示“请先加好友”。 是了，第二次对话时，他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对方的排斥，如果嫌弃和冷漠也能算作恶意的一种，那他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 这个能力……简直是电信诈骗的克星。 “叮咚。” 屏幕右下角忽然跳出一个邮件图标。 陈玄点开一看，发现是之前的评级申请通过了，他如今已是二级店长。 不说这事他还忘了。 陈玄又切回到能力页面，发现那个彩色的传奇能力真的变成了lv2，底下还多了一个“变更详情”。鼠标移上去一看，几行文字顿时跳了出来。 ——“你更像是一个店长了，店铺也更像模像样了。” “二楼住房部门已开放，可对客户进行回访；能力同步限制上升至lv2。” “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店长目前状态：仍存活。” 什么意思……二楼？ 这店早在第一天就给他逛遍了，总共就一个购物区加一个员工厕所，哪来的两层？ 陈玄半信半疑的走出吧台，立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吧台左手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组楼梯，而那之前明明还只是一道白墙！ 现在真有二楼了。 这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明明之前醒过来时还没瞧见。 难道他点开邮件的那一刻，楼梯就瞬间出现了？ 陈玄怀着好奇，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这里和一楼一样，装修得十分精致，脚下铺着地毯，四周墙壁都由原木拼接而成，加上隐藏在天花板上的射灯光照，整体给人感觉相当温馨。楼梯连着一个三四平的休息区，两边则是过道和一扇扇房门，门上还有诸如201、202这样的编号。 这基本是酒店配置了。 陈玄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不是笑别的，而是笑这事的荒诞之处。小区的住宅楼都是一个设计，只有地面一层做成了商铺，二层开始就是居民房。也就是说，这二楼就算藏得再好，也不可能在楼层间凭空塞进一个这么大的空间出来。 当店长级别继续往上升时，它该不会还要继续加楼层吧？这水电费可都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陈玄来到一扇门前，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房间，没想到居然无法推开房门。 门是锁死的。 上面的电子锁屏幕还有提示：请刷房卡。 这配套倒是做得挺好。 回到一楼，陈玄捣鼓了一阵管家软件，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万能房卡。他必须将客人登记为住宿状态后，才能得到对应的房卡，而且软件还不允许店长设置自己为客人，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开门的方法。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如果只有客人才能开门，那保洁又该怎么搞？房间里的陈设要是损坏了，或者被客人偷走了，他该怎么查验？ 算了……想不明白就先拉倒，不然纯粹是自寻烦恼。 陈玄选择了跟问题和解。 lv2的另一个变化倒好理解，虽然他现在没了灵剑术，没办法立刻验证，但也能联想到贞德使用它时跟自己相差甚远的原因，大概率就是这个同步限制所致——之前是一级店长，所以灵剑术也被限制在lv1，而贞德发挥的却是实打实的lv5，体感上才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所以提升店长评级便显得尤为重要。 陈玄也没忘了瞅一眼下一阶的评级，业绩点要求提高到了10……显然这个标准只会越来越高。 如果届时店铺还没有倒闭的话。 第十二章 传说中的仙丹 隔了两天，陈玄又一次登门百草堂药店。 还是那名接待员迎上前来，“欢迎，请问你有处方……你怎么又来了？” 有恶意！ “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来卖药。”他开门见山道。 “卖药？”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玄片刻，随后指向药堂内侧的一扇门，“去那边，找江大夫。” 陈玄还以为对方会冷眼将他赶出去呢。 「信任之声」判断的模糊程度……似乎跟感觉差不多啊。 走到大厅旁的单独房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是要卖药吗？干货还是湿货？” 因为麓山这座天下名山的缘故，当地大多数药房既卖药也收药，收的大多是那些靠山吃山的药农手里的货。特别是像野灵芝、野山参，药效和人工养殖的说不出差别，但加个野生二字就是能多卖出好几倍的价格。 陈玄事先了解过，干货就是晾晒过的草药，湿货则是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的新鲜品。像蛇、蝎、蜈蚣等可以用药的虫子，药店一般只收干货，也就是烘制好的。 他在江大夫对面坐下，拿出一颗血橙放在桌面上。 “小伙子，这是什么？” 江大夫笑了，就好像瞧见什么稀奇事一样，夹起药丸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前闻了两下，“拿去自己吃吧，我们这儿不收成药。” 陈玄不以为意，“它叫血橙，是专治外伤的药。” “它就是包治百病的仙丹也不行。”江大夫乐呵呵说，“你要卖成药的话，你有药品生产许可证吗？做过病理毒理试验吗？我们这儿是正规药店，卖的成药都有合法来源。你连个外包装都没有，谁敢吃啊。” 对方的反应也完全在陈玄的意料之中。 贞德手下证明了药方的高效性，卖药赚取开店费依旧是他最容易实现的手段。这两天他主要忙活的就是采药炼药，手里的存货也有了二十来颗，其中大部分是效果更直观的血橙。不过要想将它卖出去，常规的交易手段肯定行不通，因为在外人眼里，这玩意就是个泥疙瘩，没有亲眼目睹疗效之前，谁都不会把它当回事。 陈玄刷的一下又摸出把剪刀。 “喂，小伙子好好说话！” 江大夫的脸色刹时就变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有问题找隔壁医院呐！” 陈玄深吸口气，用剪刀对着自己手背就是一划！ 一阵钻心刺痛传来，鲜血立刻涌现。 大夫的面容更白了。 动手前先捅自己，这是什么狠人？ “药。”他指了指江大夫手里的那颗。 “啊，还给你、还给你……”后者连忙奉上，生怕被误会成自己要抢药。 陈玄也不废话，当场给捏碎了，一瓣吞下，一瓣抹在伤口上。十秒不到痛觉便开始减退，伤口上渐渐泛起了白霜。 看着他手背上的变化，江大夫傻眼了。 “……你这不会是魔术吧？”对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那你试试。”陈玄把剪刀推给他。 他迟疑了下，竟然没有拒绝，“这个不行，怕交叉感染……你等我下。” 说完江大夫在办公桌里翻找一会，拿出了一根用来测血糖的指血针。 虽然这东西造成的伤口小了点，但胜在方便无菌。 并且他还没有立刻动手。 大概是出于稳妥考虑，他先亲自泡上两杯茶端上，足足等待十五分钟后，重新查看了遍陈玄手背上的伤口，还对陈玄来了套望闻问切，确认没有中毒迹象才开始亲自测试。 按照陈玄演示的方法，他连扎数下手指，然后吞服涂抹血橙，接着用力挤压伤口，结果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多挤出一滴血来。 “哟嚯，神啦！”江大夫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惊叹道，“小伙子，你这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方便说。” “为什么要卖给百草堂？难道它不能批量生产？”他有些不解，“中成药只要有实效，药监局也会发放许可证的。你自己拿去卖的话，想要多少钱都没问题。”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哪怕用的材料一样，没有炼丹者用气助丹凝型，出炉的便只是药渣。 偶尔弄弄还好，陈玄可不愿整天坐在高压锅前专职炼丹。 再说了，走流程是要过审核的，人家问厂房在哪，机器有哪些，做过几例试验，他都没办法回答。说这药只有自己能手搓吗？他想的是赚钱养店，不是想被别人当作新人类来研究。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负责跑腿，”陈玄作势要走，“你就说要不要吧，反正这边药店不少。” “等等，这事我拍不了板，我叫老板过来。” 江大夫拿起手机走到门口，快速说了几句，中间还夹杂着猛力点头，似乎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不到半分钟，老板便从楼上走了下来。 其人年龄估计在六十岁上下，两鬓微白，精神状态却好得很，走起路来脚步带风，刚一进屋就中气十足的问道，“你就是卖药的客人？怎么称呼？” “陈玄。” “许老板。”江大夫介绍道，“百草堂的生意都是他说了算。” 陈玄点点头，其实不用介绍他都已经看出来了，药堂和办公室墙上都挂着老板照片，下面还写着许望仙三字。 “你试过了？”老板问自家医师道。 “嗯……确实有效。不过我开的伤口比较小——” “让我也试试，你去拿把刀来，用酒精消个毒。” “啊？这……” “这什么这的，”许望仙摆摆手，“我不是信不过你，但这种事我得亲眼确认过才行。隔壁就是三甲医院，出问题也不怕。” 看到陈玄意外的表情，江大夫一边找刀还一边不忘解释道，“呵呵，你别看老板年龄大了，他以前可是经常一个人爬山采草药的。” 陈玄不由得对许老板有了一丝改观，他原以为对方一把年纪了，更多是把百草堂当成赚钱的工具，至于药有没有用，或者说有多大用处并不是那么在意，但现在看来，这人不仅相当关心药效，而且还挺有实践精神的。 一通操作下来，结果一模一样。 许望仙看着伤口逐渐被白霜覆盖，同样是一脸震惊，不过比起江大夫，他的表情更复杂一些，仿佛还带着点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陈玄，“你想怎么卖？” “十万一颗。” “有几颗？” “26颗。不过只有19颗全是血橙，另外7颗是治肺炎和呼吸道相关疾病的，我称它为甘碧清丹。” 江大夫面露难色的看向老板，“那得要二百六十万……” 许望仙却没有犹豫太久，“我全都要了，就按你说的价。” 陈玄满意的点点头，如果对方只要有一点砍价的势头，他都会拂袖就走。“平心而论，这个定价不算高，要是遇到了急需救命的人，轻松翻个几倍都不难。” 他不方便去搜寻这样的人选，和医院有合作的药房却很容易做到。 “你说得对，但药终归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如果只有极少数人才用得起，那它也失去应有的意义了。”许望仙苦笑一声，“这笔钱下午到账成吗？调这么多现金需要点时间……” “行，签合同吧。”陈玄也没为难他。 定价十万亦是有流动资金方面的考量。他当然可以定得更高，也一定会有药店愿意要，但让他们一下拿出大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活钱就很难了，如今经济不景气，周转个几月再付款都是常态，而他等不了那么久。 何况这只是一批药的价格。 以后他还可以再炼。 合同签完后，许望仙又说道，“小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之前还是小伙子，现在直接称小友了。 “你说。” “以后有新药想卖的话，能优先考虑我们百草堂吗？价格好商量……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陈玄想了下直接答应下来。 等到陈玄走后，江大夫忍不住说道，“把货款先调给他，其他药材的进货可能会成问题……而且十万一颗的外伤神药，用得起的人少不说，还得碰上恰好需要的病人……你全部吃下是不是太冒险了？” “那你的想法是？”许望仙小心翼翼的将合同收入文件袋，仿佛那是什么宝物一般。 “先吃一半，或者和别的药店合伙吃进会不会更好？也不用麻烦小伙子，我们自己去谈就行。” “不必，他拿多少我都接下，这是最基本的诚意。” “诚意？”江大夫像是第一天认识老板一样看着他。 “你听说过仙丹吗？”许望仙忽然问道。 “电影里那种？” “这世上有些东西天生就与众不同，药也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因此被统称作仙人之物。这些东西很少流传出来，只在少部分人之中流通。”他看着文件袋缓缓说道，“我见过，在三十年前，虽然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能再次见到……并且还送到了我手上，你说我怎么可能错过？” 江大夫还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情，“老许，你认真的？” “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之前不提是因为没有实证，提了更像做白日梦。你也是名牌大学里出来的，告诉我什么药能做到这个地步？药理连编都编不出来，你觉得它还是普通的中成药吗？”许望仙语气里带着一股振奋，“我敢打赌，你现在拿着这个药去化验，把成分都查清楚了，再复制一枚也达不到现在一成的效果。” “我……得缓缓……”江大夫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世上真的存在仙丹？那医学院里有知道这些事的吗？” “全国范围吗？我猜应该有。不过这些东西超出常理，说了也是徒增迷惑，肯定不会写进教材里。”许望仙拍拍他的肩膀，“在没有拿到仙丹前，我们只是圈外人，你把它当故事、当笑话听都行。但现在有了仙丹，百草堂就有了挤进那个圈子的机会，所以应该给予小友足够的诚意。” “陈玄说自己只是卖药的，制药人并不是他……” “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许望仙哈哈一笑，“就算药不是他制的，那制药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才让他来全权代理卖药的事？既然跟仙丹扯上关系了，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这诚意是给他还是给制药人，都是一样的。” 第十三章 再会 等到下午，资金如约打进了陈玄的账户。 看到账面上的存款瞬间跳到七位数，他总算放心了不少。 如果以前打工能挣到这么多，他绝对会高兴得跳起来，但现在他却心静如水，并没有为这两百多万的收入感到雀跃不已，这点连陈玄自己都有点意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现在不光只养活自己一人，背后还肩负着一家能力商店。 既然有了钱，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批发商，补全这些天店内消耗掉的货品。 这点倒是没有任何难度。 他以前也干过为快餐店订货的活，手机里还有本地集货商的电话。而且许多商家都与时俱进，搭建起了自己的公众号，关注后留个言就能下单，量大还有折扣。 毕竟只要钱到位，对方并不关心进货方到底是谁。 “消耗得最快的主要是烟、饮料和方便面……另外还有两个柜台是空的，要不放些居民日用品吧……” 陈玄一边敲着计算器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忽然间，周围的光线骤然变暗。 “停电了？不能啊……我才充完电费……” 他抓起鼠标晃了晃，发现屏幕还能点亮。 不是停电。 是外面光照暗了。 这才刚刚下午两点啊？ 陈玄原本想要去开灯，但他很快发现，窗外的环境发生了变化——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不是什么日食引起的，而是店铺大门又变了位置。透过塑料门帘，他看到屋外多了一圈木制围墙，正前方则是一条笔直的廊道。 因为建筑近距离的遮挡，才使得天像突然变黑了一样。 嚯，这回店铺终于不再出现在野外了？ 陈玄清清喉咙，整了整衣领，静待客人登门。 然而等了片刻，他也没见来人身影。 怎么回事……客人呢？ 陈玄皱起眉头，缓步来到大门口，向外打量周边环境。这次店子确实没有落在荒无人烟的山野，可所处的位置依旧很古怪……不光左右空间狭窄，大门前除了那条木板铺成的廊道外也没有其他路了。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街道，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庭院里。 走出店子再回头望去，陈玄发现店门和两侧的门框完美融合在一起，仿佛它本该就是坐落于庭院里的一间房屋一样。 从廊道和房屋造型来看，此地仍是古代中式风格。 忽然间，他听到了男女争执的声音，其中一人的语气还颇为耳熟。 声音就从对面走廊尽头传来，离自己不到十米距离。 “……我提的这个方法能在影响最小的情况下解决当前危机，平息民愤，府君为何不用？” 柳姝月冷着脸问道。 “这是今上的意思吗？”沈方依旧挂着客气的浅笑，似乎感受不到对方的不悦一般。 “这是我的意思。” “那请恕我不能答应。”他摇摇头，“道理也很简单，城里的大户和商贾并没有过错，我没理由打着借款的幌子去强征他们的钱粮。何况他们闹起来，可比外面那帮人要难对付多了。” “如果为民办事都简简单单，岂不是人人都能担当太守一职？陇城、禾西一带全部遭灾，逃难之众难以计数，现在几千人尚不算多，但等聚集到上万、十几万呢？到时候再想安抚他们就难了！” “这不是还有仙师您吗？”沈方不以为意的笑笑，“有您在……他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已经叫人宣传出去了，百姓也好，士族也罢，都在称赞您是我大齐的定海神针呢——什么人！？” 他突然面色一变，看向旁边的侧门。 陈玄恰好出现在门口，与他四目相对。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 “那个……你们在开会？我先不打扰了啊……”陈玄摆摆手，准备原路返回。他只是循声找过来想看看情况，谁知道说话的这名男子面相变得也太快了点，刚才跟柳姝月交谈时还一脸和睦，转眼间就凶相毕露。 “有刺客！” “保护府君！” 房间四角的卫兵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拔出佩刀，一窝蜂扑向陈玄所在的位置。 “住手！” 几乎是同时，一声冷清的呵斥绽开，令众人浑身一颤。 那并不是言语上的命令，而是直摄灵魂的律令！ 陈玄发现自己也被定住了……所以他依旧保持着直立摆手的姿势，仿佛对扑上来的官兵毫不在意。这态度在太守等人眼中简直是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好在头还能动。 他缓缓转过头，朝柳姝月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啊。” “仙师？”沈方同样动弹不得，他维持着从座椅上弹起后撤的姿势，一看就知道应对刺杀相当熟练。 柳姝月此前一直维持着的冷清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沉默片刻后才掐个指印，解除了众人的定身，“府君误会了，他是我认识的人。” 沈方愣了下，又多看了陈玄几眼，目光里满是怪异，“门房没有向我汇报过，是您把他带进府里的？” “……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玄觉得对方这话是咬着牙憋出来的。 “哦……”沈方意味深长的哦完一声后，又回到了之前和气的表情，“仙师早告诉我一声便是，也不至于闹出这等误会。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没必要问，你不会再见到他了。”柳姝月走向陈玄，“跟我来。” 陈玄觉察到这两拨人气氛不太对，没多问便直接跟上。 走到庭院外，柳姝月也看到了店铺的大门。 她大为惊讶，“你怎么把店开到府衙里来了？” “因为时空之河永远都在流动……而且希望它出现的人，不应该是你才对吗？”陈玄淡然的回道。比起头次交易，他这回算有经验多了，既然是店铺挑选客人，那就说明客人才是决定店铺出现在哪里的关键。 柳姝月猛地一怔。 “我们去店里谈吧。”他主动邀请说。 回到店内，陈玄将卷闸门拉下，又关上窗帘，这才打开灯光，让房间里变得敞亮温和。 店长守则里有提到过，关上门就等于歇业状态，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他不清楚这个隔绝具体是个什么表现效果。 但跟柳姝月交谈的那帮人肯定找不到这里。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坐吧。”陈玄指了指沙发，换上热情的笑容，“要来杯咖啡吗？” “……麻烦了。”柳姝月迟疑一会后还是接受道，“对你来说，五年时间也只是过眼云烟吗？” 陈玄心中一跳。 他再次看向柳姝月——她无论声音和模样都跟之前相差无几，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认出对方的原因。但要说她毫无变化，好像又不太准确，她穿的不是那件飘飘白衣，整个人也实沉了很多，就仿佛半漂浮的柳叶终于落地了一般。 不再那么有“仙人”之感了。 他霎时意识到，“五年”恐怕是柳姝月的时间观——这是她时隔五年后再一次见到自己。 “并非云烟，但对我来说，你我不过是三天前才见过面而已。”陈玄实话实说。 “这也跟时空河流有关吗？” “可以这么理解。” “难怪我从你身上察觉不到一丝变化，一如那天时的样子。”柳姝月忽然放松下来，倒不是说她原形毕露——即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她也是腰背挺直，正襟危坐，而是她语气里多了一抹不再掩饰的疲惫，“对不起，我把你卷了进来。” “卷进来？什么意思？”陈玄不解。 “你说得没错，是我心底希望这家店铺再次出现，才让你被当成了闯入者。”她轻声说道，“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遇到了靠自身能力已无力解决的问题。你……能帮帮我吗？” 就像五年前那样…… “当然。”陈玄将热腾腾的咖啡端到她面前，“本店的大门会一直为客人敞开。” 第十四章 应尽的责任 “不过在谈交易之前，我得先弄清楚事情原委。”他问道，“那人是谁？” “沈方，章渭太守。” 陈玄用手机查了查，这个职务大概相当于直辖市的市长。 而柳姝月是宗门直接派给君王的辅佐，怎么也算是副国级，地位应该在对方之上。 “他不听你的？” “他不需要听我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干政。那时候我觉得这样做可以独善其身，不因权力而失去本心，不过代价就是没有权力。” 柳姝月抿了口咖啡，照例被苦得皱眉，但很快又喝下一大口，似乎苦味对她来说已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东西。 她说这话时很自然，没有一丝懊悔之情。 也就是说，柳姝月对于自己没有权力这件事情并不感到耿耿于怀。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无法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她凝视着咖啡喃喃道。 看来五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跟我说……这家店就是为了解决客人心中的迷惑与烦恼而存在的。” “我也想慢慢说，”柳姝月微微摇头，“可惜时间不等人……每拖一刻都有可能死去更多的人，所以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说罢她将咖啡一饮而尽。 奇怪……记忆中的这玩意明明苦多过甘，但现在却好像甘多过了苦。 就连这个年轻商人的脸……看上去都没那么市侩了。 是自己要求变低了么？ 她停顿片刻，正色说道，“青州西部发生了大灾。你估计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城市章渭就在青州。此灾是一种叫暗跋的妖怪引起的，它会让稻田枯萎，百果绝收。斩妖是我的职责，所以我赶到这里，将其消灭，可已经发生的灾难却不会因为妖的灭亡而消失。由于接近丰收时节，这次荒灾的后果也特别严重，受到波及的人预计有三十万以上。” “我是从西边过来的，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逃难的人……这种情况下只有去那些受影响不大的州城，才有机会活下去。” 说到这里，柳姝月面色微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居然是荒灾……” 陈玄知道这群灾民里肯定不包括大户人家和吃皇粮的，因为人家肯定备有大量存粮，即使没有也可以花高价去买。 当饥荒到来，真正要命的是那些手里无粮又无钱的普通人——他们抗风险能力太差，很难扛过长时间的粮价飞涨，所以逃难几乎是唯一选择。 问题在于，章渭太守既不同意让这些难民进城，又不愿分流他们去别的城镇。 他目前唯一做的应对措施，就是在城门外发放救济粥。 而这点口粮对付一千人或许还行，六七千人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更别提接下来还有更多逃难者会陆续抵达此处。 柳姝月给出的提议也相当“超前”，一是发放官方债券，二是实行以工代赈。 债券给士族和大户购买，筹来的钱财与粮食用于救灾，不会加重官府财政的负担；以工代赈又能避免吃白饭的行为，还能趁机加强一波章渭城的建设。只要坚持到各地的赈灾款和粮食一到，问题便迎刃而解。 听到这里陈玄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俩建议显然都是柳姝月从博览古今中找出的答案，经历过多次灾难考验，这套组合拳几乎就是最优解。 “原来我刚刚听到的争吵，就是你提建议这事。” “没错，他拒绝了。”柳姝月叹气，“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要大王不下令，他就按规章办事，额外的事情不做没有错，多做容易多错。再说了，粮价还没涨到最高点，逃难百姓身上还有余钱，现在从大户口袋里掏粮钱去救灾等于是跟他们对着干，何必呢？” “所以他告诉我，救灾报文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王城，其余州城也在调集粮草准备驰援本地，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我这时要做的就是抚民，以免粮价上涨过快导致城内民众恐慌。” 陈玄第一次听到她冷笑。 “恐怕对沈府君来说，外面的那些难民压根已经不算民了。现在是六七千人，几天后变成一万人，数万人，十数万人呢？青州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书上也记载过饥民暴动夺城抢掠的事迹，他就一点不怕重蹈覆辙？” “因为他真有一头牛吧。” “这算什么比喻……”柳姝月面色凝重，“我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样会死很多人。我必须得承认，见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想要交换能力——一个能解决当前问题的能力。” 陈玄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回答。 “我知道这个要求高到不合常理，天下间能妥善处置此事的恐怕只有莲云宗，不过宗门肯定不会插手凡尘俗世。如果说还有其他机缘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家店铺了。”她站起身，抱拳作揖，“相应的，我会拿出上品的能力来交换！” 见他许久没说话，柳姝月眼眸垂落下来，“是我冒昧了，这样超乎常理的能力果然不太可能存在——” “谁说没有？”陈玄突然打断道，“只要顾客有需求，本店就一定能满足。”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我得问你几个问题……”他示意对方重新坐下，“我没记错的话，宗门弟子并不负责救灾之责吧？妖怪引发的灾难不能算到你的头上，因此即使你不管那些灾民也无人可指责，而赈灾是官府的事情，你想插手其中必然会遇到重重阻力，这也许会跟你不干政的初衷背道而驰。你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柳姝月注视他良久，才摇头沉声道，“在不久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久之前？” “斩下暗跋脑袋的时候，差不多是上周吧。妖怪死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接下来就该去别的城镇，处理下一个问题。毕竟闹妖的地方不止青州西边一处，目前也只有宗门弟子比较擅长解决这种麻烦。” 陈玄颔首表示同意，或者说这才符合莲云宗修行人的做法——能承担赈灾任务的官员有大把，但能斩杀妖魔的却寥寥无几。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柳姝月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在我返回章渭的途中看到了一些事情……它让我改变了想法。” “什么事情？”陈玄好奇问。 她闭上眼，仿佛在回忆那时的景象，“我路过一座荒地上的破庙，看到庙顶上有炊烟升起，隔着百步远都能闻到炖肉的香味。这附近没村没镇，亦不是打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肉吃？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突破了底线，成为了食人的凶恶之徒。” “所以我持剑踏入了那座破庙。一旦堕落到掠夺他人性命为生，他们便不能再以寻常灾民而论了。” 陈玄默然。 他听柳姝月提到粮价还未涨到顶点，以为这场荒灾尚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但现在一想，章渭并不在受灾的核心地区，而且饥荒蔓延有先后之分，青州中部尚且能保持稳定，受灾最严重的西部恐怕就远不是如此了。 “结果我确实看到了一群歹毒的强盗，他们和那些山里的、老林里的强盗没什么区别，一边瓜分着夺来的财物，一边把被害者剁碎了扔进锅里。唯一不同在于，这伙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 “孩子？”陈玄不由得皱眉，“以他们的身板能做这种事情？” “一般人肯定抢不过，所以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自己的父母。”柳姝月说到这里语气都变得低沉了，“弑父弑母天地不容，面对这等禽兽，我绝无手下留情的道理。但当我动手剿灭他们时，其中一个女孩冲出来对我大吼，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他们就该乖乖受死，成为阿爸阿娘的口粮？” 她睁开眼，有些出神的看着陈玄，“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的父母已经将他们当作了救命的粮食——不管是卖给别人吃还是自己吃也罢，他们都不过是食物。然而一些大人却没料到，食物竟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那你最后……放过他们了？” “不，我把他们都杀了。”柳姝月回道，“因为那些死者的残骸里还有几个同龄的孩子。他们只因为不愿意对自己的亲人动手，就被这群凶徒一并残杀了。我若放走了他们，对那些不愿同流合污者岂不是最大的不公正？何况这些人已经尝到了甜头，之后只会变本加厉，滑向更加扭曲的九幽。这让我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跟妖怪有什么区别？” “从表面看，两者是一样的……他们都吃人，都会让这个世道更加崩坏，但在荒灾前，他们明明还是普通人。所以这就是我的回答……” 柳姝月停顿片刻，“倘若我坐视不管，在灾难缓解之前肯定还会有许多人步上这一后尘，由人转变为妖怪，届时我也别无选择，只能将他们一一消灭。可如果我有机会化解饥荒，是不是也能达到斩妖的目的，剑刃还不必沾上无谓的鲜血？” “为此我选择留在了章渭，哪怕这么做会有违过去的原则。不过我确信一点，此举仍是在斩妖，是宗门弟子应尽的责任。” 第十五章 有困难，找店铺 这还真是一场人伦悲剧，陈玄心道，怪不得她之前争论时情绪会那么激动。 大灾会把人变成比妖更可怕的东西不假……但他们此前终归都是人，如果让柳姝月对其拔剑相向，杀上几千上万个，那她的心态将变成什么样子真的不好说。 为了保证客户的心理健康，他有必要帮上一把。 “原来如此。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能带我去看看这些灾民的聚集地吗？” 柳姝月犹豫了下，“可是可以，不过……” “对情况了解得越详细，能力交易才能发挥出越大的效果。” “我知道了……”她只能同意道，“我去给你准备马车。”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了城外。 这还是陈玄第一次全面的观察柳姝月的世界，章渭无疑是一座大城，从府衙到城外需要经过两道城墙，地面不是泥泞的土路，而是清一色的石板路。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挑夫和骡马也是络绎不绝。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热闹，瞧着路上的景象，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清明上河图这幅画。 而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是北宋都城汴京，章渭却不是大齐的王都，这说明宗门虽然远离俗世，但各种方术和修炼法门依旧对此地产生了深远影响。 出了城门，景色就不一样了。 官道两旁到处可以看到巡逻的卫兵，只要有灾民靠近，就会遭到他们的驱赶和殴打。离城墙四五百米的泥地上，架立着许多帐篷，远远望去就跟拥挤的丘陵一般。数不清的人影在帐篷间晃动，嘈杂的争吵声、叫骂声和嚎哭声隔着老远便能听到。 “那就是逃难之人的聚集地。”柳姝月说道，“两天前还只有三千多人，如今已经快超过七千了。但这远不是上限，章渭位于向北的咽喉要道上，左右是九曲河与沼泽地，受灾的大部分难民都会汇聚到这里来。” 陈玄想靠近看看，却被她拉住了。 “你真要过去？” “嗯，怎么了？” “……那你跟在我身后。”柳姝月说完超过了他，随后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见到有外来者靠近，攒动的人头围拢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陈玄刹那间有种错觉，他们并非灾民，而是垂涎三尺的狼。但这些人眼中的凶光和蠢蠢欲动都被柳姝月手中的青锋遏制住了，他们的双脚蠕行良久，最后也不敢跨进五步之内。 “这些人不能代表所有灾民……”少女低声为他们辩解道，“他们饿得太久了。” “老爷……给口吃的吧！” “二位大人，你们能收了我的孩子吗，只要几个大饼就行，求求你们了！”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城？” “没错，我亲戚在成州，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比起想直接上来抢的，哀求与质问的人更多，他们的声音多到连成一片，几乎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了。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盖过了众人的嘈杂。 柳姝月眉间一紧，立刻转向朝一处帐篷走去，周围的人不敢阻拦，纷纷让出道来。 声音传来的地方也就离他们十来米远，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腰间插着一把短刀，旁边跪坐的夫人脸色惨白，另外几个年轻人正慌慌张张的挤进人群中。 柳姝月喝道，“站住！” 所有人瞬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次陈玄发现自己没有被涵盖在内。他跟着柳姝月走上前，发现那几人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布袋。 她一把抢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串铜板和些许碎银。 “放开我！那是老子的！”为首的抢劫者面目狰狞的叫道。 “求求您放过我，我知错了！”他的同伙却吓得连连求饶。 柳姝月却不想再去看他们，直接叫来了卫兵，把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卫兵掏出绳索，立刻就把人绑了，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拖回了城内。这时她才拿着钱袋回到帐篷前，打算把被抢的银钱还给那名妇人。 可当两人回到敞篷前，却看到妇人静静趴在男子身上，已然没了呼吸。她的双手攥着那把短刀，刀头倒过来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没了男人，她是活不下去的。” “对啊，那钱她拿着也没用……不如分给我们吧！我们至少能去买几张饼！”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道。 柳姝月望向陈玄，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迟迟没能开口。 还是陈玄接过钱袋子，“我看够了，回去吧。”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柳姝月忍不住说道，“如果有足够的粮食，那些人不至于如此……” 看着目光闪烁的她，陈玄忽然明白她一开始的犹豫，以及为什么要多此为灾民辩解了。她不是今天才知道营地里的情况，她担心的是见过这群人丑态后的自己，将他们视为无可救药的暴徒，不愿再提供任何帮助。 “沈方不是在发救济粮吗？为何灾民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 陈玄在帐篷区前方看到过一座木头搭建的临时台子，上面还立着几口大锅，应该是太守安排的粥粮发放点。 “数量太少了……他们还是按之前三千人的分量发放，而且一人一天只供应一碗稀粥。但这几天聚集来的灾民在快速增加，这点粥根本不够。”柳姝月无奈道，“我已经跟沈方提了此事，他也答应尽快增加布施量，只是……”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陈玄知道她想说什么，等到救济粥提高到七千人的份额，来此的灾民恐怕都破万了。 “既然舍不得给粥，那为什么不干脆放他们北上？让这些灾民分批穿过章渭城，也比把压力全集中在城门外要好吧。” “也许对太守来说，这也是一种失职——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他放任青州百姓四处流窜，政绩上会出现黑点，以后可能影响仕途。”柳姝月显得忿忿不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章渭太守，受人敬仰的府君，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优渥了。哪怕是这么一点小小的代价，他也不愿意付出。” 回到店内，少女迫不及待的问道，“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何时能交易能力？” 陈玄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饥荒问题能解决吗？ 当然可以。 不过解决的方法不主要靠能力……而是钱。 但他不能这么直白的告诉对方。 毕竟自己经营的是能力商店。 思索片刻后，陈玄拿起扫码枪，对准了柳姝月。 …… …… “报府君，仙师刚才带着那名男子去了西城外。”手下将这一消息如实汇报给了沈方。 “带姘头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一旁的汤郡丞颇为意外道。他刚才也在威武堂内，亲眼看到仙师把一个年轻男子领去了自己的下榻处。虽然侍卫称两人没有回到房间，半路上就不知所踪，但这个震撼性的发现顿时让众人对仙师的态度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要知道平时她说话都有股生人莫近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三步之内。 “那些下人嘴贱，你莫非也当真了？”沈方笑着摇摇头，“如果说之前他还有这样的嫌疑，现在我能肯定此人不是姘头了。” “那他会是谁？”郡丞想起他出现时那身奇怪的打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当地人，“难不成也是从宗门里出来的？” “据说莲云宗一百年只派一名弟子给诸国，这个可能性不大。”沈方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我能确定一点，仙师恐怕不想就此作罢。那人的地位应该跟她相当，所以她不排斥接近此人。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搞定这事，所以需要帮手。” “能帮到宗门弟子的人……也只有外道了吧。”郡丞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世上并非只有莲云宗才出修士，尝试窥探天机的人数不胜数，可惜大多数都走上了邪途，不被世间认可。 有时候他们甚至是莲云宗弟子和官府联合消灭的对象。 “说不好，到时候清算下来也是条罪吧。”说到这里沈方叹了口气，“还是可惜了……” “府君在可惜什么？” “可惜了柳仙师。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帮助那些逃灾之人的。” 郡丞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今上真打算要整制仙师了？” “已经五年了……她还游离在中枢之外，任谁都没办法放心。”沈方淡淡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只要关心政治，懂得揣摩上意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听过相关传言。比如北边的悦国，男仙师都成了女王的幕上宾，献上的仙术已能武装一支精锐部队；其余诸王也大差不差，都在尽可能榨取仙家本事，唯有柳姝月是个例外。 他从自己的老师，当今丞相那里听闻，今上不止一次大骂仙师不识好歹，没有尽到辅国之责。加上邻国的一些小道消息，齐王应该不会再放任下去。 “所以府君才不同意她的那些提议？” “这种时候不要跟她牵扯上任何关系才是明智之举，否则今上怪罪下来，你我都要遭殃。” “可救民也能治罪吗？”汤郡丞突然有些迟疑。 “你在我身边当了两年郡丞，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沈方嗤笑一声，同时又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只要想挑，就没有挑不出的毛病。救民是好事，可一旦违背了上意，好事也会变坏事。仙师说到底仍是臣，只要她是臣，就总有法子能制她。毕竟王命不可违，这都是写在宗门与诸王之契上的铁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说回来，你知道邪门外道的那些秘法方术是怎么来的吗？” 郡丞摇头，“还望府君告知。” “告知说不上，我听过一个传言，你也听听就好。”沈方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人说，它们都是莲云宗仙法的衍生。” 郡丞想了想这其中的关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府君则长呼一口气。 “你现在觉得……救民是不是罪还重要吗？” 对于王来说，宗门弟子是百年一遇的珍宝。 这不是形容，而是事实——他们浑身都是宝贝，手脚可以当武器，仙家术法能扩充自己的实力，生出的后代也比一般人更聪明，更健康。 辅国即是辅王。 对于此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独善其身，离这个漩涡越远越好。 第十六章 VIP客房 看着眼前漂浮的文字，柳姝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绝品能力？” 原来金色稀有度的能力，在她的视角下被称为绝品啊，陈玄心道。 他选中的正是「自由引导人民」lv1。 “不错吧？这可是个稀罕的能力……一般客人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柳姝月仔仔细细看完能力描述后，有些疑惑的问，“它看上去确实非同小可，但我不明白……这个能力要如何才能解得了青州百姓的困境？” 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它非常玄乎，甚至带点邪异……如果描述属实，那就是一门能操控人心的奇术。 为官为将者若是遇见这样的能力，必定会欣喜若狂，可她一不涉政二不领兵，换取这样的能力只能说是浪费。 当然，柳姝月也清楚不能全信这上面的描述。 因为它过于简短，而且带着明显的戏谑情绪。 虽然她并不理解陈玄为何要把货品的说明弄得如此儿戏。 “道理很简单。”陈玄解释道，“到了这地步，你还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要么一开始什么都别管，要么就得更进一步，成为这些难民的领头人。别的不说，就我刚才看到的情况，逃来章渭的难民五花八门，为了抢食物甚至敢在白天行凶，有时候他们和强盗就只有一线之隔。” 柳姝月无言反驳。 这是事实。 或者说饿得久了，难民迟早都会变成暴徒……当十几万暴徒云集于此，章渭城亦会岌岌可危。 “想要帮他们，首先就不能让他们变成强盗……甚至是泯灭人性的‘妖怪’。这需要把各地逃难来的灾民团结起来，消除隔阂，避免他们因内斗而积累仇恨。在任何危机面前，一个强大的团体对抗风险的能力总是远远超过一盘散沙。而凭借这个能力，你可以更容易做到这点，让他们有一个主心骨能够依赖，这样一来，至少可以避免难民再自相残杀，或是袭击城外的居民。” “但这有什么用？”柳姝月还是不明白，“就算我能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他们现在还能忍耐得住，是因为救济粥还未完全中断。一旦食物彻底不够了，秩序绝对很快就会崩溃。” “我来解决吃的问题。” “什么？” “你确认交易后，本店自会为你解决救济粮供给问题。”陈玄重复了一遍，“不过在那之前，你得管好这批难民，别让他们成为官府的眼中钉。” 柳姝月愣了一秒。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你本来就有解决粮食的办法，而能力交易是价码？” 她确实很敏锐。 陈玄微微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在趁人之危了？” 然而这次柳姝月没再用冷眼瞪他，而是一挥手直接摆了四个能力上去。 「天霞功」lv8。 ——智商低于150的人不配学习。能永久让身体发生进化，迈出飞升的第一步。幸运的是，借助能力交易，傻瓜如你也能掌握。 「神眼法」lv9。 ——如果你天天被人暗杀，那它就是一项千金难换的能力。再配合上一双铁手，你会觉得捏住飞行的子弹也不过如此。注意，过度用眼可能导致失明，不适合天生有眼疾的患者。 「金蝉脱壳之术」lv1。 ——死亡无法逃避，但能用它逃一次。 「千想剑」lv10。 ——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反坦克。到这一步，剑已经不再是狭义的剑，而是杀人术的代称。 除开千想剑是蓝色品级外，其他三个居然都是紫色的。 “赶紧交易吧，你可不能反悔。”柳姝月催促道。 陈玄有些意外，“……这次你怎么同意得这么爽快？” “五年里我与许多人达成过许多交易，最后发现明码标价也没什么不好。”她轻吐一口气，那股疲惫感又浮上眉头，“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对方不食言而肥，就已经算一笔好交易了。” “你拿这些来交易，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还有备用的功法，它们品级相差不多，不过适用性更窄一点……比如祈福、阵法和符咒一类……当然，你要选这些也行。” “不用换了，就这四样吧。” 见对方难得大方，陈玄也不挑了，反正他最需要的是业绩点数，而且这四项能力店铺给出的评价也不低。 点下确认交易后，他又得到了5个业绩点。加上与贞德的交易，以及第一次交易的余留，他现在一共有9点业绩，离申请lv3店长只差一步之遥。 “能力我收到了，还要再来杯咖啡吗？” “不了……我希望这事能早点推动。”柳姝月直视他道，“你何时会有消息？我不想一次别过后又是五年再见了。” 你直接说想监督我干活就行了。 陈玄笑笑，正准备回答明天就能见效，但他随即一怔，才想起自己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操控店门开在哪里。这次别过后，店铺又会回到小区，下一次想连接柳姝月的世界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这次别说晚个五年，就算晚上半个月青州的局面都能天翻地覆。 见他走神，柳姝月也有些紧张起来，“你不会打算反悔吧？” “怎么可能，本店讲究诚信至上。”陈玄忽然想起，店铺已经开通了住房部门，而供客人住宿的一大核心就是能随时对客户进行回访，这是否说明二楼存在快捷联系客人的功能？“我的意思是……你干脆住店吧。” “什么？”柳姝月左右环顾一圈，“你的意思是……住你这儿吗？” “对，楼上有客房。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了。” 她考虑了下，“明白了，那我去跟太守打个招呼。” “你之前一直住在府衙里吗？”陈玄好奇问道。 “算不上一直，我很少在一个地方连续待上半个月，住府衙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花钱。”说到这里柳姝月忽然面色一紧，“你这里不是免费的吧？我身上并无太多余财。” “当然要收钱，总不能白吃白住吧。”他故意吓唬道，“不过住宿钱是另一码事，跟能力交易无关。你要是没钱的话可以先欠着，以后再补上……以宗门弟子的本事，这点钱应该手到擒来。” “那到底是多少钱？” “得看你住什么档次的房间。不过在那之前，你先登记下vip。”陈玄切到住房页面，再次将扫码枪对准她。 “威……爱……屁？” “就是尊贵客人的意思。” 柳姝月明显不信。还有之前那个“麻辣烫”招牌也是……这家店里的东西玄妙归玄妙，名字却真是俗不可耐。 “我之前就想问了，这是什么法宝吗？”她指了指扫码枪，还有摆在吧台上的显示器。 “算是吧。”陈玄顺着说道，“店里的宝贝可多着呢。” 这点她倒是深信不疑。 第一次进店时她就注意到了，头顶的光照是明亮且均匀的，光源都藏在天花板边角里，却依旧能照亮四方。又比如坐着的软榻，包裹的材料看着像皮却不是皮，而且极富弹性……还有壁画、装饰、摆件，都各有各的奇妙之处。 宗门里也有不灭灵焰，有能一直发光的渊海珍珠，有薄如蝉翼的万彩冰晶……但大多数都珍藏在宝库里，像此店堂而皇之摆在大堂里的绝不多见。 所以她才认为，店家背后大有来头。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店长手中的法宝。 它能让自己凭空看见不存在的字符与图画，这才是一等一的珍品。 比如眼前的“登记操作”。 柳姝月瞄向同意一项，默默点头。 果然，那边立马有了反应，“ok，登记上了，房号201，我带你去看看吧。” 欧克又是什么？ 比起上一回进店，她隐约觉得对方变得更随性了……或者说，更亲切了。 陈玄带着柳姝月走上二楼，来到标有201号的门前——他要亲自来一趟的原因是这些客房门之前都是锁死的，他压根没见过房里是什么情况。万一里面破破烂烂、老旧不堪，那他也不好意思问客人要住店钱。 这次门上的电子锁亮着绿灯。 果然，他心想，只有在住房管理里登记了客人，门锁才会被激活。 陈玄将201的房卡贴到锁上， 只听到嘀嘀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请进。” 走进屋内的刹那，柳姝月震惊了。 “你……真的要把这样的房间给我住么？” 跟在她身后进入的陈玄也不免有些发愣。 你跟我说，这是开在居民楼里的民宿旅店？ 里面完全是另一副洞天！ 过了玄关便是一块巨大且平坦的天然青石，足有十米长宽；上面摆着一张大床，以及看着就很柔软的枕头与被褥。而青石前方竟出现了一汪碧水——没错，房间里有清可见底的水潭！水中还有鱼儿在游动！ 更离谱的是四周墙壁……全是布满苔藓的山岩，上方没有封顶，而是围拢成一个露天洞口。阳光从头顶射入，正好照在水潭上，将整个水面都映成了通透的青绿色。细小的水流也从洞口流下，汇聚为一道稀稀落落的“幕布”。 陈玄假想过房间内的景象，最差是发霉发臭的隔板房，最好也不过是装修漂亮的酒店式套房。 但他万万没料到，房内居然宛如洞府一般，景致无可挑剔不说，现代的器物和陈设也在此绝迹。 床是实木的，被褥是丝织的，水龙头被换成了一架迷你竹筒水车，脸盆全是陶土烧制，旁边摆放的牙刷牙膏甚至都变成了柳条和盐块！ 第十七章 救济之道 陈玄此刻还得维持淡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中，“怎么样……这间房子应该不比府衙提供的客房差吧？” “何止不差，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柳姝月喃喃道，“我能感到这里灵气充裕，对修行大有裨益，就算是莲云宗的冥思间也比不上此地。 还有灵气充裕一说？ 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陈玄挑挑眉，将这点疑问压进心底，“只有vip客户才能享有这份权益。当然，这间房的定价也不便宜，我给你打个折，记五千一天吧。” 这五千自然是他临时定的。 “五千什么？五千两银子吗？” “五千通用币。”陈玄本想拿张钞票出来给她展示下，但一想到现在全是电子钱包付账，哪还带着纸钞，只好改口道，“这种钱没有实体，跟银子也不是一比一兑换……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本店的定价绝对在合理范围内，你肯定有能力支付。即使现在付不起也没关系，我会给你赊账。” 柳姝月半信半疑。 可她实在舍不得这等洞天福地。 如果消息传到宗门，那些前辈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占据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能每天都能见到这位店长，而不是一别就是好几年——至少在灾民问题解决前是如此。 欠钱就欠着吧……她又不是不还。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柳姝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陈玄已经猜到了一件事……恐怕每个房间的环境都是因人而异的，当客户登记住宿的那一刻，房间便会自动匹配对方的身份和背景，好让客人有种归家的舒适感，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文关怀。 他以后要是退休了，能带着一身能力来当下一任店长的优质客户吗？ “那里为何还有一扇门？”柳姝月忽然有了新发现。 陈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见水潭对面的岩壁上确实镶嵌着一扇房门。 “打开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因此只能模糊的回道。 柳姝月不疑有他，直接跃入清潭，踩着水面就飞了过去。打开门，她惊讶的低呼出声，“外面居然是……我的住房！” 陈玄此刻也沿着水潭边绕了过来。 他看到门外是一间普通的厢房，铜壶里的熏香还在燃烧，散发出淡淡的桂花香味，和柳姝月身上的气息基本相仿。窗户半开着，外面是熟悉的廊道与庭院。 这不是章渭城府衙又是哪？ 他甚至能看到店铺本该在的位置——就在此间房子的斜对面。 不过也仅仅是“位置”而已，因为现在斜对面是一间普通的房屋，既无塑料门帘也没有卷闸门，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 看来他只要关上店门，店铺确实就会暂时隐去。 “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府衙了？”柳姝月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还是陈玄再遇到她后头一回见她露出轻松的表情，“这样也好，省得去跟太守打招呼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后门并不会固定在某一处。”陈玄此刻也摸清了客房的规则，“它的作用就是方便客人随时回到贵宾套房，而套房的房门又与店铺相连……这样一来，你便能随时联系上我。” “须弥芥子转移术么？”柳姝月感叹道，“我以前只听闻过天下有此奇法，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 陈玄笑而不语。 对方能自己找解释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城郊整合难民。”她精神抖擞，仿佛重振起来，“粮食的问题就拜托你了。” “这是自然。”陈玄不忘叮嘱道，“粮食固然重要，但你也别低估了组织的重要性。这些食物跟官府无关，所以处理、存储、发放和记录都得由灾民自己来。你必须发挥出能力的所有潜能，让自己成为人人信服的头领，这场救济才有成功实现的可能。” 目送柳姝月离开后，他又从客房回到一楼，打开店铺的卷闸门。 不出所料，外面已是熟悉的天麓小区。 “接下来就是看能弄到多少粮食了。” 陈玄对此充满信心。 毕竟对于饥荒地区弥足珍贵的粮食，在这边可谓遍地都是。 现在一共就七千难民，哪怕之后如柳姝月说的那样增加到十几二十万，也不算一个特别夸张的数量。 何况大齐的赈灾系统已经运转起来，周边州城正在往章渭调集粮草和钱财，短则一周多则半月就能送达，他只需要帮助灾民撑过这段时间即可。 而让陈玄有底气这么干的缘由，正是从百草堂那里赚取的第一桶金。 两百万能买多少大米？ 他用计算器随手按了下，按当地大米批发价算，能买下足足364吨生米！又按成年人每天消耗250克生米计算，够十万人吃上一个月！ 当然……这是三餐完全吃饱的量，对于闹荒灾的人来说，有碗粥对付就谢天谢地了，十万人再翻个倍也行。 即使后续超出预算，也能靠多炼丹药来补上，大不了拉上柳姝月一起炼，日产上百颗丹药亦是笔不菲的收入。 陈玄立刻翻出批发市场的卖家电话，开始一家家询问价格。 “……您要进这么多米？有报备吗？” “价格好说……可私人这么大的量我们做不了。 “对，您最好跟附近有资格购粮的超市合作一下。” 打完几个电话，陈玄发现这事情居然没那么容易。 作为个体经商户，他能买入多少粮食是有规定的！ 不问不知道，他一查才知道还有个叫“粮食收购证”的东西，没这玩意，他就得受到一年50吨的购买量限制！ 对于小区百货店来说，一年进货50吨大米那是绰绰有余，能卖掉一小半就算不错了。 但对于364吨这个目标来说，50吨限额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下要怎么办？ 陈玄不由得挠头，海口已经夸出去了，总不能半途打折吧。 办证显然来不及，那找关系呢？ 百草堂的老板做了多年生意，或许有这方面的渠道。但自己跟许望仙什么关系，对方凭什么帮他干这种触犯规矩的事情？ 在店里来回走了两圈，陈玄的目光忽然停留在货架上。 那里摆着两包方便面。 还是自己刚进不久的货。 对啊！他灵机一动，像大米这样的主粮有限额，方便面可没有！ 如果换成供应方便面呢？ 百货卖2块5的那是零售价，大批量进货价能压低不少，如果再换成较为便宜的品牌，1块5一包也能谈得下来。 陈玄立刻拿起计算器，啪啪一按发现，比起直接买大米的成本，换成方便面会有所提高，但总体来说高不了多少。比如按1块5计算就是133万包，每天一包就能保命，高盐高油全是优点，营养还更丰富！ 他再次给批发商打去电话。 “老板，您确定要这么多箱泡面吗？”那边有些受宠若惊。 “对，别拿临近过期的来凑数，有货没？” “那必须有货啊！我给您全市调都要调过来！不过……量确实有点大，所以可能得需要预付一笔货款。”对方小心翼翼说道。 “没问题，你加我微信，要多少我直接转账。”陈玄爽快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越快发货越好。” 第十八章 泡面，永远的神 “这就是……粮食？” 柳姝月打量着眼前的方便面，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 它看上去亮晃晃的，图案精美诱人，完全和救济粮搭不上边。可要说它能吃吧，感觉也不像那么回事。 “对。只是它吃起来稍微复杂一点……需要有人进行指导。”陈玄热情的介绍道，“当然，这些算在能力交易的附赠服务里，不额外收你钱了。” 货来得非常快。 下午打的电话，第二天上午首批货就送到了天麓小区。一车整整装了两百箱，合计四千包。 为了放置这批货物，他只能暂时牺牲店面，将一楼堆了个满满当当。 “看好了，我先演示一次。” 陈玄取来碗筷、开水，开始展示泡面才艺。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柳姝月则看得目不转睛。 她知道自己看的不单是一碗面……而是成千上万灾民的命运所系。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乃至倒入调料的角度，她都一一记在脑海里。 很快，她便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 当开水冲入碗中，掀起一股浓郁香味时，柳姝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是什么啊！？ 如此复杂且有层次感的气息，麦香里夹杂着酸甜咸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她也是吃过好东西的人，上到宫廷夜宴，下到州牧太守的私人小灶，她基本都有所体验，飞禽走兽、珍稀海味确实是美味佳肴，但眼前这碗不起眼的汤面，竟隐隐有了与之媲美的气势！ 宗门弟子讲究克己守心，不为外物所诱，她亦是如此，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只要可以果腹、无毒无害即可。可她也深刻明白，想要把一个菜品做到色香味俱全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这些功夫换个衡量标准就是时间和钱。 烹饪技巧需要时间堆积，上品食材和香料价格昂贵，所以那些拥有复杂香味的菜肴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才享用得了的。 它们从一开始跟救济粮一词格格不入！ 灾民只想要活命啊！ 你把这东西用在救灾上……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泡好了。”陈玄用筷子搅了搅面条，随后递给柳姝月，“来，试试味道如何。” 她没有接筷子，而是直直盯着陈玄，眼中明显有责怪之意。 陈玄对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放心，这东西不比一碗米粥贵上多少。如果按照章渭城最近连续上涨的粮价来算，它其实比一碗粥还要更便宜些许。” “啊？” 柳姝月傻了。 这玩意……比最简陋的素粥还便宜？ “我还会骗你不成？诚信可是做生意的根本，如果泡面太贵的话，我岂不是一单就要干破产？”陈玄又晃了晃筷子。 这次柳姝月接了过来。 那句“我岂不是要破产”打动了她。 对啊……哪有商家会愿意做赔本生意，虽然眼前这名男子经营的店铺非同一般，但他确实是个经验老道的商人。 她慎重吃下一口面条，随即眼中都放出了光。 这股鲜香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酸菜味道恰到好处，汤汁咽下后娓娓到来的辣味又提升了回味层次。也许面条本身很普通，但调味绝对是大师级手笔！ 那做菜的人又下了哪些功夫？ 好像只是把烧开的水倒进去而已。 如果它真如陈玄说的一样廉价，那这包面也算一个奇迹了。 “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柳姝月感慨道，“就算用大户的标准来衡量，它也能被端上饭桌，担当一味主食。只不过它需要额外的开水和碗筷……难民多起来后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碗筷同样属于附赠服务，本店一并都包了。”陈玄早有准备，反正一次性塑料碗和竹筷都是极为便宜的东西，连成本的零头都占不到。“倒是开水需要提前准备，我看灾民营地前放着几口大锅，不如就拿它们来烧水。” 其实燃料也是一种资源。 好在他看过当地环境，城外就有大片树林，现在又是初秋，不愁弄不到柴火。 “没问题。”柳姝月想到一块去了，“我去找沈方借用下。” “还有一点，此物虽然便宜，但也不是无限的。”陈玄又补充说，“一人一天只能吃一包，这样才能坚持得更久。具体怎么发放，又该如何指导他们取水吃面，就得靠你多下功夫了。” “这本是我应做之事，我这就去安排人搬运食物。”柳姝月兴致勃勃的站起身，准备从二楼房间离开，刚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对着陈玄一鞠到底。 “先生大义，我替青州受灾百姓向你道声感谢。” 看着少女匆匆离开的背影，陈玄忍不住摸了摸头。 一个修仙之人对自己叫先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接下来还有好几车货要接收呢。 …… …… “府君，不好了，不好了啊！” 沈方还在自己宅邸中吃着早食，就听到汤郡丞急切的呼喊声从屋外传来。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见他进屋，沈方不悦的放下碗筷，沉声呵斥道，“那群灾民忍不住开始暴动了？” 对于章渭太守来说，这也是城市最有可能遭遇的危险。此城远离边境，城墙低矮，青州军队还要几天才能抵达，真要被暴民围攻的话是挺棘手的。 好在城内有仙师坐镇。 尽管仙师对难民颇为同情，可她也应该晓得孰轻孰重。难民是民，章渭百姓也是民，从人数上看，城内的居民更多。 真到了那一步，他不信仙师不出手。 “啊？那倒没有。”郡丞赶紧摆手。 不是暴动？“那你急个啥？” “灾民……灾民他们有别的东西吃了！” 沈方微微一怔，“谁家发放救济了吗？” 这个节点大户和粮商都盯着粮价上涨，谁会轻易放粮？那不是白白洒钱么？ “不像是城里放的，我问过了，没人开这个口子。”郡丞一口气说道，“现在的情况是，那八千来号人没一个饿着的，昨日中午每个人都吃饱了饭，救济粥都不抢了！我去西边看过一眼，那场面简直邪门，好几千人的营地有说有笑的，没人哭喊打闹，跟两天前的气氛截然不同！” “你确定？”沈方皱眉。 他当然知道这群灾民是什么情况，每天发放的救济粥其实只够两三千人喝的，章渭从一开始就供不起那么多聚集而来的逃难百姓。为了抢夺这有限的口粮，营地里时时刻刻都会爆发争执、冲突、乃至命案。 只要在夜里登上城墙，侧耳倾听，就能听到城外幽幽传来的恸哭和哀怨声。饥饿与死亡在不断折磨着这群可怜人，负面情绪不断滋生，宛如拍打岸堤的洪水，总有一刻会爆发出来。 随着汇聚而来的逃难者越来越多，粮食缺口只会加速放大……可以说，他已经预见了这帮人转变为暴徒，为活命不择手段的景象。 “千真万确！”郡丞连连点头，“昨天他们就都有吃的了，今天更是像变了一伙人似的！您要是不信，待会可以跟我一起去瞧瞧！”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沈方忽然想起来，仙师昨日正好跟自己借了几口大锅。 第十九章 仙术召唤而来 “难不成是可以变出粮食的仙家奇术……？”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沈方便立刻摇头否定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仙家弟子又不是只有柳姝月一位，每逢百年就会冒出来那么一撮，加上流传出来的变种、异法，他还从未听说过存在这样一种法术。 说到底，仙师并非神人，在斩妖除恶、沟通天地方面很强，在另一些方面却跟普通人无异。比如仙师也得吃饭，每次出征前当地官府还得为其准备好干粮酒水，以免对方出工不出力。如果他们自己就有变出食物的法门，又何必以城镇为据点活动。 何况沈方相信自己的直觉。 上次仙师在威武堂大声斥责，变相证明了她已无力解决这一问题，否则仙师根本不必拖到让难民汇聚于此，直接在消灭妖怪的西部弄出一批粮食，早就什么都解决了。 “夫君，郡丞大人，二位表情为何如此严肃？”一名美妇人走进房里，手里还捧着一壶茶，“我寻思，能让灾民都吃饱饭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沈方一时噎住，他又不好明说妻子这话不对，只能装作不耐烦的模样挥挥手，让她赶紧出去，“我等谈论政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茶放这儿，让他自己来倒。” 他嘴上说得严厉，目光里却满是宠溺。 赶走妻子后，两人间的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没错，放到哪里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偏偏在章渭不行。 若是灾民吃饱而归，所有人都开开心心，今上恐怕就不那么开心了。 “到中午放粮时我亲自去看看。”沈方打破沉默道，“此事必不是仙师一人所为，背后或许有高人相助。” …… …… 大锅里的水滚滚作响，热腾腾的白气直往外冒。 “仙师，水开了。”一人上前说道。 柳姝月看着眼前排成的十余列长队，点点头道，“发碗取面吧。” 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仿佛过节一般。 大家井然有序的来到锅边，领取自己的一次性碗筷，负责打开水的二十来号人则用一口大勺将开水依次勺入他们的碗中。 只有碗中盛好开水的人，才能领取自己的那一份面。 面就放在救济台边的马车上，同样有专人负责发放。 一人一包，老人孩子青年女人皆一视同仁。 没吃饱的还可以用救济粥填一填。 经过第一天的尝鲜，今天灾民对于这种便捷的食物该如何泡制已经相当熟练了，也有猴急的甚至不等面饼入水，直接撕开袋子就往嘴里塞，那碗开水纯当摆看。对于这种人柳姝月亦不制止，只要不浪费不藏私，怎么吃是他们的自由。 一时间空地上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这倒不是夸张的说法，柳姝月看到城门口的兵丁正眼巴巴盯着这边，仿佛救济粮比他们手中的窝头更为诱人。 “仙师，您真是俺一家的救命恩人啊！”一个带着孩子的老人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俺给您磕头了！” 边上立刻有人拉起了他，“唉，这位大爷，不是说了放饭的时候不准拜谢吗？会拦着后面的人。我们都念着仙师菩萨的好呢，您吃完了再谢！” “是啊，这份恩情你记在心里就行，以后有机会再报！” “我这条命都是仙师给的，磕头哪还得上。仙师，我叫符角鹿，一个猎户，有用得着地方的只管叫我！” “得了吧，仙师哪瞧得上你。” “哈哈哈哈……”大伙哄笑不已。 这样的场面每时每刻都在出现——有人站出来激动的表示感谢，就有维持秩序的人出面阻拦；拦下来的同时，感谢者又会引起更多共鸣，直到气氛达到新一轮顶点，下一个人忍耐不住，从列队中蹦出来道谢。 对此柳姝月不躲不避，也不做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站在所有列队的前方，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自己。 这是树立威望的最好时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很难想象几天前这群人还互相敌视戒备，既打量着别人的食物，也惧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目标，盲目的绝望和悲哀充斥着营地每个角落。 陈玄说得一点没错，若不能把灾民统合起来，即便有粮发放到时候也会是一场灾难。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灾民营地之前因为失去秩序而混乱不堪，现在她则赋予了这群人新的秩序。 放粮部、储备部、组织部、治安部……她按照历史中的那些经验知识，将灾民划分成一组组单元，强制他们通力协作，以应对这场饥饿危机。 为了继续强化她制定的规则，她就必须成为灾民心目中的支柱。 柳姝月站在最前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给他们带来了救命的粮食，是她让青州百姓免于荒灾的威胁。 虽然这是借助了店长之手才办到的事，但她没必要把内幕透露给众人——这些威望对陈玄来说可有可无，可对她来说却能起到大用。 这不是一份殊荣，而是一份责任。 忽然队伍前方有些骚动。 “不知仙师可否给我也发一份救济面？” 只见一人穿过列队走到柳姝月面前，拱手问道。 尽管绝大部分难民不认识此人，但他身上醒目的官袍让大家不敢造次。 “府君。”柳姝月抱拳还礼，“恐怕不行。” “他就是……太守大人？”百姓们忍不住窃窃私语，目光中多了一丝畏惧。 “连我都不行么？” “这面食是为难民准备的，数量皆有定数，多发你一包，就会有一个难民少领一包。”柳姝月婉婉说道，“不过府君要是好奇的话，可以找他们购买啊。只要肯花钱，这面是不难拿到的。” “花钱……买？”沈方愣了下。 “没错，这样难民拿到钱也可以买吃的，岂不是一举两得？”她笑笑，“对了……今天有好几位店家已经来买过了，价格开得还不低，府君要是碍于颜面不想跟难民谈买卖，去找这些店家也行。” “这些面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沈方不想再打马虎眼了，他压低声音追问道。 看到一包包古怪的粮食出现在城外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了这么久的官，他一眼就断定这绝不是青州能产出的东西。 只要用烧开的水泡一泡，就能变成一碗风味十足的汤面，这简直比方术还要神奇！ 郡丞的判断是对的。 如果柳姝月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这种神奇口粮，那青州的饥荒将消弭于无形，而救民于危难之中的仙师大人自然也会成为人们追捧的救世主，得到前所未有的名望！ 这简直跟今上的期待截然相反。 “是仙术。”柳姝月坦然道，“我用仙术将它们召唤而来。” “不可能！”沈方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你要真有这本事，为什么在除妖后不用？倘若一开始就召唤粮食，青州百姓也没必要遭受此劫，一路逃难至此了！” 周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柳姝月面色不变，“那自然是当时做不到。府君应该听说过，仙法皆有时。法术越是玄妙，就越讲究时机，只有时辰和机缘都到了，它才能成功施展。” “这……” “府君不感到高兴吗，为何一直在计较仙术能不能成的问题？难民都能吃饱肚子，章渭城的百姓也能安枕无忧，这分明是一件大好事才对。” 沈方心中一惊，“我当然高兴——” “是么？”她顿了顿，直视着太守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可为什么府君却笑不出来？” 他下意识望向四周无数双打量自己的眼睛，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片刻之后，他缓缓咧开嘴，强行让自己展露笑颜，“哈……哈哈……怎么会，本官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仙师果然神通广大，今上能得到你辅佐真是一大幸事啊……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大提升 陈玄并没有跑去城外掺和放粮的事情，他相信以柳姝月的能力一定能办好此事。何况他是店长，对青州乃至柳姝月的世界来说算是一个外人，理应不该牵扯太深。 不过柳姝月倒会在每天接收新一批货物时跟他聊起放粮的详情。 每逢下午三四点，他和对方一人一杯咖啡，坐在吧台前闲谈半个小时已成了近几天的常态。 事实证明，柳姝月这事办得比他预想得更好。 “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难民买卖手中的救济面。”陈玄一边帮她满上咖啡一边称赞道。 “其实我在第一天尝到它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少女乐呵呵说，“简单用开水冲泡几包调料就能造就如此美味，即使对那些大户人家来说也是种新奇体验。别看现在粮价还在上涨，但他们从来就不会担心吃不饱饭或者买不起粮，为了新鲜二字，世家公子们任何时候都能掏出一大笔钱来。” “你没去看不知道，现在城里不少酒楼跟馆子都推出了莲云酸辣面这道菜，有钱人想吃还得排队呢。大鱼大肉反而比不上给灾荒百姓吃的救济粮，只能说这世道还真荒诞。” “那现在放粮还放面吗？”陈玄问。 “已经不放了，让他们单独去卖还不如我来统一谈，免得被商人压价。”柳姝月也没藏着掖着，“现在你交给我的面食，我存一半卖一半，卖来的那些钱再换成米面烙饼，能比一包泡面更顶饿。我算了下，差不多一份面能换回五到六份粮食，相当划算。” 这就是柳姝月的营销。 靠着“仙法奇迹之粮”与“难民食物比酒楼伙食更美味”两大噱头，极短时间内就让方便面的名气传遍全城。当有钱人循声而来跃跃欲试时，也就等于上了柳姝月的钩。救济面变成了商品，价格一下猛翻好几倍，换回来的则是不那么美味，但能坚持更久的各种干粮和腊制鱼肉。 陈玄本以为自己只能连续供应半个月左右，现在看来柳姝月撑上一个月都没啥大问题。 如果他一开始提供的是大米而非泡面，恐怕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只能说宗门弟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太守又是什么情况？你说他最近显得心事重重？” 柳姝月点点头，“对，他也许觉得自己和平日无异，但那股环绕在身边的紊乱之气说明他心有隐忧。” 明明有人替他解决灾民问题，他应该梦里都笑出来才对。陈玄立刻构想出了一场当地主官监守自盗，贪墨大笔救灾款的大戏。 只是这从逻辑上说不通，因为赈灾的钱粮还在半路上呢。何况柳姝月解决难民问题并没有占用章渭城的资源，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如今不费吹灰之力搞定了难民，他贪起赈灾款才更没有压力才对。 “你觉得他有问题？” “我简单调查过，没有任何发现。沈方上任章渭太守这些年，风评一直很不错，作风清廉、办案公道，百姓私下里都叫他沈青天。” 也许从贞德那里换到的「信任之声」能有所帮助？陈玄心想，它虽然无法辨别谎言，却可感知对方是否心怀敌意。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柳姝月便摆摆手道，“罢了，我其实不在乎他的想法。我刚打听到，青州的第一批赈灾粮还有两天就会抵达章渭，届时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是啊……灾民本就不归她管。 她站出来接手这盘烂摊子，只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而已。 等到其他地区调拨的钱粮一到，这里的危机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陈玄随口问道。 “还没计划，听说隔壁的元州有邪修出没，也许会去那里看看。”她笑盈盈的喝下一口咖啡，“说到底，此事能如此顺利的解决还得多亏了你。若没博览古今，我估计想不出炒作莲云仙面的点子；没了自由引导人民，我也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就让数千难民团结一心。” “说得我好像白给你的一样。”陈玄笑着摇摇头，“你付出代价换取了它们，那这份成果也应该完全属于你。” “是吗？”柳姝月偷偷瞄了他一眼，“我记得这店好像有一条规矩：如果对能力不满意，一个月内可以原价退还？” 陈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呃，这个……你要退么？” “嗯……那倒没有，这两个能力我都很满意。”看到他不自觉松了口气，柳姝月忽然有种莫名的满足。 这些天是她近年来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不仅仅是新的住房灵气茂盛、宛如仙境，而是她突然有了一个可以交流理念的对象。解决灾民问题也不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只要一想到背后还有一个如此神秘的商店在提供支援，她便感到信心十足。 陈玄在她眼里不再是一名单纯的商人，倒更像是一位朋友了。 哪怕这仅仅是她的错觉，她也希望这种错觉能多延续一会儿。 毕竟这次别过后，下回再见就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了。 等到柳姝月聊完上楼，陈玄也闲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联系购买方便面，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库存里新增的能力，现在总算有机会感受一下了。 「天霞功」一拿到手时他就换到了自己身上，取代掉了之前的「清心决」，但总体感受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他能体会到这门心法在复杂程度上远胜清心决，不过功能性上却不是全面取代关系。比如清心决除了能镇静心灵，还能调节体温，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堪比一台随身空调，天霞功就没有这种便捷能力。它对其他法术的增幅效果更强，如果说清心决偏辅助，那么它就更偏战斗。 只是描述上提到的进化自身、迈向飞升，他完全没有领悟到窍门。 他对此能力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柳姝月，而柳姝月自然不会明白飞升是什么意思。 或许商店对能力的评价本身就充满了口胡性，并不能当作真理来看待。 总之，它是莲云宗的一门秘传心法，唯有最杰出的弟子才有资格掌握，如今这门心法落到自己手上，柳姝月从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严重违反了门规。当然这点柳姝月也跟他聊过，她一没教导口诀，二没抄写范本，甚至连最基本的运气窍门都没讲解过，压根算不上外传。 不得不说，她行事标准还挺灵活的。 另外三项能力「神眼法」、「金蝉脱壳之术」和「千想剑」就很平易近人了。陈玄换上神眼法后，发现自己可以轻松看到数百米外阳台上晒着的衣裤，也能捕捉飞鸟离开枝桠的瞬间。这能力就跟赛博义眼差不多，大幅提升了他对视觉信息的截获广度。 金蝉脱壳则是一门保命法术，原理相当玄乎，用柳姝月的话说是用命格来消弭一次必死的危机，而且效果也不是全自动的。如果施术者没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它仍旧不会起效。这种非被动施展的特性让陈玄有点失望，要是不能防偷袭的话，它的实用价值无疑会下跌许多。 至于千想剑……真就如字面意思，修炼到高深之处时可召唤出千把冥想气剑，每把剑都宛如意识的延伸，想从哪个方向进攻就从哪出剑，用起来极为灵活。陈玄在店里随手试了试，觉得这剑有点像另类的无人机，突出一个防不胜防。 可惜以他现在的水平，最多只能同时召唤两到三把气剑，再多就脑袋发昏，难以集中精神了。 按照店长等级的解释，lv2店长会限制那些交易来的能力最高不超过lv2，也就是说给别人用它是千想剑lv10，自己用就只有lv2的水平。 这店铺是不是怕店长贪污能力啊？ 第二十一章 圣女与女巫 待到傍晚时分，顾客渐渐多了起来。 来这儿买东西的人基本都是小区住户，比如站吧台前选烟的那个老伯陈玄已经见过好几次。大概一家店开得久了，自然就会有回头客，哪怕是开在偏僻位置、连个正经招牌都没有的小卖部也一样。 陈玄不是没考虑过重新立个招牌，把店名改得更小众一点，比如房屋销售或便民保险之类，这样可以劝退大部分住户，变相增加招揽特殊客户的时间。 只不过赚到的第一桶金大部分投入到方便面交易里，本金不够厚实的他只能先打消了这个计划。 “话说回来……真挂上二手房销售招牌的话，也会让那些想要交易能力的新客户感到困惑吧。”陈玄一边打量着店里晃悠的顾客一边自言自语道。 万一他们犹豫之后选择调头离开，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小伙子，你住哪栋楼的啊？”老伯将选好的烟递上。 “这个22块……6栋。” “扫码吧。”他熟练的点出付款码，“我看你挺年轻的，是打工还是帮家里看店？” “打工呢，离住的地方近，挺轻松的。烟您拿好。” 和客人攀谈对陈玄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顺手还用扫码枪窥探了下大伯的能力。 他发现只要自己不主动发起交易，对方就不会看到交易框。当然这么扫最多也只能窥视到四项能力，面对能力繁多的人没办法直接就探查到底牌。 「经商」lv1，白色。 居然还是有能力的，陈玄心想。 他原本以为人人都具有能力，只是数量多少的区别罢了，但对着店里往来的客人照下来，他发现有能力的才五成左右，而且大多数仅具备一到两个能力。其中能力更多出现在10到30岁这个阶段，且与身份相关密切。比如「博览古今」这个能力，他就看到过两次，而对方都是学生模样。 相较之下那些老爷爷老太太的白板概率就要大得多，陈玄推测他们年轻时应该也有擅长的东西，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本事都渐渐退化遗忘掉了。换而言之，能力不是永恒之物，它会随着持有人的不断磨练而愈加精进，也会随着身体和记忆的老化而淡去。 至于像自己这种一开始就有四个能力的，竟属于天之骄子行列。 就是这份“天赋”没几个人能察觉，察觉了也没什么用处便是了。 “哎，年轻人还是得闯一闯比较好啊。”听到陈玄这么说，老伯脸上顿时流露出些许失望。 如果我说是自家的店，你下一步该不会就要问有没有对象了吧？ “闯过了，适应不来。”陈玄笑笑道。 “嗯……那你有没有谈对象？” 啊？老伯你怎么不走流程啊？ 就在陈玄有点拿不准对方意图时，又一名客人掀开门帘，走进了店内。 他下意识瞟了一眼，立刻便意识到此人非同一般。 在大家还穿着短袖短裤的爽朗秋季，来者居然披着一袭灰黑斗篷，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那斗篷看上去也像是泥地里打滚过的一样脏得不行。 如此另类的装扮，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就连老伯也忘记问他有没有对象这回事了。 面对众目睽睽，那人似乎也有些犹豫，稍微后退了一小步，但很快他又下定决心一般，盯着陈玄的方向走来。 “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使者阁下么？”走到吧台前，他身体用力前倾，放在台面上的双拳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我需要您的帮助！” 得，这腔调措辞一出，陈玄就知道对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问题是店铺外的景象还是小区啊！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他讲的是啥洋话啊，你听得懂吗？”老伯嫌弃的收起香烟，“要不然直接报警吧。” “呃……没事，这是我一个朋友，喜欢玩剧本杀，就是比较容易入戏。”陈玄看向男人，竖起一根手指，“嘘……你去那边坐着，我待会过来。” 对方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照做了。 “我在网上谈对象，有好几个呢。”陈玄又转头对老伯一笑，“欢迎下次再来。” 后者吹胡子瞪眼的走出了店门。 等到剩下几个客人也都离开后，他赶紧拉下卷闸门，关上窗帘。 一楼店铺里只剩下了他和那名陌生来客。 这人是新客户么？ 为什么感觉他好像认识自己？一见面就直呼自己使者。 而且使者这个名头颇有些耳熟，好似听谁叫过一样…… “这儿没别人，你可以摘下兜帽了。”陈玄按惯例给他倒了杯咖啡，“说说你的情况吧，需要我帮什么样的忙？” “我叫吉尔德雷。”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副极为憔悴的面容，“是圣女大人麾下的将军。” 陈玄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但后半句的圣女一词让他瞬间记起来，和贞德分别时，那个姑娘也曾这么称呼过自己。 “你是贞德的人？” 他走到吧台前，立刻查起了此人的资料。 “当然……除了贞德大人，没有人能配得上圣女名号。”男子低着头，眼中涌动着愤怒和懊悔，“可就是为法兰西立下赫赫战功，带着大家夺回奥尔良和兰斯城的她，却被卑鄙小人陷害，关进了地牢里！我听到可靠消息，她明天一早就会被送上火刑架！” 卧槽？陈玄不由得一惊。 她不是已经改变了历史，没有在贡比涅被俘么？ “我先问下，贡比涅之战已经过去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年了。” 居然有三年……而原本贞德从被俘到判处死刑只有一年间隔。历史确实发生了变化。 那她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火刑的结局？ 不会又是那扯淡的历史惯性吧？ “你慢慢说，她是怎么被陷害的？” “全都怪一个叫疯狂朱迪的女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吉尔德雷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杀意肉眼可见，“她明明才是会邪魔法的女巫，却莫名成了查理陛下的座上宾！陛下不仅任命她为首席顾问，还让她干预军事问题，这根本不合常理！现在整个王宫的人都被这个该死的女巫迷住了双眼，可谓对她言听计从……贞德大人看不下去才站出来反对她，结果却被安上异端行径的罪名，简直可笑之极！” 疯狂朱迪又是谁？会有人真的叫这名字吗？陈玄搜索该关键词，结果一无所获。 因为历史已经变轨，所以出现了新的蝴蝶翅膀？ 但谁又能保证吉尔德雷说的一定是真相？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常年领兵在外的将军，对宫廷里的事也全靠道听途说，有多少可信度仍然存疑。 “贞德大人绝不能死在这样的人手里……奥尔良的圣少女不应该死得这么可笑！”吉尔德雷低声嘶吼道，“单凭我的力量，不可能闯入关押她的希农行宫……那里有重兵把守，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我就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她对我讲述的一个故事，一个在无边黑夜中遇见光明、神明赐予她强大力量的故事！” “您是天主的使者，就一定明白，贞德大人绝不可能勾结异端！她才是对主最为虔诚的信徒！求您了，让光明再次驱散黑暗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玄若有所思。 他并不是来交易能力的，而是为了解救自己的上司才找上这家店。 不过这样也行吗？凭借贞德的一个故事，他的祈求就能得到店铺的回应，这似乎有点不符合生意原则。还是说……因为贞德作为客人已算是本店的宝贵资源，所以才为他开了后门？ 既然如此，为什么贞德自己不求救？ 以店铺的能力，陈玄觉得就算它把门开到地牢里也实属正常。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你跑去了贡比涅城？” “不，我就在希农，皇家要塞的附近。”吉尔德雷摇摇头，“贞德大人以前对我说过您的故事，还说只要怀着一颗虔诚之心，任何地方都能见到天主的光辉。所以我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在附近小镇巷子里来回转圈……没想到真能找到这样一家不可思议的店铺。” 陈玄走到窗户旁，撩起窗帘向外窥视。 外面天色依旧是黄昏，只不过街旁的都变成了低矮的灰瓦砖房，干枯藤曼爬满老旧墙壁，一如身后男人桑沧的面容。 第二十二章 最周全的售后服务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陈玄放下窗帘，“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愿意为了解救圣少女付出多少代价？” “当然是我的全部！”吉尔德雷毫不犹豫回答道。 “口说无凭，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他举起扫码枪，对着男子按下扳机。 后者一脸坚定，仿佛在接受一场神圣的考验。 看到对方能力的一刻，陈玄顿时有些嫌弃——吉尔德雷倒没有藏私，可供选择的能力一共就三个，但稀有度却是两白一灰，特性也平平无奇，比如「骑术」、「古典后勤学」这样的能力，一看就知道适用范围相当狭窄，从便利程度上来说还不如「特别能睡」。最后剩下的那个叫「黑魔法」，名字有些独特，稀有度却是最低档的。 “怪不得你只能当个三星卡。” 吉尔德雷一脸懵逼，“三星……是啥？” “没什么，你的救主决心我感受到了，值得赞扬。” 反正交易了就有业绩点数，多攒一点库存也不算坏事，他现在还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而且现在业绩正好卡在9，离下一级申请只差1点，对方来得算是恰到好处了。 吉尔德雷不由得大喜，“您同意帮忙了？” “那倒没有。”陈玄一句话让他的笑容又变回了愁容，“给我几分钟考虑一下……你先去店外等吧，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 他没忘记贞德举起佩剑，光芒刺穿天际的瞬间，也没忘记这个时代火炮已经投入使用。再加上吉尔德雷身上的黑魔法，让陈玄越发确信这个世界不太寻常。哪怕他从柳姝月那里弄来了几个修仙能力，想单人突入监狱，从一大群久经沙场的士兵手里带走圣女也太冒险了点。 就算客人是商店的宝贵财富，那也不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救。 毕竟手册上就明示了，本店店长是一个高风险职业。 除非能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他可不想去领伤残补贴。 将一步三回头的吉尔德雷请出店后，陈玄来到二楼，敲响了201号房门。 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呢？ 出乎意料的，房门很快打开了。 柳姝月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站在门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去搭救一个客人。”陈玄也不拐弯抹角了，“她被关进了牢里，明日就会被处死。不过我毕竟是做生意的，打打杀杀还是不太行，所以想找你帮忙。” 她微微一愣，“客人？像我一样的？” “可以这么说。” “你们的服务这么周全么？不光能退货，还包劫法场？”柳姝月只觉得不可思议，天下商人都像他这么开店，也不至于落个最下等的名声吧。 “我希望光顾过本店的每一位客人都能平安幸福的活下去。”陈玄一本正经道。 “这么做不太妥当吧……如果此人犯下了杀人放火这类的恶行，那么被处死也是罪有应得。” “这点你放心，如果她是恶人的话，我也不会跟她做生意。”他立刻将贞德的传说简化成三言两语说了一遍，“虽然尚不清楚她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但枉死在自家囚笼里显然不是她应该有的结局。” “原来如此。不过此事跟我出山的目的相去甚远……” “当然，我也不会无偿让你帮忙，如果你愿意出手的话，我可以减免半个月的vip房费——” “一个月房费！” 柳姝月立刻改口道。 要加钱是吧。 是谁说讨价还价太过市侩来着？ “……也行。” 她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此人不属于大齐国民，可拯救一个无辜者终究不是件坏事。我正好也想瞧瞧你结识的其他客人是何许人物。”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对了……”她从陈玄身侧走过时，又冷不丁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身陷囹圄，你会像这样来救我吗？” 陈玄似乎捕捉到了她流露出的一丝狡黠。 “当然，”他毫不犹豫回道，“因为你是尊贵的vip啊。” 走出店门，陈玄终于能以外人视角来观察自家店面了——它几乎完美融入进了这条街巷中，塑料门帘也被砖墙挡去大半，只留下一个寻常大小的门洞。这证明店铺确实会自动匹配周围环境，如果出现在野外，它大概率是一栋独立的建筑；若是出现在城里，它则会变成一个依附在房屋上的出入口。 但与众不同的地方还是有的。 那就是从门内透出的光。 它既柔和又均匀，与这个时代的火堆蜡烛之光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在这条僻静的巷子里，温暖的光芒就如同灯塔一般，隔着老远就能注意到。 “这里不是大齐国。”柳姝月左右打量了一眼，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惊讶，“渊海之外的世界吗？” “嗯，反正离你那儿有点远就是了。” 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陈玄向一脸焦急的吉尔德雷介绍道，“这是我请来的帮手，你叫她柳女士就行。” 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么年轻的姑娘？使者阁下，这是否……” “她是女巫。” 吉尔德雷先是震惊，随后肃然起敬，“皈依天主的女巫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们在说什么？”柳姝月显然听不懂法语。 “我在向他介绍你呢，说你是大齐国最杰出的仙师。” “哪有什么最杰出……明明都没有竞争者。”她小脸微微一红，但语气并不排斥。 “你能确定贞德被关押的地点吗？”陈玄看向吉尔德雷。 “当然，我都调查好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双手展开，那上面赫然画着一副地图。 “这是城堡的内部构造，它一共有三个大区，上下分四层；驻守部队的安排我也大致弄清楚了……” 短短几分钟，吉尔德雷就将他们要面临的问题全部交清了底。 显然着急归着急，救贞德这事上他也下了不少功夫。 “我的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动手。只等阁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从河谷东面、南面向皇家要塞发起进攻。当然了……我们势力单薄，绝不可能赢得了陛下的卫队，但大家至少能制造混乱，掩护您冲入要塞——” “等下，”陈玄讶异的打断道，“你还带了部下？” 吉尔德雷比他更惊讶，“对啊……不带足人手怎么救得了贞德大人？” “你带了多少人？” “一个营，还有两门火炮。大家都愿意为了贞德大人奋起一搏！” 带领部队偷袭国王所在的希尔行宫，这已经跟政变无异了吧……陈玄抽了抽嘴角，这人胆子还真肥啊！ 历史上吉尔德雷可没有公然造反过——在贞德被害后，他也万念俱灰离开军队，最终因为活祭而被逮捕处死。 嗯……搞活祭和造反，好像逆天程度也都差不多。 陈玄将对方的计划告知给柳姝月，柳姝月却摇了摇头，“过于鲁莽，而且得不偿失。这样即使救出那位英雄将领，她也会因为叛国行为身败名裂。如果只是为救人的话，那就最好不要徒增死伤。” 说罢她打开自己的腰囊，从里面取出两张符箓来，“木火消融，隐！” 话音落下，符箓瞬间化作一团火焰炸开！ 烟雾散去，柳姝月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对……不光是柳姝月，陈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了……他的视角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 “不用牵连多余的人，我们两个去一趟地牢就行。” 声音从他前方传来，是柳姝月的。 “等会儿……你们人呢？”吉尔德雷急道，“也请赐予我隐身的能力吧！” “办不到，只有具备天赋的人才能隐身，而你没有。”陈玄帮忙解释说。 “怎么会……”他显得难以接受。 “你让部队不要妄动，把地图给我就行。”陈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何况总得有人看店吧……你就在这儿守着，我们会把贞德带回来的。” 第二十三章 潜入地牢 “你不相信他？”走在半路上，陈玄问道。 用隐身术赶路是一种新奇但不怎么愉快的体验，特别是行走在乡下坑坑洼洼的泥巴路面上。虽然希农又称皇家要塞，查理七世没有进驻巴黎前就把此地当作行宫，但它本质上仍是座乡村小镇，除开城堡部分建得颇为扎实外，其他地方就显得十分“田园风光”了。 看不到双脚的位置，自然也就没办法微调落脚点，一脚高一脚低，再一脚踩进泥水坑都成了常态。还没进城堡，他就已经感觉到脚趾头仿佛都黏在一起了。 “我不相信这边的任何人，他们看上去甚至跟我非同一族类。”柳姝月回答得毫不避讳，“这样的人若出现在大齐，指不定都不会被当作人来看待。” “有点道理。” “当然就算他是大齐人，我也不愿带他一同涉足险境。若真遭遇危难，无法信任的同伴只会成为巨大的隐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个隐患给排除掉。” 这话陈玄听得很舒服。 言下之意他已是可信赖之人。 “我们可能遇上什么层次的敌人，你对此有任何预估吗？”柳姝月问道。 这他哪知道。 如果把贞德作为战斗力标杆，那么修仙弟子应该是碾压的——可实际上他也没亲眼见柳姝月展现过实力，二来贞德在获得灵剑术以后增幅惊人，他还真不好评价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究竟处在哪个层级。 还有那个被称作疯狂朱迪的女巫，她尽管听起来很狂很嚣张，可从头到尾并未跟贞德发生正面冲突，而是一直利用舆论和君王权威将后者逼上绝境，所以硬实力角度应该仍不如贞德。 “问得好，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片地区，还没收集到相关情报。”他实话实说道，“你遇上这种情况时会怎么判断？” “若是要消灭从未见过的妖怪，一个是向附近居民打听它的习性，二个则是运转天霞功，把气化作一个圈扫荡出去，这样就能感知到附近个体的强弱。以我之前的水平，可以探查方圆二十里，现在从头修炼，探查距离也跌落到了百步左右。” “哦？天霞功还有这种作用吗？” “你不会没用过吧？”柳姝月略有些意外，“任何心法都可以侦测气息，只是范围和精确度有区别罢了。当然……修为高的人也可以利用对方的侦测进行伪装或诈骗，这就需要看双方的博弈水平了。” 陈玄确实没用过。 就好像他买下一辆新车，可以把车轻松开走但不保证中控台上每个功能都懂一样。4s店也会给交他一本厚厚的汽车使用手册，而他只有在遇到问题时才会想起翻看这玩意。 能力亦是如此。 他拿到心法时更关注的是它强身健体、增幅功法部分，简单来说就是能加多少buff，这种主动使用的小技巧他还真没怎么注意。 毕竟一个居民小区里哪有什么威胁需要提防。 “我现在试试。” 陈玄说完运起天霞功，将聚拢过来的气均匀扩散出去——哪怕他之前从未这么做过，第一次实施起来也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轻松。不过他现在只能发挥出lv2水平的心法，探查距离远没柳姝月说的那么夸张。 第一个强烈反应点出现了。 正是走在他前面的柳姝月。 那一刹那，陈玄感到心底下意识升起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个颤。不用看“说明书”也知道，这并不是他害怕对方，而是心法在告诉他眼前之人不好惹。 随着侦察圈的扩大，他捕捉到的气息越来越多，但基本都是微弱反应。直到不远处的城堡也被纳入其中，他又飞快的感应到四五个较为明显的反应点，其中一个在潜意识里呈温暖的亮金色，正位于城堡下方一动不动。 不得不说，这心法用起来着实有些方便，简直就跟开了透视加红外感应仪一样。 陈玄在心里赞不绝口。 哪怕有人隔着数百米远，他也能提前摸清楚对方的位置，难怪柳姝月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路找到山贼的营地。 “检查过了，没有比你我更强的。” 比我强的有，但你我加一起就是天花板了。 “那就好。”柳姝月没有计较他的用词，“不过也别放松警惕，有时候过于安全反倒是陷阱。” 陈玄点头表示同意。 另外他注意到，柳姝月提到自己开始重修天霞功，这印证了他之前的一个推测，能力交易并不是你有我无的一锤子买卖，通过自身学习所掌握到的能力，即使失去后也能靠天赋与努力重新习得。 城堡就建立在一片湖泊旁。 自然引入的流水形成了天然屏障，往来者需要靠一道可升降的吊桥才能进入堡内。 高耸的砖石城墙上能看到许多驻守的士兵，若是硬冲的话没有十倍兵力与大型攻城武器，只怕很难攻下这座要塞。 但守卫做梦都想不到，有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穿门而过，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要塞之中。 “我听说……圣女大人明天就要被处死了？” “什么圣女，她都被仲裁法庭认定为亵渎女巫了。” “但女巫也会领导军队击败英国佬吗？她终归是光复奥尔良和兰斯城的英雄……” “谁知道呢，也许这都是魔鬼的把戏。” 这样的低声议论到处都可以听到。 哪怕是这些服侍于国王的皇家卫兵，也听闻过贞德的丰功伟绩。有的人为她鸣不平，有的则为能消灭一名女巫而兴高采烈，不管如何，贞德在这里的威望显然不如在前线时那般显赫。 “看来吉尔德雷的这部分情报没错。”陈玄小声说道，“我的那位客人遭受到了不应有的污蔑。” 即使英国人没有审判她，她的命运似乎也没能摆脱原本的轨迹。 “好人蒙冤，奸人得逞在历史中不是常有的事么？她能在出事前结识你是她的幸运。”柳姝月轻叹一声，“你能感应她的位置吗？” “应该就在城堡地下室里，我们可以从东边的塔楼下去。” 有明确的行宫地图，外加天霞功的远距离感应，找人并非什么难事。借助着隐身术法，两人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就从城堡入口潜行到了地下区域，一路上可谓畅通无阻。监牢紧挨着库房，钥匙就挂在石墙上。 不知柳姝月施展了什么法术，门口的狱卒眼看着就困乏起来，不到三十秒便统统闭上了眼睛。 “眠咒符只能维持半刻钟左右，我们动作得快点。”她提醒道。 陈玄摘下钥匙，打开监牢大门，走入牢内。这里的布局有点像旅馆，中间一条狭窄的直道，左右两边都是木栏杆围出来的牢笼。 找到关押贞德的牢笼比他预想的还要简单。 因为只有一个牢笼前还站着四位披甲守卫。 看守得挺严密啊，他心里嘀咕了句。透过看守，他确认了贞德的身影——后者被卸除了所有盔甲，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麻布囚衣蔽体；她的双脚都捆着锁链铁球，手上还戴着一副木枷。不过除了严格限制行动外，她身上看不到多少外伤痕迹。 “能让这些人也睡着吗？” 话音刚落，看守们就左摇右晃起来。 “突然好困啊……” “喂，别在这打瞌睡啊。” “不对……是迷香吗！卫、卫兵……” 最后一人强撑着向前走了两步才轰然倒下。 盔甲撞击声引起了贞德的注意。 “你们怎么了？”她抬起头，还主动关心起这些人来，“狱卒，快过来——” 说到一半她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此刻陈玄已从黑影中缓缓现身，一步步走到牢笼前。 “神使……阁下？” “嗯？她就是那位客人吗……怎么感觉对你毕恭毕敬的？”柳姝月的低语从背后悠悠传来，“我还以为我们才是你最尊敬的贵客呢。” 第二十四章 疯狂朱迪 “……别在意那些细节，”陈玄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态度只是表象，不代表诸位客人在本店的地位。” 柳姝月别有意味的哦了一声。 好在她的声音始终控制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范围内。 “好久不见。”他无视柳姝月的调侃，对着贞德点点头说，“我从吉尔德雷将军那里听到了你的消息。他向天主祈祷，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救你，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你的能力呢？枷锁应该锁不住灵剑术吧？” 贞德焦急解释道，“我不知道那个邪恶女巫对我做了什么，她用一根针扎了我一下，我就没办法再施展灵剑术了。你如果遇见她的话，一定要千万小心……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她的气脉被扰乱了，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柳姝月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陈玄确实觉察到了，眼前的贞德虽然闪亮如金色火焰，但火焰的轨迹却是扭曲且不连贯的，而按照心法经验，气息无论以何种方式运转，都应讲究一个有头有尾、循环不息。 “能治吗？” “你把这个给她服下。” 陈玄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荑拉起，一颗圆圆的药丸放在了他掌心中。 这玩意一看就比自己炼的那些货色高档。 他将药递向贞德，“你吃下这个试试。” 贞德不疑有他，拖着铁球缓缓挪到牢笼边，由于双手被缚，她索性用嘴接过了药丸。 不到十秒中，她的头顶便冒出白烟来。 “这是什么药？”他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草药学里没记录？” “清脉丹。没有是因为我也炼不出来。”柳姝月坦荡道，“这是从宗门里带出来的，用一颗便少一颗。” 陈玄顿时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因为绝版的东西一般都很贵。 “天主在上，我感到……力量都回来了！”贞德忽然低声说道。她握紧双拳，用力向外一拉，手上的木枷瞬间四分五裂。 看来气息紊乱不光会影响自身能力，连力气反应这些基本素质也会降低……陈玄若有所思，那个女巫手里显然有点东西啊。 挣脱双手后，她直接以掌化剑，将灵剑术的白光包裹手掌，哐哐两下就将脚镣和牢门的铁锁砍断。 “多谢使者阁下相救，这份大恩我无以回报。”贞德直接向陈玄单膝跪下，“如果有下一世的话，我愿成为阁下的骑士，永远侍奉在你身边。” “这也是……表象么？”柳姝月的话幽幽飘来，这次声音更轻，几乎像在脑海中响起的一般。 陈玄哭笑不得，他赶紧拉起贞德，“你在说什么呢，天主赐予你能力不是让你来保护主的使者的。我们先离开这儿，其他的回去再说。” 贞德摇摇头，“请恕我不能答应。我必须立刻前往皇宫，消灭疯狂朱迪。她如今已经在精神上控制了陛下，每放任她一天祖国就多一分陷入万劫不复的风险。” “在别人眼里，你现在才是女巫！”陈玄心里一麻，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就算你能找到她，你能打得过她吗？” “我是被陷害的，而非正面战败。当然，我也许会死在陛下的手上，但只要能挽救法兰西，就算一死我也心甘情愿！” 看到对方极为真挚的表情，陈玄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贞德了。 所以她才会说“如果有下一世”。 她恐怕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尽管这份决心很值得赞赏，可对于生意来说岂不是亏了？贞德若是死在这儿，他不光折损一个客人，之前的投入也都成了沉没成本，最重要的是，会让柳姝月见到自己的失败。这又会进一步影响商店的声誉，动摇客人对店长的信心，输麻了属于是。 问题是怎么劝住贞德？ 她对国家的忠诚是无可置疑的，以身赴死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 陈玄还在犯难之际，走道的另一头却传来低冷的话语，“不必去皇宫找我，我们大可以在这里做个了断。” “疯狂——朱迪！” 贞德的眼神瞬间变了，她盯着声音方向，每个字眼里都充斥着愤怒。 “我说的话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啊。”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真想挽救你心爱的法兰西，那就该早点死去，给查理陛下铺平道路，而不是像这样赖死赖活着，让上面那些大人物们心神不安。” 陈玄终于见到了这名女巫的模样——她大部分面容都隐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额前少许发梢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对方的发梢反射出鲜明的红色，宛若被血染透一般。 不光如此，她的嘴唇上还打着唇环，一条细细的银链从下嘴唇一路延伸到耳垂，耳朵上更是串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饰物。这打扮放到猎巫时代，应该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可即使如此，她也被没当作女巫绑起来烧死，这待遇差别跟贞德相比着实有点大。 “那只是——你编造的谎言！” 贞德半路停顿了下。 陈玄看向她，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自信。 “你应该能分辨我说的是真是假吧？毕竟你可是受天主赐福的救世主。”朱迪不以为然道，“大贵族对你的猜忌跟排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毕竟谁希望看到一个被女人统领的法国呢？英军已不像此前那样势不可挡，再让你发挥下去，岂不是光复之功都被你一个人独占？陛下也是……他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担心一个事实：万一入侵者全被赶回不列颠去了，那他跟军队之间就得永远隔着一个伟大的圣少女了。” “我不否认有些贵族看我不顺眼……但陛下的心胸绝不可能像你说的那般狭隘！”贞德忍不住驳斥道，“是你用邪恶法术诱惑了他！你才是祸害宫廷的罪魁祸首！” 朱迪耸耸肩，“如果说，我压根就不懂你所谓的邪魔法呢？” “什——”贞德怔住。 “对，你感觉到了吧……”女巫轻笑一声，“我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一个能解决掉圣少女又不会弄脏自己双手的选择。所有的罪恶都将由我来承担，事后追究起来，他们只用宣称受到了女巫的蛊惑，再把我吊起来处死就行。” “你的意思是……你自称为疯狂朱迪，打扮成女巫模样，插手军政之事……都是为了除掉我后再被当作元凶杀掉？”贞德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那当然是和你一样的理由——我对法兰西爱得深沉啊！”朱迪歪头咧嘴，畸形的笑颜宛若一个疯子，“能让这个国家走上正轨，我的牺牲微不足道。你知道吗？当我把这份构想告诉给陛下时，他第一时间就批准了，若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对你的审判又怎么可能推进得如此顺利？” 贞德一时间面色苍白。 “他们在说什么？你能稍微给我翻译一下吗？”柳姝月不满的悄声抱怨道。 “嗯……比较复杂……”陈玄说到一半忽然闭上嘴，因为他看到女巫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自己。 “至于你……妄图夺取他人能力，不惜扰乱正常时序，才是让世界充斥混乱与罪恶的邪恶之徒。”朱迪的语气冷冽无比，“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接受处置，要么就永远被埋在这里！” 陈玄终于知道之前那股不协调感来自哪里了。 女巫对贞德说的那番话，完全建立在贞德死后的历史上……就好像她亲眼见到过之后所发生的事件一样。如果说这还可以用女巫的占卜魔法来解释，她的后半段话就彻底超出了时代的范畴！ “夺取他人能力”这几个词让他心里不由的猛一跳，这至少意味着对方知道能力的存在，并且还可以进行掠夺！但能力商店却是讲究一个公平交易，和她的指控相差十万八千里。 现在想来，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疯狂朱迪这个名字。 朱迪在法语中又有星期四的意思…… 若非巧合的话，难不成这人在给自己起名时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只不过随便选了个顺口的而已？ “她又在说什么？”柳姝月问。 “她说……她想干掉我，不惜一切代价。”陈玄微动嘴唇说道，“看来这一仗是无法避免了。你会帮我的，对吧？” “嗯哼……”她轻哼一声，“不过符箓法术并不适合硬碰硬呢。她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为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我得花几分钟来准备，所以一开始你得自己上了。” 陈玄眨眨眼，啊？你怎么不早说？ “看来你是不打算投降了，那么……”疯狂朱迪——疯狂星期四举起手中的法杖，直直指向陈玄。 法杖里面是中空的，除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外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枪…… 什么叫像是！ 陈玄感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分明就是一把枪！ “——砰！” 第二十五章 都是能力者，你怎么能用枪？ 然而子弹并没有立即射到他的身上。 汗毛倒立的瞬间，陈玄产生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他甚至能看到枪口迸射出的那团火焰，以及那颗脱膛而出的弹头。准确的说，那玩意更像是一支精巧的注射器，头部短针与尾端张开的羽毛稳定翼都清晰可辨！ 这正是「神眼法」的效果！ 很好，它果然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样，能在感知到危险的刹那进入神视状态！ 陈玄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凝聚出第一把气剑，直接横置在子弹的路径上——和灵剑术不同，千想剑并不需要依附在任何实体上，它可以凭空成型，自身就是实体，和仙法中那种取敌首级于百步之外的飞剑已别无二致，仅仅是没有自我灵智罢了。 神视持续时间仅有半秒左右，不过这已足够。 只听到当的一声轻响，火光四溅。 弹头被这一剑精准拦下！ 而贞德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神使阁下？这是……” 陈玄顿时觉得一股自信油然而生！他居然真的拦截下了一颗子弹，这也太酷炫了吧！ 虽说这些能力从到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该如何运用，但脑中的假想和实战完全是两回事。从对方突然动手到成功拦截，全程连一秒都不到，他现在却能清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大量肾上腺素分泌所带来的微微晕眩感。 最要命的是，他表面上还得展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无论是天主使者还是神秘店长的牌面都不允许他此刻大呼小叫。 “你就是用这东西封印了贞德的能力么？”陈玄反手又召唤出一把剑来，一左一右环伺身边，三把确实是上限，但想要做到灵活施展，两剑目前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可惜对我来说太慢了。” 这不算吹牛，而是精神攻击。 女巫的表情也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她扔下法杖，从斗篷里掏出一把转轮武器。 陈玄愕然，不是吧你……带着这个来中世纪？ 它虽然只有四个弹巢，但从手腕粗细的口径来看，它发射的弹丸至少是单兵榴弹级别！ 与此同时，贞德也抓起连着脚镣的铁索链条，朝着女巫冲去——哪怕那仅是一根寻常锁链，在被灵剑术的加持后，它并不比一把锋利的斩刀差多少。 “邪女巫受死！” 二对一，优势在我。 何况对方打的是榴弹又何妨？陈玄心思急转，那玩意的出膛速度比子弹低太多了，而且需要撞击才能引爆，他完全可以在榴弹飞行的过程中将其斩落。 只听到“嗵”的一声轻响，一颗又圆又大的弹头从枪口飞出。 陈玄这次主动进入神视状态——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大口径弹头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并且对方还射得有点歪，这弹道不可能命中自己。那他要做的就很简单了，侧身远离弹头路径的同时，控制一把气剑刺向对方胸前，另一把则作为后手继续待命…… 然而下一秒，女巫突然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两人的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怎么会？ 陈玄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两把气剑都已无法护住自己，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抬起脚来，猛扫向自己的脖子！ 身体几乎本能做出反应，他右手高抬，挡在自己的脑袋前，接着一道势大力沉的横扫重重撞在他手肘上，将他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陈玄当场就听到咔嚓一声。 那是小臂折断的声响。 他居然被这一脚踢出去三四米远，撞断牢笼栏杆后一直翻滚到侧边的墙上才停下！ 这是人能有的力量？ 陈玄只觉得气血翻腾不已，差点没一口吐出来。如果是正常人，这一下就直接高位截瘫了，可他却是有心法护体的人，体内循环的天霞功不仅封住了他的所有内出血，还将骨折处的痛楚压到了最低。 他甚至能感到大量气息正在围绕断手涌动，有生生将骨头扳回原位的架势。 女巫显然没打算给他喘息之机。 她踢出这一脚后，又朝着他的落点奔来。 陈玄令气剑调转方向，笔直刺向自己！ 现在敌人横在自己与剑之间，如果她不躲，就算能乘胜追击，也免不了挨上一剑。 怪异的情况又出现了。 气剑即将刺中她的瞬间，她再次消失，出现在十几米之外。而剑的来势不减，瞬间扎进了陈玄身体。 女巫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但很快这笑意就消失了。 因为她看到陈玄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胸口还留着半截剑影。 这剑是老子的气构成的，刺自己不过是将气归还，还指望老子自己杀掉自己？陈玄心里破口大骂，你玩得也太阴险了点！ 不过那瞬移是怎么回事？ 「神眼法」只能细看半秒不假，但不至于肉眼连她的动作都捕捉不到吧？ 到这一刻，陈玄反倒感到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这可比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要刺激多了！高涨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双手微微抖动，脑海里却前所未有的空灵。 他之前认为对方在硬碰硬上应该不如贞德，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大错特错！贞德压根就跟不上女巫的动作，刚才抬手挥一次链条的时间，女巫都已经踢完一脚外加瞬移两次了！ “看来你的反应也不过如此，躲得过子弹，却躲不过我的双腿。”女巫再次抬起转轮榴弹枪。 怎么，你也要玩精神攻击？ 陈玄意识到自己得做出一个选择——到底是把半秒的神视用在开枪前，还是等她发起后续攻击时再用。 如果稍微慢上个零点几秒，那自己就得硬吃那枚榴弹了。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射的真是榴弹吗？之前一枚已经被气剑从正面劈开，可从散落的碎片来看，它似乎过于复杂了点。 她明明知道枪对自己无效，为什么每次攻击前还是先开枪？又或者……那只是她的佯攻？ 陈玄故作淡然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其实我是故意放你近身的。” “什么？” “不让你有施展的空间，我怎么好评价你的能力究竟有没有抢夺的价值？”他慢条斯理道，“就算再放你近身十次，你也毫无胜算可言。贞德，你站那儿别动，她伤不到我。” 贞德愣了下，随即认真点头，“我明白了。” 红发女巫面色渐冷，断然扣下扳机！ 刚才陈玄又是嘲笑，又是让贞德在一旁看着，就是想刺激对方再来一次！而他遵照同样的套路，一剑刺向女巫，一剑飘在半空待命，不过这一次，他并未一开始就使用神眼法，而是等火光出现后才进入神视状态！ 等到他能看清弹头轨迹时，弹头离他已不到半个身位。 这个距离不管他闪得有多快都不可能躲开！ 也就在这时，女巫消失了，刺出去的那柄气剑扑了个空，同时他在弹头上觉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原来是这样！ 陈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这些发射出去的玩意并非单纯的武器，它们还是一种特殊的定位器。而女巫能在这些定位器之间相互调换，看上去就跟突然消失了一样！她之前能瞬间闪身到自己面前，对调的正是最开始射出的那根注射器。 这就是她的能力？ 这次她一定还会故技重施，因为弹头的位置比上次更好，想必在她的眼里，自己并不擅长近身肉搏。 也就是说，这颗即将命中自己的弹头，会被替换成女巫！ 陈玄并不需要躲避，因为他还有第三把气剑作为后手！只用召唤出第三柄气剑横在身前，就能让对方自己撞在剑刃上。 念头一出，第三柄剑已然成型！ 但弹头却没有变成女巫，而是与气剑撞在一起，轰然爆炸开来！ 不是，这玩意还真能爆的啊！ 只听到一声巨响，陈玄再次被爆炸的冲击掀翻到墙上。好在弹头似乎是某种聚能弹，大部分能量都被气剑抵挡下来。 那家伙确实调换了位置，但调换的却不是刚刚发射的榴弹！ “你其实只能看清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吧？”冰冷的声音此刻从他身后传来，“我踢你那一脚时，还顺带给你留了点纪念，可你似乎并没发现啊。” 红发女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陈玄背后，她单持匕首，干净利落的刺进了他后胸位置——这是绝对的要害，能同时破坏肺和心脏，还可以断绝目标反抗的本能。 第二十六章 命运在你掌中 “你如果早点投降的话，本不必落到这个地步。再见了，小贼。” 女巫拔出匕首，看着陈玄倒地，随后朝贞德走去。 “使者阁下！”贞德大惊失色。 “他根本不是使者，甚至都不算一个天主信徒。”女巫遗憾的摇摇头，“我建议你放弃抵抗……这样一来日后我被宣判为邪恶女巫时，你还能获得平反，以法兰西英雄之名流芳百世。硬要抵抗的话，那就是坐实了叛国……” 她忽然看到贞德的表情变了。 从惊讶、悲痛和迟疑变得无比虔诚。 ……就好像亲眼看到了她信奉的天主一般。 难道？ 女巫猛地转身，一道剑光扫过，饶是她急步后跳，也仍是慢了一拍！ 气剑从身体中部切入，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划开了她的腹部！ 鲜血顿时倾洒而出。 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后方。 陈玄又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被自己刺穿了心脏才对！ 他到底是什么能力？ 不死之身么！？ 在陈玄眼里，刚才却是另一番情景——红发女巫瞬移至他背后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也传进了他的脑海，仅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完成了。”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掏出匕首，扎向了一旁的空气。仿佛那里站着另一个陈玄，自己反倒成了幻影。这一异象不光发生在敌人身上，也发生在贞德身上，从后者惊诧到狂信的转变，陈玄完全能想象出自己“死而复生”的景象。 这是什么法术？” “八门之阵。落入其中而无法自拔者，生死哀乐皆凭一念操纵。”柳姝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像预读到他的想法一般，“它是符箓方术的一种，虽然施展起来麻烦一点，但成阵后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她的命是你的了。” 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女巫，陈玄抬起三柄气剑，再次对准了她。 那一剑明显伤到了脏器。她现在别说躲剑了，就连大幅挪动位置都有可能让伤口扩大，肠子滑出。 终归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陈玄深吸一口气，准备让千想剑刺出。 只见红发女巫咬紧牙关，单手猛地拍向地面，下一瞬，她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树桩大小的金属圆桶，并且还在不停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这是——炸弹！？ 对啊，她既然能和特定的物件互换位置，那只要在外面提前准备一件，不就等于随时都有条退路？ 但你把炸弹当成退路也太狠了吧。这个圆筒里要装的是高爆炸药，其威力足够把整座地牢都掀个底朝天！ “贞德，柳姝月，快跑！”他厉声警告道。 也就在这时，一只隐形的手抓住了他。 “休门，开！”柳姝月清呵一声，一间牢房里突然涌出滔天浪花！ “我们走。” 陈玄完全搞不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水又是从哪里来的，但在种这关键时候，他也只能相信对方了。他另一只手抓紧冲过来的贞德，任由自己被柳姝月拖入水中。在汹涌的水流里，他依稀看到那间牢房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漆黑洞口，水正是从洞里喷涌出来的。 穿过洞口，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无比，接着他感到自己在快速上浮，十几秒后，他终于破水而出，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咳咳……这是哪里？”陈玄环顾一圈，发现地牢和城堡都已不见，周围是一片荡漾着波纹的湖面，头顶则是璀璨的星空。 忽然间，一声闷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一记旱地惊雷。 他循声望去，发现那边亮着许多火光。 “难道刚才的爆炸声响是从行宫传来的？” “差不多吧。”柳姝月此刻也现出了身形，不过跟陈玄相比，她的头发分毫不乱，身上一滴水渍都没有，显然是用了什么避水之术。“此术可攻可守，可进可退，刚才你既然说要跑，我就开了休门，看样子它把我们送到地牢附近的一个湖里了。” 眨眼之间横跨数里之地么…… 看来符箓之术也是一门应用面广泛的上品绝学啊。 “没想到那人在心智被夺的情况下还能瞬间逃离八门阵，这渊海之外的法术确实不容小觑。”柳姝月扫了眼一脸茫然的贞德，“还好客人安全救出，也算不虚此行。” 疯狂星期四么…… 无论从外号还是武器装备来看，她都像是来自和自己同时代的人。可他所熟知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存在这号人物？ “确实如此，”陈玄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我们先回店铺吧，吉尔德雷还在那儿等着呢。” …… …… “贞德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见到安全回来的少女，一直在店门口焦虑徘徊的将军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脸上满是欣喜，“那个该死的邪恶女巫没有折磨您吧？” 贞德摇了摇头，“我都听使者阁下说了，是你在为解救我而上下奔走，谢谢你。” “您是全军统帅，是挽救祖国的圣女，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吉尔德雷连忙摆手，“前线将士们都在等着您的回归，只要您宣布自己无罪，他们一定会坚定的站在您这边！” “我……” “您担心邪恶女巫吗？就算她的魔鬼手段再多，也不可能同时控制前线的所有部队。大家一同起兵，力劝陛下，陛下一定也会回心转意——” “不行！”贞德断然打断道，“那跟谋反有什么区别？前线部队是用来对付英国人的，我没资格私自驱使他们！” “那个女巫……应该不会再露面了。”陈玄忽然开口道，“虽然她逃掉了，但那种伤势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会不会死其实不好断定，但如果对方真来自跟自己一样的世界，其目的是让贞德按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死去，那她这次的行动已算完全失败，女巫这个捏造出来的身份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只是他有些无法理解，对于历史的扰动这点，他也是担心过的，所以之前还特意查了好一阵资料。而结果证明，贞德的命运压根就没有发生偏转，依旧在贡比涅城附近战败被俘。这说明两个世界的圣少女并不相同，为什么还会有人对她的死如此在意？ 而且疯狂星期四对能力的了解程度似乎比他更高。 她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一个女巫倒下了，说不定还会有另一个女巫出现。”陈玄继续说道，“她们是地狱的爪牙，只要目的没有达成，总会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贞德忧虑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我有一个提议，或许有用。” “阁下请说。” 他轻松的拍拍圣少女的肩膀，“要不你就此退役吧。” “退……役？” “怎么可以！？”吉尔德雷立刻反对道，“贞德大人是军队的旗帜、是士兵的灯塔，我们绝不能失去她！” “那比她死了哪个更好？”陈玄反问。 “呃……”吉尔德雷顿时呛住。 “难道她不当统帅了，就不能成为精神支柱，指引你们继续奋战了吗？她能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吧。”他一点点分析道，“女巫的目的是除掉贞德，宫里也有一部分贵族看不惯贞德，与其让她继续站在台前充当各方势力关注的靶子，不如就此隐退，保护自己。地牢十有八九被炸塌了，还遭到水淹，正常思维都会认为贞德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骗过魔鬼的追杀。” “再说了，隐退又不意味着不问世事，万一英军又杀回来了，她还能随时再复出嘛。”陈玄看向贞德，“不过这只是个建议，最终怎么做的选择权在你自己。” 贞德认真考虑了许久，才放平缠结多时的眉头，“这确实是一个最妥当的处置方法。国家既不会因为内斗而损失力量，我被女巫谋害的结局也能让各方满意。” “大人……”吉尔德雷面露痛苦，不过比起彻底失去圣少女，这已经算是一个好结果了，“我明白了。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我会帮您安排好隐退事宜的。” “拜托你了，将军。” 末了，贞德将陈玄单独带到一边，犹豫片刻后才低声问道，“使者阁下，我能向万能的主问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的是，女巫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贞德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了？” 你脸上写得这么清楚，猜不出来才怪。陈玄微微颔首，“天主已给予我启示。” 少女双手不自主紧握于胸前。 “她说如果我继续活下去……祖国会陷入衰败，军队人心惶惶，四分五裂的反抗军也将败给英国入侵者。我的使命在夺回奥尔良跟兰斯城后就已结束，大家更需要一个牺牲的圣少女来团结人心……” 她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哑然失声。 尽管在监牢里时她还能用对女巫的愤怒压倒自身的怀疑，但那不代表她能完全把这些话抛之脑后。让娜.达尔克从来都是一个诚挚热情，会认真思考每一个问题的人。 “答案是不重要。” 她愣了愣，“不……不重要？” “对，所谓的预言，统统都只是对未来的一种猜测。”陈玄笑着说道，“而未来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现世之人，它有无穷种变化，绝非一个预言所能概括。换而言之，只要你有意愿去实现……” 他向少女张开手，“那么命运就在你的掌中。” 第二十七章 问罪之诏 回到店内，柳姝月执意让陈玄用自己能听懂的话重新讲述一遍事件经过。 “不然跟着跑了全程，却对整件事一知半解，我不是亏大了吗？” 陈玄倒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就像平日里闲聊那样满足了她的要求。瞧对方听得津津有味的神情，他忽然冷不丁问道，“那个生死八门阵真的需要施展那么久吗？我刚好陷入被动时你就准备好了，不会是故意的吧？” 柳姝月的目光顷刻间偏移了两度，“哪能呢。光符都要贴八张……确实得花点时间。你莫非在怀疑我出工不出力？这种指责我可不能接受！” 陈玄看出来了，她确实很少撒谎。 但这也算情有可原，换做自己的话，大概也会想要见识一下，掌管这间神秘店铺的店长实力究竟如何，到底能不能打。想要不显山露水，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客人保持距离，永远一个人单干。 可他想当的是店长，又不是偶像，跟客人搞好关系目前来看是利大于弊的。 “话说回来，你的千想剑怎么用得那么……生疏？”柳姝月心虚的岔开话题，“以我交给你的本事，应该能轻松将对方拿下才是。” 说到这个，陈玄趁机问出了早就存在于心中的疑惑，“你之前把千想剑练到了什么等级？” “等级？”她想了想，“你是指层级吧……上面不是写得很明白么，九层啊。” 而他这边看到的却是lv8。 “那满层是多少层？” “十层就是大圆满境界。” 只差一层就是大圆满，等级却显示lv8，这两边显然存在一个换算关系。陈玄暗想，会不会这个等级数字实际上指的是百分比，而大圆满相较于九层足足强出了20%？现在自己是lv2店长，使用的千想剑仅相当于20%水平，在柳姝月眼里应该就跟刚入门差不多。 当然这一切推测的前提都是最高等级就是lv10，毕竟他还没见过10以上的能力。 “那你平时是怎么精进功法层级的？” 柳姝月眉角一挑，“这可不能乱打听。每个修行者都有各自的修炼法门，没人会轻易透露给另一个同道，你随口问出来甚至可能会被当作挑衅。” “这样嘛……” “但我也不是不能指点你一二。”她话锋一转，“简单来说，千想剑是一门实战剑法，最理想的提升方法就是战斗。我能成为宗门出山弟子，也是从一众候选人中厮杀出来的。” 陈玄不免惊讶，“那你岂不是几岁时就杀过人了？” “啊？”柳姝月愣住，片刻之后才忍俊不禁道，“我说的厮杀是正常竞争啦，你想到哪里去了！莲云宗又不是什么邪教。我的意思是，虽然剑法对练非常危险，但它也是最可控的修炼法门。因为和你战斗的对手要么经验丰富，要么水平相当，每打一场都能获得长足进步。倘若只是用法术欺凌弱小、屠戮无辜，那一辈子也很难有所精进。” 这个我懂，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是一个道理。 “你说的指点……难道是愿意陪我对练？” “如果你同意多减免点房租的话，我偶尔跟你切磋一下也不是不行哦。”柳姝月图穷匕见。 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陈玄故意用无奈的语气回道，“那……行吧。” 回头就把你的房租翻倍！ 区区房客还想跟房东斗？痴人说梦！ …… …… 柳姝月心满意足的回到二楼房间，浑然不知自己的房租已经翻番。 她只觉得自己如今大有长进，从刚下山时被狡诈多端的陈玄糊弄得哑口无言，到现在交锋已能不落下风。 柳姝月忽然有了一种想把今日之事一一记录下来的冲动。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笔写过东西了……上一次还是在宗门抄录藏书时。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这些事情既跟宗门弟子的职责无关，又对修行无所助益，理应不值得她浪费时间记录。但她却觉得此刻心情愉悦，回想起来都会不自觉扬起嘴角。 这自然不是因为救助了一个渊海外人的性命。 而是她第一次以搭档的身份与他人进行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冒险”。 她不光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月的房费，还让对方欠下了一个小小的人情。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门与职责，自身并没有从中获益分毫。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今后恐怕也会一直如此。 不过就是这样一件对宗门跟大庆国都没有任何收益的事情，却让她有了想要记录的念头。柳姝月说不上这是为什么，但她决定遵循这股让心情愉悦的自然反应。 磨好墨后，柳姝月又在给店长起名上犯了难。 陈玄肯定是不能用的，不管是不是真名，写在游记里都显得有些生分，最好能起个比较雅致的代号。她想了想，从腰兜里摸出一叠亮闪闪的纸片来——那是方便面的包装袋，其中有一行小字写着生产地：麓山某某食品加工厂。陈玄或许没在意，但她早就将这上面的每个细节看得一清二楚。此地在六国中都没有记载，大概率就是店铺的常驻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称其为麓山居士吧。 咚咚。 柳姝月刚落笔，就听到门内贴的警戒符传来敲击声。 那意味着有人正在触碰她的房门。 不是店铺内的201号洞府，而是位于府衙的住宿房。 她放下笔，从水潭一侧的后门离开洞府，回到府衙房间，这时拍打房门的闷响已清晰可辨。 “仙师，您在屋里吗？” “大晚上叨扰了，我有要事相见！” 柳姝月整理好衣裳，又穿上外袍，这才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章渭城二把手，汤郡丞。 只见他拱拱手道，“龚将军刚刚已带着大批人马抵达章渭，他身上还带着大王的诏书，此刻正在威武堂等候，想要立刻与仙师碰面。” “从王城来的？”柳姝月精神一振。 “是。” “我这就过去。” 从王城来的队伍，只可能是押运赈灾物资的部队。姓龚的将军也不是无名之辈，龚家无论老小都在禁军任职，一直是今上面前的红人。 虽然方便面又好吃又饱腹，但店铺那边显然不会一直供应下去，只要能拖过前期最艰难的这段时间，等到各州的赈灾粮续上就好。柳姝月预计前后要花半个月左右，没想到王城那边仅用一周就赶到了。 速度快也意味着轻装上阵，车上装的物资应该不会太多。 “他们带来了多少钱和粮食？”柳姝月问道，“如果府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主持发放事宜。” 郡丞目光有些闪烁，“这个我也不清楚……到时候您自己问将军吧。” 走进威武堂，柳姝月一眼就看到了龚将军——准确的说，是龚家的小儿子，龚令武。上次见到他还是五年前在王城的时候，此人是典型的纨绔弟子，喜好巡街斗狠，风评恶劣，没想到现在也穿上了一身甲胄披风，为今上效命了。 如果是平时，柳姝月根本不会把这样的人看在眼里。 只不过现在公事公办，她还是率先抱拳行礼道，“龚将军一路辛苦了，不知找我有何事？” “大王有给你的诏书。” 龚令武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筒。 宗门弟子身份特殊，非面见大王外皆不用行跪礼，因此柳姝月只是微微颔首，静待诏书之令。 “仙师柳姝月，从接到诏书的即日起立刻赶赴王城，不得有误。”龚将军合上诏书，单手递上，“就这么多。” 短短一句话，却让柳姝月心头一震。 不是降妖，也跟抚民无关……仅仅是要自己回去？ 但今上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在各地奔走，甚少回到中央的原因。 “你到底接不接？不接算抗旨。”龚令武不耐烦道。 柳姝月只能接过，心里想的却是之后没机会跟陈玄合作照料难民了。“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上面催得急，今晚休整一天，明早就随我起程。” 随他起程？ 一晚上连卸货都来不及吧？ “那赈灾粮钱呢？你不留在这里监督它入库吗？” “哪有什么粮钱，你发的吗？”龚令武嗤之以鼻道，“我接到的命令里，可没有赈灾这一项。带这么多人来，是镇压暴乱用的。你不是要走吗？没了仙师坐镇，章渭城里自然得多留些兵马……” 柳姝月已经听不见他后面再说什么了。 她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回响。 哪有什么粮钱？ 哪有什么粮钱？ 哪有什么粮钱？ 她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太守和郡丞，两人如石雕菩萨一般面无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就那么静静听着将军的嗤笑。 “你们……早就知道了？” “这个嘛……我之前并不知情。”沈方咳嗽两声，“只是听闻各地的粮食都在收紧，想要匀出来分给灾民恐怕不太容易——” “你们根本就不缺粮食！”柳姝月忍不住高声打断道，“今年又不是荒年，除了青州受妖怪所害外，其他州城怎么可能匀不出赈灾粮来！？” 灾民将方便面高价卖出后，能用钱买到粮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大户士族都只是贪得无厌而已！” 沈方轻叹口气，“首先他们想要把商品卖出更高的价格无可厚非，其次……这并不是各州匀不出粮的根本原因。” “柳仙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龚令武冷笑，“在这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你还只惦记着青州的那点难民，别逗我发笑了。” 生死存亡？柳姝月看向他。 他在说什么？ “洛国如今在边境陈兵数十万，联营百里，各方证据表明，最多一到两年，他们就要大举入侵我大齐国！战争眼看着马上爆发了，柳姝月！而他们领头的人正是莲云宗大弟子，兰沁仙师！”他指着柳姝月大声道，“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如果大齐战败，你就是罪魁祸首！” 兰沁要帮助洛国侵略齐国？ 这怎么可能？ 宗门弟子的职责不是辅佐王国，让天下运行有序，生灵百业安定昌盛吗？ “这里面……定有误会！”柳姝月难以置信的说，“让我写封信给兰沁师姐……” “没必要，你要做的就是效仿兰仙师之事，将厉害的功法和仙术传授给将门子弟，最好再为大王诞下几个子嗣，这样进入持久战阶段我们也能耗得起。”龚令武轻佻的耸肩，“我老早就奇怪了，怎么就大齐的仙师天天不见踪影。辅佐今上，壮大王室不应该是仙师的本分吗？都怪今上宽容，才任由你放纵到今日。” 所以章渭太守才不同意大规模放粮……柳姝月望向沈方，因为他也在等，等待今上的反应！今天一过，只怕那点稀粥也不会有了。 战争一旦进入准备阶段，各地都要为军队筹措粮食，自然不愿再分一粒出来给青州灾民。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如此平静？我还以为饿了这么多天，那帮人早该闹腾起来了。”龚将军好奇道，“沈府君，您该不会是偷偷救济灾民了吧？” “并无此事。我只是一直维持小规模放粥，将流民集中于此地，不让他们四处流窜。”沈方当即回道，“多亏柳仙师施展了神奇术法，让灾民能分得一种叫方便面的便捷食物，他们才不至于饿肚子。” “啊？还有能变出粮食的仙术？”龚令武愣了下，随后大喜，“好！这样一来军队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吃的了！现在灾民手中还有仙师发放的食物吗？” “有的。” “麻烦您收上来，我要统统带走。” “这……”沈方一时有些迟疑。 “怕什么，我的兵给您驱使，他们翻不起一点水花。”龚将军斜眼扫了柳姝月一眼，“不给的杀了就行，反正仙师走后他们照样得饿死，现在提前送他们上路也是种仁慈，不是么？” 第二十八章 活命之法 等到龚将军离开威武堂后，郡丞忍不住抱怨道，“这年轻小辈真不懂规矩，灾民也是民，让府君来领兵杀民，这名声我们还要不要了？他自己还怪爱惜羽翼咧。” 沈方唉了一声，望向一旁呆立的柳姝月，“我再问仙师一次，那召唤便捷粮食之法，真的需要讲究天时地利才可施展吗？它不能每天都来一次？”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太守也知道大概行不了，只好摇头道，“那我建议您现在立刻去城外，劝说灾民们交出粮食。只要他们没粮，我也不会轻易动刀兵，这样一来场面也会比较好看……” “劝什么？”柳姝月忽然开口道，“劝他们去死吗？” 沈方沉默。 “没有救济粮，还要他们交出粮食，那跟直接叫他们自杀有什么区别？”她越说越感到忿忿不平，路上所见的那种种惨象又浮现眼前，“连蝼蚁都尚且贪生，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她根本没有什么变出粮食的仙法。 这些食物都是陈玄提供给她的。 但陈玄能无限度的提供下去吗？她能看得出来，那间店铺尽管玄妙，却远没玄妙到能够无中生有……能力也好、粮食也罢，一切交易都有代价。 就算自己再拿出几个筹码，换来多几天的方便面，最终也于事无补。或者说，自己一旦离开章渭，这种价值不菲的快捷粮包反倒会给灾民引来杀身之祸。 “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沈方说道。 “……命？” “不错。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他们恰好遇上暗跋妖灾，边境又即将掀起战祸，这不是单凭人力能扭转的问题。仙师能卜善卦，应该比我更懂这一点吧。他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您又何苦自责？” 命运……何其熟悉的话题。 对了，她不久之前不才和陈玄谈论过吗？ “如果仙师开不了口，那就由我来背负这个骂名吧。”沈方转身走向堂外。 “等下。”柳姝月叫住他。 “仙师有何吩咐？” “府君既然早已洞悉此事的走向，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呵，说到底这不过是臣子对上意的揣测罢了，”沈方摆摆手，“猜对了还好，猜错了岂不是贻笑大方？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我告诉您了，您就一定会作罢吗？我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仙师的上下奔走并非作秀，而是真心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是啊……就算他警告自己了，结果恐怕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去跟城外的灾民谈谈。”柳姝月点点头，最后说道。 “仙师想通了就好。”沈方像是长出一口气，“我送您过去。” …… …… 城门口，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举着火把列队完毕，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太守特意让众人稍安勿躁，随后放柳姝月出城，“仙师，您也看到了……那些粗人按捺不了太久。我给您半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以鸣金为信号。” 柳姝月穿过侧边小门，轻车熟路的来到灾民聚集地。 立刻就有放哨的人认出了她。 “仙师！是仙师大人！” “您怎么来了？” “剩余的粮食，你们有好好看着吗？”柳姝月问。 “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们哪敢懈怠。”一名男子拍着胸脯道，“都堆在棚子里，外面有两个队伍交替看守，至今都没出过什么问题。” 那些粮食并不是只有方便面。 大部分袋装面都卖给了城里人，以换取更多份额的面饼、小米和豆子。这些食物都有一个优点：可以保存很久，还比较果腹。 柳姝月对食物的存量一清二楚，就目前一万多人的团体，这些吃的能撑上二十天左右。 “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她的号令很快得到了所有人响应，一刻钟不到，营地前便黑压压站满了一片人。 无数目光都注视着柳姝月，注视着这位地位和他们天壤之别，却在绝望之际为他们带来一线生机的仙师。 柳姝月也在犹豫。 因为这个决定一旦作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在莲云宗时，她所受到的一切教导都是围绕辅国二字展开，只要王国还没灭亡，她就应该为其效力到最后一刻。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的弟子没能留下些许成功的印迹了……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宗门赋予的责任中。 她虽然见识过，但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柳姝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在一条无人尝试过的道路上走到最后。 但望着众人信赖的目光，犹豫渐渐褪去。如果不是那人交予了自己引领灾民的能力，她连把大家聚集起来都办不到。既然之前实现了不可能之事，那为何不继续试试呢？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斩妖和抚民啊。 “来自王城的部队到了，就在半个时辰前。”柳姝月开口大声说道，“不过他们不是来赈灾的，所有人都是一人一骑，没带粮车！” “没……没有救济粮吗？” “那他们来干什么的？” 人群中不由泛起一阵骚动。 “可笑的是，他们穿着甲，箭囊里塞满了箭，一旦此地爆发动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没错，这支部队不是来赈灾的，而是来对付你们的！据我所知，之后也不会有赈灾粮运过来了，因为上面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 反常的是，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候反倒没人窃窃私语了。 借助着摇曳火光，柳姝月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实质般的恐惧。 就连灾民也知道，单靠那些精美的面饼和换来的粮食是不可能撑过整个荒灾的，最终还是得靠各地救济安置才能活下去。 但现在却得知赈灾根本没有？ 好一会儿才有人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不是朝廷应尽的责任吗？” “往年各地那么多灾都有……凭什么我们就没有？” 一名老人分开众人，颤巍巍走到柳姝月面前，“仙师……我们是要死了吗？我死了不打紧，你能不能……带着我的孩子走？” 柳姝月认出了她，正是那天发粮时给自己下跪的老人。 “不，我会带你们一起走。” 这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这里已是必死之地，所以大家不能留在这里。我会带着你们去寻找生路，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跟你们共同面对！”柳姝月举起自己的右手，“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们上路……也许留下来的人反而会迎来转机。是走是留，由你们自己决定！愿意跟我走的——” 哗啦啦。 不是一只手两只手，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手。不是犹豫不决的举起，而是斩钉截铁的高举！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由手组成的海洋！ 人们甚至没有问她去哪里！ “仙师，带我们走吧！” “没错，我们跟着您，无论去哪里！” “去他娘的朝廷，老子早看出这帮人不是个东西了！” “狗屁父母官，就知道欺负俺们穷人！” 无数声音此起彼伏，灾民仿佛将心里压抑许久的愤怒与不满都倾泻出来。 看着这一幕，柳姝月不由得想起了陈玄的话，“只要你和大家的利益保持一致，他们就会发自真心的拥护你，这便是这个能力的核心之处。” 保持一致么…… 原来自己早就想摆脱了。 柳姝月忍不住笑了笑，“你们就不问问我，生路在何方吗？” “那……仙师大人打算带我们去哪？”有人立刻问道，引得一阵哄笑。 即使如此严峻的时刻，他们也依然能笑得出来，只因为仙师就站在大家面前！ “往南，一直朝南走，那里或许有一处地方可以供大家容身！”她指向南方，“我们收拾收拾，今晚就出发！” “不对，不对！”郡丞眯着眼道，“府君，灾民的动向不对啊！” 沈方也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营地里的火把在有序列队，就好像即将出征的军队一般。 如果是收集粮食，应该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而且时间拖得太久了。 他给柳姝月半个时辰去谈，现在对方却毫无回讯。 话说回来，这群人真是几天前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是何时开始从一盘互相敌视的散沙变成如今这副手足同心的模样的？ “府君还打算再等下去吗？末将可不想拖了。”指挥部队的副官不耐烦道，“从火光动向来看，灾民有提前暴动的风险，必须立刻行动。” “怎么会……仙师还在营地里。” “说不定她一时大意，不慎被暴民控制了呢。”他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府君要是见不得血腥，可以在城里等末将的好消息。来人啊，传我命令，骑兵队分两翼包抄，等到位了就自由砍杀！” 见劝阻不住，沈方只得上马跟上。 然而一群人刚冲出城，便看到一人一骑横挡在部队面前。 马上之人正是柳姝月。 第二十九章 天雷开辟出的道路 “仙师？”沈方看了眼她身后，空空如也，“粮食呢？” “我让他们带走了。”柳姝月淡淡的回道，“各位请回吧，这些人不会成为章渭城的威胁，等到明天，你们就看不到城外的灾民了。” “什么意思？”副官皱眉，“他们要去哪？” “去哪都好，反正不会留在这里。” “说什么笑话！荒灾又没结束，他们去哪里不都得变成流寇？” “我会一路看着他们，这点不劳你担心。” 什么？沈方心里一震，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 “仙师都要去王城了，哪有功夫看管他们！”副官脸上也多了一抹阴霾，“还请仙师让开，若是冲撞了您，末将不好交差。这些人不愿交粮的话，交给末将来办就好。” 柳姝月纹丝不动。 副官低声骂了一句，直接举起马鞭，“弟兄们，冲过去！” “杀！” 骑兵们齐声大喝一声，伏低身子开始提速。 也就在这时，柳姝月将一张符箓展开于面前。天空中赫然雷声滚滚，紫色电光在薄云间穿梭，令星辰黯然失色。接着两道闪电一跃而下，直接击打在马匹冲锋的道路上，炸出一股青烟和大片火星！ 部队刚提起来的势头瞬间被遏制住了，战马抬蹄嘶鸣，死活不敢再向前一步！冲在最前的几人甚至从受惊的马背上摔下，差点没给后来者踩死。 她清楚此术声势骇人，实则没什么威力，但追击的士兵和马都不知道，在后者看来，这就是无妄天雷。 “柳！姝！月！”一声愤怒的咆哮从队伍后方传来。 部队向两侧分开，给来者让开道路。 “原来是龚将军……戏看够了？”柳姝月面无表情的看向这位公子哥。 “你这是什么意思！？阻拦军队，扰乱军令，就算你是仙师也不可免罪！”龚令武咬牙切齿道，“柳姝月，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这句话让在场众人脖子都不由得一寒。 不管是谁，碰到这种罪责第一时间肯定是为自己辩解。 但令沈方不敢置信的是，柳姝月居然没有理会！ 这个态度甚至比对方呵斥怒骂更可怕。 他回头看了眼城门，略微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 “只要不越过我刚刚划下的线，你向上面禀报也无妨。” 线…… 众人这才发觉，刚才的落雷在地上打出了一道浅沟。 “你想强保这些人？”龚令武面目狰狞的瞪了她好一会儿，“那也行，老子放他们一马便是，但你得回王城交差，亲自跟今上解释下今天的事情。” “你之前没听我说吗？我不回王城。在这些灾民找到新的安身地前，我哪儿都不去。”柳姝月摇摇头。 “你敢——那是圣旨！”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各位就此别过。”柳姝月调转马头，朝灾民队伍走去。 “站住！”龚令武正打算追上去，天上的闪电突然又活泛起来，仿佛随时都等着猎物越过那条线。 “将军，请慎重……”沈方连忙劝道，“那可是会仙法的仙师啊！” 百年时间太久，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仙师的剑能斩妖，也能斩人。 “她……她这是找死！” 望着对方越行越远的背影，龚令武恨得牙齿都咬出血来。 那个轻蔑的眼神，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如五年前在王城见到的她。 他知道柳姝月看不起自己。 那又如何？ 如此自视甚高的人，还不是得服从王命，乖乖跟自己回到王城？她一路上行程都要听从自己安排，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明明刚开始她还认命了来着…… “柳姝月，你会后悔的！”龚令武又不敢追过去，只能恨恨的大喊道，“胆敢违背约定，莲云宗容不下你，今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吧——不管是你想要保的人也好，你自己也罢，没人能逃过严刑处罚！那时你求饶都没用了！” 柳姝月没有停下。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她当然听到了。 但这些杂音完全被另一些话所覆盖，变得微不足道。 那是陈玄对另一个客人说的话，如果不是事后非要他补述了一遍，说不定能自己就错过了。 现在，她意外的觉得这些话也同样适合自己。 柳姝月望着自己张开的右手低声说道，“现在……命运在我掌中了。” …… …… “镜头准备，3，2，1……开始！”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都市频道，我是记者言欣。我们都知道，本城世界之窗的著名景点，一比一仿香榭丽舍大道前阵子因为修复工程而全面封闭，如今修复已基本完成。我们看到围栏正在拆除中，相信这一景点很快就会重新开放，供游客参观游玩，想要第一时间体验的现在就可以在app上预约啦！至于它进行了哪些修复和翻新，我们特意找到了现场工程师来进行采访，张工你好！” “安排得不错，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注视着不远处的采访说道，“红莲还好吧，我觉得她从昨天起就有些不太对劲。” 陪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耸耸肩，“好，好得不得了，现在就算有条狗凑上去，恐怕都会被她一脚踢飞。”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眼，确认抱着双手远远站着的红发少女没有听到自己这番话。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她身边环绕的超低气压，以及脸上臭不可闻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心情有多糟糕了。不过瞧见她头上和手上缠着的绷带，年轻人心里还是有点小舒坦的。 谁让她老压自己一头，现在踢到铁板上了吧！ 最让她憋屈的恐怕还不是被打得满头是包，而是没打过人家但任务目的却莫名达成了。如今偏离产生的通道已经大幅缩减至不可进入的程度，她想找回场子都没路可寻。 “你没事也多安慰她一下，别让她一个人闷着。”男子无奈的摇摇头，“我们小队就你俩最能打，关系弄亲密点不是什么坏事。你听到了吗？王白鹄。” “行~~”年轻人懒懒的拉了个长音，“如果我也被踢死了，那这个小队就只剩一个能打的了。话说回来，红莲那一身能力根本就是顶尖级别的吧，纠正个c级偏离本应该是绰绰有余才是，结果她都撞得一头血，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片区有这么强的漫游者吗？” “不知道，上面还在查，但短时间只怕没什么结果。”男子表情严肃说，“这次偏离处理得很及时，然而侵入时产生的波动依旧会造就新一批异常之人，少则几个，多则十几。日积月累下，这些人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而基数大了，漫游者就会从中诞生，所以你的问题不是有没有，而是有几个。” 年轻人挠挠头，“按博士的说法，这情况岂不是好不了了？” “对，从理论上来说，人们打开这扇大门后就不可能再关上，可缓慢的融合与剧烈的变革是两码事。我们能接受牺牲，但最好不要有不计其数的牺牲，灭亡更不可取，这就是我们努力的目标。”男子说道，“回去吧，明天还得接着工作呢。” 第三十章 “我要斩妖” 陈玄按惯例将能力清点入库，之前他用特别能吃换来了吉尔德雷的骑术和黑魔法，使得库存能力的数量达到了八个之多！如果把自己用着的那四个也算上，则足足有十二个能力。 虽然整体来看，储备能力的品级都不高，适用范围也比较堪忧，但那总比一开始只有他自己的四个可供交易能力要好上太多。 另外这次交易后业绩点积累到了12点，他自然又写了封申请提拔的邮件，就是不知道多久能得到回应。 眼瞅着再过两天就到10月，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工资有多少了。 新入库的两个能力，陈玄当然也没忘了挨个检查一遍。 骑术自不必多说，带上后他突然就有了敢跨上任何野马的胆量，可惜它似乎只针对马匹生效，并没有骑狼、骑龙、骑大鹏之类的衍生功能。 一旦取下它，相关经验就会消失不见，而记忆里仍会留下“我1秒前还是马术高手”的印象，这割裂的认知也算是能力更换的副作用了。 黑魔法就比较邪门了。 它的唯一作用是献祭，用被献祭者的心脏来给自己增寿。难怪吉尔德雷在贞德死后会去干抓小孩搞活祭这么抽象的事情，大概是想给贞德再续一口才如此。 但问题是这玩意后面跟着一大堆惩罚，比如获得的生命比率会削弱百倍，还会遭到被献祭灵魂的诅咒等等，纯纯的得不偿失。比如拿老鼠来献祭，老鼠平均寿命3年，献祭后得到的命数才一百天出头，身体同时会出现鼠化诅咒，变成接近半人半鼠的怪物。 这可不是陈玄瞎编的，而是黑魔法能力中自带的那部分经验告诉他的。吉尔德雷显然知道这点，所以他只能选择同类，并且是自我行为能力不足的孩子。 现在他失去了这能力，以后应该没机会再接触黑魔法研究了。 考虑它带来的潜在危害，陈玄也不打算将它交易给别人。 不过令他稍微在意的是店铺交易app对黑魔法的评价。 ——“禁忌+1。” 就这么一句话。 居然没有吐槽它是灰色品级的垃圾？ 其他白色能力都没少被它锐评过。 “先生。” 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玄赶紧关闭库存界面，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后转头，“你来了啊，坐吧，我给你倒杯咖啡。” 随即他微微一愣。 因为柳姝月并未穿着往日那套宽松舒适的常服，此刻她上衣是皮袄，下半身是布裤长靴，并且灰尘扑扑，仿佛刚进行过一场辛苦的荒野徒步般。 而她是有能力随时用术法保持自己清洁的。 “怎么了你这是……玩泥巴了？” 柳姝月笑着摇摇头，“先生与我多久未见了？” “别叫我先生，听着有些怪怪的。你要不叫我名字，或者叫店长也行。” “那……陈玄吧。” “嗯。”陈玄满意的将一杯奶味咖啡递给她，“昨天我们下午才刚见过，现在也是下午，所以最多算一天吧。” “对我来说，却是十二天。”她接过杯子道。 “这么久？那方便面还够吗？不对……赈灾钱粮应该已经到章渭城了吧。” 陈玄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她之前可是每天都来跟自己讨论粮食发放情况的。 “没有。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赈灾，青州逃难的百姓全都被抛弃了。” 柳姝月缓缓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陈玄却听得心头一惊！ “你说什么？救济没了？” 他有想过会克扣，会以次充好，但压根不赈属实有点离谱了，这又不是官府机能完全瘫痪的王朝末期。 “先别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陪我去见一样东西的。” “这东西……跟灾民有关？” 柳姝月点头，“对。” “那行……你等我关下店门。”陈玄挂上休业招牌后，跟着柳姝月穿过二楼vip房间的后门，来到了她的世界。 穿过门的一刻，他忍不住轻轻哇哦一声。 眼前竟是一副巍峨壮丽的自然风光。 成百上千根如柱子一般的石笋耸立于地平线上，每一根上面都郁郁葱葱。别看它们像石笋子，实际上每一根底部都有数十公里宽，本质上是一座座造型奇特的小山。山上该有的东西它都有，光是远远眺望就能看到山中有空洞、有瀑布、有密林、有飞鸟。 山下方则是一滩滩浅水连成的湖泊，它们清澈无比，倒影出了天穹与白云。湖边有不少动物徘徊的踪迹，显然这里是它们饮水觅食的天堂。 陈玄不禁联想到了自然保护区。 而两人所处的位置就在一个小山坡顶上，离眼前的“保护区”不到十公里路程。 “我们这是到哪了？” 他来回望了望，发现不光没看到章渭城，甚至连小规模的乡镇都未瞧见一个。难民的营地倒是发现了，就在山坡下方，规模少说也有两万多人。 方圆百里唯一一座稍微像样的房子，就是他们身后的这间茅草屋。 显然，柳姝月已经带领那些灾民逃离了章渭。 “青州最南边，与万山大荒交界的地方。” “我懂了。”陈玄顿时了然，怪不得这些天对方都没来找他，“留在章渭没有活路，那就自己闯出一条活路来，这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真的吗？”柳姝月笑了笑，只是眼角流露出一些疲惫。 “我看这里挺不错的啊，有水有山，自然资源相当丰富了。”陈玄评价道，“前期组织人手打猎，后期捕鱼开垦，食物不成问题。山上的那些洞窟也是天然的住房，找人清理一下，应该足够容纳这些难民。” 最多也就是缺开荒工具。 但工具对他来说是问题吗？不管是柴刀斧头还是渔网种子，他都可以轻易买到。柳姝月已经为灾民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得再帮一帮。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啊……供几万人定居都不是不行。青州官府为什么不开发此地呢？” “这里住着大妖。” “原来如此……啥？”陈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它名为漩，是条青龙。”柳姝月淡淡的说道，“漩身长百丈，善水能飞，金刚铁骨，刀剑难伤。它还喜食生肉，人当然也是它猎捕的对象。从它出现至今，吃过的人恐怕已有数千之多了。只要此妖仍在，万山大荒就是绝对的禁区。” 说到这里她吐出一口气，“当然……宗门里对大荒区域的记载语焉不详，谁也不知道山林深处是否还存在其他大妖，但至少靠近青州南境一带，漩就是最强大的妖。另外，此地还存在各种凶残妖兽近百种，算是妖害出现极为频繁的地区之一了。” “既然如此……带灾民来这里没问题吗？” 陈玄不解。 “普通人是活不下来的。别说能引动天地之威的大妖了，就算一只不起眼的影魅，都能在眨眼间夺走十几个人的性命。”柳姝月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继续坦然说道，“若想让这些难民活下去，就不能让他们继续做普通人。” “人如果要迈过修行感气的门槛，一靠天赋、二靠外物。绝大多数时候，宗门都只挑有天赋的那批人，因为一味靠外物提升的修行者境界有限，难以攀登大道。但不可否认，即便是最低级的修行者，也比无法感气的普通人要强得多。” “根据宗门密卷记载，龙之血正是外物里的上佳良方，哪怕是毫无天赋的人，饮下鲜热的龙血后，也能脱胎换骨，逆天改命。不光如此，龙浑身上下都是宝，鳞可作甲，骨可成兵，以这条龙尸为基石，他们就有机会在这大荒绝地中活下来。” 她注视着陈玄，眼中又有了往昔的光辉。 “所以，我要斩妖。” 第三十一章 以剑明心 祭祀、祈雨、斩妖、抚民……这便是宗门弟子的职责。 陈玄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柳姝月时的情景。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因此只能应和道，“好啊，既然斩妖有这么多好处，那肯定得斩了。你想给我看的东西，就是这只大妖吗？” “我想让你见证这一切。就算逃离青州的计划最后失败了，也会有人记得我们。”柳姝月顿了顿，“陈玄，等你拿回了博览古今，这些故事应该也会被载入其中吧？” 什么意思，拿回博览古今？ 那不是已经交易出去的能力么？ 就在愣神间，他听到了一声长啸。 那声音不似人也不似鸟，极为刺耳，让人头昏脑胀！ “它来了。”柳姝月望向群山方向。 这么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而且这声音跟他想象中的龙吟也相差太远了点。 陈玄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青色的“长蛇”出现在石林之间，它绕着山柱灵活几个盘旋便飞至半空，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游来。它确实没翅膀也能飞，身下两对爪子，脑袋硕大，头顶有闪闪发光的长角，像极了传说中的龙。 可一想到它喜好吃人，这副威武的姿态便显得有些可怕了。 与此同时，山坡上刮起了风。 明明刚才还是风和日丽的景象，现在天空却变得灰蒙蒙一片，就连山谷下方的难民营地也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别担心，这是漩引起的天象变化。”柳姝月主动解释道，“青龙能招来风雷和浓雾，这不管是将猎物困在雾气中玩弄至死，或是用狂风卷到天上摔死，对它来说都是拿手好戏。” “……你要不要先把千想剑借回去？” “千想剑用来斩杀小妖还不错，对付这种大妖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她不知为何忽然轻笑起来，“不愧是你……这种时候想的居然还是租借，你果然把生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你这样的人，反倒让我安心。”柳姝月拔出背后的长剑，单拎在手中，“至少你不会赖账。” “那是自然，做我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诚意。”陈玄也没多作解释，“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还藏着比千想剑更强大的能力？” “那是自然，总不能把压箱底的先卖了吧。”她理所当然道，“不过这能力强归强，却不那么好用，你应该不会太中意。” 真的吗？能力这东西，还得自己拿到手了才知道。 “你好像算准了大妖一定会来。”陈玄抬手挡在脸前，此时的风已经大到有些难以睁眼了，“我还以为这些妖怪都是鬼鬼祟祟，来去无影无踪的呢。” “为何要藏匿？漩相当于此地的王，你可曾见过要躲着外人出行的王？”柳姝月不以为然道，“别说边境地区了，它每隔几年还会深入青州内部掠食，来去一次都能造成数百人伤亡。如今有大量口粮送到嘴边，它是不可能憋得住的。” “这么张狂？”他由不得有些意外，“那为什么你一开始没有斩它？” 或者说，历届宗门弟子都没有除灭这妖——既然莲云宗内部都有对漩的记载，那说明它至少存在有好几百年了。 这似乎说不通啊。 毕竟青龙浑身都是宝，血还能让普通人蜕变为修行者，大号宗门看不上，皇上总不会轻易放过吧？ 皇上和寻常军队打不过？但皇上能叫得动柳姝月这样的宗门弟子啊。 “因为相传龙是统治者的气运所化啊……”她略带自嘲的说道，“威胁龙就等于威胁到王朝大统，所以哪怕它是为害一方的大妖，哪怕人人都知道南边有这么一只妖存在，它依旧活得好好的。现在想来，那些前辈们也不过如此吧……” “你说龙是皇帝气运所化？那你还要来斩龙？”陈玄大为讶异，“要是这事传出去了，你的仙师辅佐之位岂不是……” 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神情，他忽然意识到，这未见的十二天里恐怕还发生了一些别的变故。 真的只是没有赈灾粮吗？ 陈玄正打算仔细问问，一阵铺面而来的狂风让他下意识背过身去。再回过头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人呢？ 难道—— 他抬起头，心里忍不住低呼，卧槽，她居然能飞！ 柳姝月确实飞了起来！她迎着风不断上行，眨眼间就缩小成了芝麻大小的点。青龙也已经飞出万山大荒，朝着这边猛冲过来。 这就是仙人之战？ 陈玄感到心脏怦怦直跳，他虽然跟柳姝月打了这么久交道，但还没过她动真格的样子。 一仙一妖究竟会打到什么程度？ 站在山坡顶上观望真的安全吗？ 脑袋里冒出想法无数，可身体还是执行了最本能的反应——他掏出手机，打开拍摄模式，对准了云雾滚滚的天空。 只见柳姝月将剑抛出，双指并拢指向头顶，那剑宛如通灵一般迎风而立，悬浮在她指尖之上！ 接着剑刃上泛起绚丽的七彩霞光！ 青龙也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这时陈玄才意识到，这条龙的尺寸大得惊人，光是这张嘴就能轻易塞下一辆火车头。 柳姝月挥剑了。 她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将手指挥下，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耳边狂躁的风声突然静止。 刹那间，暴涨的霞光从剑尖斩出，如一根极亮的细丝，迎着龙头一扫而下！龙还张着嘴，但角上闪烁的电光却骤然熄灭，仿佛像被这一剑断电了一样。 “斩中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龙的身体便从中间裂开，巨大的腹部上出现了一个骇人的伤口！ 但这并不是那一斩的全部。 因为紧接着天空也裂开了！ 翻滚的云雾沿着剑痕向两边荡开，之前还灰蒙蒙的天穹宛如被一劈为二，露出了它原本晴空万里的模样。 这一剑不光斩中了龙，也将它带来的狂风与妖雾全部斩开！ 哗啦啦…… 停滞的声音又再度恢复，不过陈玄听到的不再是风雷喧嚣，而是淅沥的雨声。 下雨了。 按理说风平之后的雨最是猛烈。 可这却不是一场寻常的雨。 它似春雨般轻柔，雨水又红又腥。 他低头看向脚边，血雨润物细无声的洒下，给原本绿莹莹的大地染上了一层暗色。 这样就结束了？ 她斩龙只需要用一剑？ 陈玄忽然诗性大发，很想吟诗几首，比如什么一剑光寒十九州，又比如什么犹如天上降魔种之类，但最后还是觉得一句“牛逼”最贴切。 这！就！是！修仙！ 明明斩龙的不是他，但他仍觉得热血沸腾。 有朝一日，他或许也能做到这般地步—— 抬起头，陈玄再次找寻柳姝月的身影，却不由得愣住。因为被斩开的天空并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而且就连原本的蔚蓝色背景也裂开了一道口子。透过那条口子，他竟似乎看到了无数高楼…… 高楼？ 自己没眼花吧？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再次望去，这一次他甚至发动了神眼法，让视野成倍的放大。 那一众高楼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些，不光能看到光洁的玻璃幕墙，还能瞧见一些立在楼顶的广告牌。 “天恒人寿责任有限公司？” 他不由自主的念道，随即倒吸了凉气，那不就是自己小区附近的地标建筑吗！？ …… …… 房间里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嘟嘟的报警声几乎震破耳膜。 “能不能把那该死的喇叭关了！它叫得再大我们也不可能飞过去吧！”王白鹄一边飞快的收拾装备，一边朝办公桌前的同事喊道，“威胁程度确认了吗？” “是！系统判断为……”同事停顿片刻，随后惊愕道，“a级污染侵入！” “地点呢？” “天麓区和平大道方向，万队长在往那边赶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年轻人一路小跑来到地下停车场，看到搭档红莲已经坐在专车驾驶位等他了。刚一上车，对方便踩下了电门。 “你慢点，我还没关门啊！”王白鹄惊叫着抓住扶手，用脚尖勾住门把关上车门，“呼……a级侵入，这下有大乐子了。” 第三十二章 天现异象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一拐弯就上了主干道。 路边已然多了许多驻足旁观的群众。 “他们在看什么？”红莲问。 “我了个去……你先专心开车……”王白鹄钻出天窗，趴在车顶，难以置信的望着众人遥看的方向。 天空中倒映出了一片血红色的荒野。 对比周围稀薄的白云和蓝天，它是那么醒目，就仿佛一副细长的画卷一般。许多人都目睹到了这一奇景，他们拿出手机纷纷对着天边拍照，脸色兴奋异常。 这和过去出现的入侵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已经想象出后勤组擦屁股时的绝望了。 “不会吧……”红莲很快也从高楼间的空隙中注意到了天穹上的异象，“那到底是什么鬼！？” “我不敢肯定，但那边好像在下雨……那雨是血红色的……”王白鹄眯着眼睛喃喃道。他的视力是队里最好的，裸眼可直接看清五百米外的硬币面值，“这下怎么办？恐怕全城人都要看到了！” “何止是全城。”红莲默默翻了个白眼，“要不了几分钟，这事就得传到全世界都知道了。” 过去的污染侵入往往只是一扇门，一栋房屋，或是体积有限的“空间”，并且大部分空间都有迹可循。比如上次遇到的编号98号侵入，背景是中世纪法国，所以连通点也会出现在复制版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处商店里。 因此为了让侵入更加集中，他们才会花费巨资在城郊建立起一座规模庞大的世界之窗。由于如今出国旅行越来越简单，像这种仿制各国名胜建筑的游乐园显然有些过时了，红莲还记得不少报纸当时都“批判”过这个乐园的建造，但殊不知它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吸引游客。 而天上分明是空无一物之地，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侵入的异象？ 王白鹄钻回车里，打开收音机，所有频道里传出的都是同一个电台的声音。 “……我市上空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光影奇景。专家称这是特殊的海市蜃楼，是北方冷气团南下被麓山部分阻挡所导致的光线折射，还请大家不要惊慌，文明有序观景。以下是电台记者推荐的几个观景点……” “海市蜃楼？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他称赞道，“后勤组的反应还挺快嘛。” “也就糊弄一阵子罢了。”红莲不以为然，“侵入带来的不光是奇景，还有异变，如果我们处理不好，这世界早就变得千疮百孔的秘密恐怕就盖不住了。” 她说完从手套箱里拿出警灯，反手贴在了车顶上。 一时间警笛声大作，前面磨蹭的车辆纷纷让路。 “喂，这样是违反规矩的，我们并不是——” “没空管那些细节了！照这样下去道路很快就会堵死，我们难道要靠两条腿跑过去吗？” 王白鹄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被异象吸引的人不光是路边群众，还有开车的司机。道路上的车流速度正在明显降低，不少人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可以预见城市各条主干道接下来都会发生一场大堵车。 “放心，现在交警肯定顾不上查我们，他们自己都要焦头烂额了。”红莲抓紧方向盘，一脚将电门踩到底，“你坐好，我要加速了！” 一刻钟不到，两人便风驰电掣的抵达了天麓区和平大道。 异象的下方正好是一个小型绿化公园。 现在还没到下班的点，所以公园里游荡的人并不多，一眼望去也就几十个。他们正处于“海市蜃楼”的正下方，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那副撕裂天空的奇景。 王白鹄感到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从远处观望异象和站在它下方昂首仰望的体验完全不同。首先是大小，当它就呈现于头顶时，几乎能占据视野的一半以上，巨大的压迫感十足。其次在异象边缘，他清楚的看到几片云朵被拦腰阶段，白色云絮正在向异象内部跌落，仿佛那片鲜红的大地正在吸取着这个世界的万物。它高悬于天空之中，却像是深不见底的暗渊。 “拿上这个，你去把人赶走。”红莲将一个东西丢给他。 王白鹄接过一看，发现是警员证，照片贴的还是他的。 “你这又是从哪里买的？” “拼夕夕。” “你这违反规矩了——” “嗯？”红莲眉头一斜，“那我去。” “别，我来就好。”王白鹄连忙拉住她，自己麻溜的下了车。虽然驱散围观群众是为了他们好，但同事对规矩的漠视也是有目共睹的，更别提她之前还吃了一个大瘪，现在正有气没地方使。 “喂，这里不安全，你们赶紧走！”他举着警员证，快步奔向一对举着手机的情侣。 “不是说它是海市蜃楼吗？” “对啊，这有什么不安全的？”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王白鹄晃了晃手中的证件以示强调，“公园马上就要拉警戒线了，你们快点出去！” 大概是警员身份的说服力，两人还是听从了他的警告，一步一抬头的离开。 他随即跑向第二波人。 但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响起！ 众人都听到了这声惨叫，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倒坐在地上，疯狂向后扭动身子似乎想要逃开，可始终因为害怕而无法离开地面。她的左手紧捂着右手腕，指尖有鲜血洒出。 王白鹄心中一惊，一个箭步便冲到对方身边。 女子面前只有一条带着项圈的宠物狗。 那狗正低头舔舐着一滩闪烁着金光的奇怪血液，对女子的叫声充耳不闻，而它的脚边还散落着一截带皮的手掌。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女子的手。 这时狗也看向了他——不是抬起头看，而是两只眼睛移动到了同一侧，上下并排的盯着他！它的嘴也张得更大了，几乎从鼻子尖一直裂到了脖子处。 王白鹄顿觉毛骨悚然。 异化……发生在了狗身上？ 他不再犹豫，拔出藏在腰间的枪就射向宠物狗！ 只听得咻的一声轻响，子弹精准射进了狗的眉心之中。 这并非寻常手枪，而是组织发放的特制武器，外形像玩具，射出的子弹也是强力麻醉弹，优点是即使被群众看到了也不会引起太多警觉……缺点嘛，就像现在这样，宠物狗完全没有被麻醉的迹象，仅仅是愣了下，便张嘴咬向大地！ 咬向大地？ 王白鹄忽然瞄见自己脚下的草地蠕动起来。 眨眼间一张狗嘴从地里冲出，狠狠啃在他的小腿上！匪夷所思的是，宠物狗并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它像是将头埋进了土里，身体和王白鹄仍隔着三四米之远！ 看到这诡异一幕的女子直接呜咽一声吓晕过去。 然而狗嘴却没能将他的小腿一口咬断，甚至还磕碎了好几颗尖牙，咬合处则是火星四溅。 王白鹄轻松就抽出了自己的小腿，他一个箭步后跳拉开，抱起晕倒的女子便往车子方向跑，“红莲，编号mz3弹！” “倒计时1秒，”耳麦里传来同事淡然的回答，“跑快点。” “你就不能多延迟几秒吗——”他话音未落，身后的爆炸声就淹没了一切回答。 轰隆！ 王白鹄被爆炸风吹得一踉跄，回头看去，草地上只剩下一片焦黑，以及宠物狗被炸碎的下半身。 这下没人敢继续在公园里逗留了，转眼间大家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省事了。”他嘀咕道，“就是不知道后勤组会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煤气管爆炸呗。”红莲走了过来，“你刚才打的是什么？” “一条狗。” “啥？”她皱起眉头。 王白鹄犹有些不敢相信道，“那条狗……获得能力了。” 第三十三章 紧急救难 人们沐浴在鲜血之中。 他们张开双臂，迎接着这场血雨。他们欢呼，哭号，祈祷，歌唱，哪怕破旧的衣裳被龙血染红也未停下，明明看上去犹如某种邪恶的仪式，陈玄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神圣感。 他们都在呼唤柳姝月的名字。 淋着这雨，陈玄也觉得身体似乎微微发烫。 “他们有了修行的资格。” 他回过头去，柳姝月不知何时已走到身后。 “他们居然不害怕。” “我告诉过他们，龙妖之血才能让灾民真正立足于这片绝境大山中。这份鲜血……还有完整的龙尸，是我给予他们的馈赠。” “那接下来呢，你要传授灾民法术吗？”陈玄问道，“他们不算莲云宗的弟子，私传会有麻烦吧？” “能力交易可不算教，毕竟我没透露过一句秘法的消息。”柳姝月否认道，“这也是我想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在我剩下的能力里，你可以随意挑走一样当作报酬，其余的……就给他们之中最有天赋的人。” 陈玄大为意外，“你要把能力交易给灾民？” “我——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柳姝月紧捂着嘴，指缝里竟喷出血丝来。 她摇晃两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陈玄抢先一步，伸手将她扶住。 那双总是充满神采的眼珠，此刻已然变得灰暗无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想要斩一条龙妖可没那么简单。”柳姝月擦掉嘴角的血沫，轻声笑道，“灭妖真剑是专门对付妖邪的法术，燃烧几分生命就能换来几分力量。凭我的本事，非得做到这个地步才有必胜的把握。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个能力强归强，却并不是那么好用……” 说着，她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到底消耗了多少生命？” “也就差不多全部吧，我现在只剩下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了，所以请你听好……” “别急着交代后事啊，你可是本店的vip客户！” “怎么，你还管到客人的死活不成？”柳姝月扬起嘴角，让自己尽量显得精神点，“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趁我现在三魂还在，赶紧把那个交易的法宝拿出来吧。” 她并没有骗自己。 她就快要死了……如果自己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 陈玄掏出扫码枪，对准她的额头，“未必，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柳姝月微微一愣。 他已经添上了选择的能力，「黑魔法」。 “这是什么？” “你换过来自然会知道。”陈玄又说道，“对了，龙的寿命应该都很长吧？” “当然……少说也有几百年……” “那就行了。如果可以不死的话，你还会选择跟它同归于尽吗？” 柳姝月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那当然……不了。” 交易达成。 她用一项绿色品级的「八卦掌」换取了「黑魔法」。 陈玄此刻并不在意她拿出什么能力来交换，因为她的生命力仍在不断流失，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黑魔法需要搭建仪式台来献祭，你看一眼就能明白。关键之物是龙的心脏，它刚被杀没多久，心还是鲜活的，你只用把它剖出来，摆在台子中央即可。” 这便是他想到的续命之法！ 哪怕通过此法获得的生命会成倍打折，在龙妖的漫长寿命面前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这不是什么……正经能力吧？”柳姝月此刻也领悟了黑魔法的真谛，“不，我不能接收这样的诅咒。如果代价是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那我宁愿作为人而死去……” “你先准备仪式，我保证你不会遭受诅咒。”陈玄打断她的话道。 她怔怔的看着他。 我该相信一个商人吗？ “仙师大人，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们能感应到气了！” “您……您还好吗？” “这人是谁？” 此时难民们陆陆续续的靠拢过来，看到柳姝月虚弱的模样，他们盯着陈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和敌意。 我叫他来见证这最后一幕，不等于早就相信他了么？ “不可……对先生无礼。”柳姝月抬手制止了众人的猜忌，“他是来帮我们的。听好了，我现在有些事需要大家去做。” 她吩咐的正是搭建祭台的材料。 陈玄知道对方已经同意，起身便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走去，“坚持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 为了避免两边世界的连接中断，他特意没有关上房门。 从后门回到店内，他打开商店管家，翻到交易记录一栏，那里仅有三个名字，柳姝月，吉尔德雷，以及贞德。 他记得，lv2店长可以对客户进行回访，而回访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住宿，另一种是让老客户更容易找到店铺大门。 他对贞德点下右键，扩展菜单里果然有个“邀请回访”选项。 点下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甚至软件里都没有邀请成功的提示。 陈玄清楚，这种回访方式是不具备强制意义的，客人可以选择忽略，或是终生都不再踏入能力商店的店门。但他也别无他法，只能打开大门照常营业，同时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结果没到五分钟，门外就走进了两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使者阁下，是您在呼唤我吗？” 陈玄抬头望去，看到小区的景色已变成了稀稀落落的村庄。说话人正是贞德，而站在她身边的不是吉尔德雷又是谁？ 不过两人的模样又和上次离别时有了极大变化。 贞德看上去差不多已有三十来岁，打扮得跟乡村放羊女没什么两样，吉尔德雷元帅的头发更是有了几缕白丝。 她确实在按自己的提议，舍去统帅身份归隐于田园中了。 “我这些天一直有梦到这间店铺窗口散发出来的温和灯光，故此来村里转了转，没想到真见到了熟悉的店门。” “确实如此，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阁下想要什么能力尽管直说。” 陈玄拿起扫码枪，“我想要「受祝福的圣少女」。” …… …… 等陈玄再次通过201房回到万山大荒时，这边的山顶上已经堆起了一个小型的石块祭坛，祭坛周围插着火把，而中央放置的正是龙妖的心脏。即使离开了躯体，它依旧在微微颤动，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被斩于剑下。 柳姝月的脸色更苍白了，她盘坐在祭坛边，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看到陈玄出现的一刻，她脸上才又浮现出一丝笑容。 “如果你兑现不了承诺……那就得按我说的来。” “放心，本店从来不作虚假宣传。”陈玄信心十足的回道，“再来交易一次能力吧。” 他要把圣少女能力换给柳姝月。 根据这项能力的说明，它只对女性生效，虽然有容易被火焰所伤的副作用，但最关键的是免疫各项诅咒，让持有人远离黑暗！ 见到「受祝福的圣少女」的那一刻，柳姝月即将要合上的眼眸中又多了一抹亮光。她并不是一个想要求死之人，拼尽全力斩龙仅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若能继续活下去，她断然没有放弃的理由。 依照献祭的法门，柳姝月将一把匕首刺入龙心中，施展出黑魔法。 刹那间，天地色变！周围忽然刮起阵阵阴风，风声凄厉刺耳，像是妖龙在嘶声哀嚎！ 但下一刻，柳姝月身上泛起一层耀眼的光芒，将阴风驱散得一干二净！ 不光如此，连周边草地猩红的血迹都被淡化，山坡顶上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仙师大人显圣啦！” 难民们纷纷跪下，对柳姝月顶礼膜拜。 陈玄却看到，天边那道被剑劈出来的“裂痕”正在一点一点合拢，四周的云朵疯狂涌入，在裂隙边缘形成了一圈壮丽的云彩瀑布。 第三十四章 麻辣村 三天后。 陈玄带着网购的物资，推开了201房的后门。这次出入口又换了个地方，从山坡顶上转移到了大山边界的一个洞穴里。按照柳姝月的说法，似乎只要她将哪里认定成自己的住所，并且它也具备一定房间特征时，201号就会与之相连。 比如说这个洞穴……连窗户都没有，仅仅装了个木板门，房里摆了张草床，也能算作居所了。 柳姝月并没有在洞里。 这也很正常，她最近有忙不完的事情，不是带领大家开拓大山周边的资源，就是前往青州中部引导新的灾民来到此地。为了让陈玄能够随时找到她，柳姝月不光将房卡交给他保管，还留下了五张传音符，说只要一有消息她就会尽快赶到。 陈玄走出洞穴，门口有个小男孩立刻朝他抱拳道，“店长大人好！” 他认得对方，叫薛小金，是首批灾民里天赋较高的一个孩子，受龙血激发后已能将清心决和灵剑术修炼至三层。 “仙师大人去大山中探索了，说要是您来了的话，可以先在村里逛逛，我来为您带路。” “今日是几号？”陈玄每次过来的第一件事都是确认时间。 “11月5日。”薛小金流利的回答道。 而斩龙日发生在三周前。 昨天来的时候，这边还只过去了15天。 也就是说，除非始终让201号房间的门开着，否则两边的时间就会以相对变化的速度流逝，且没有规律可循。 当然了，要说大规律还是有的，那就是客人跟店铺的联系越紧密，这个时间比例就越小。比如之前和柳姝月也是几天不见，却一下跳过去了五年。 “把这个给你们负责种地的人。”陈玄摘下背包，扔给薛小金。 后者顿时激动道，“莫非这包里的东西，就是仙师大人之前提到的‘仙种’？” “对。能种出什么菜都写在包装上了，种得好的话，冬天之前说不定还能收获一波。” “我这就送过去，大人您等我一会儿！” “嗯，我去湖边看看。” 看着对方像捧着宝贝离开的表情，陈玄不由得笑了笑。那非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网上买的优选种子，有葱蒜这种香料类的，也有白菜空心菜等好种易活的蔬菜，土豆番茄种子也有整整两大包，加起来不到五百块。但它们胜在基因优秀，再加上法术促长，最后的耕种效果应该会相当喜人。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只简易方舟正在来回巡游、铺洒渔网。当然，这些渔网也是他买来的，每天都能抓上好几千条鱼。 湖边则是晾晒场，密密麻麻的木架上不光挂着鱼肉，还挂着兽肉和肉皮。后者是打猎队的成果——他们将龙筋、龙牙和龙皮做成上等的弓箭刀盾，轻易就成为了此地万物生灵的主宰。不得不说，这里的自然资源真是丰富到了极点，碧蓝的湖水中能用肉眼看到一片片鱼群在游动，林中的野狼和狐狸还会大胆凑上来讨要灾民剖下来的内脏。 对了……现在称呼他们灾民已经不合适了。 柳姝月给这个村子起了个名字，叫麻辣。 所以他们已是麻辣村的居民。 至于为什么选这个名字……她给出的答案也让陈玄啼笑皆非。村子没有他的帮助就建立不了，而他经营的商店门口就挂着麻辣烫的招牌。 看来早点换个正式店名已势在必行。 “店长大人，种子已经送到了！” 薛小金乐呵呵的又跑了回来。 “嗯。你们现在有多少人了？” “三万一千左右。” “不少了。” “是啊，仙师大人说等凑到四万人，就再进行一次龙血沐浴，让后面跟过来的人也能跟上我们的步伐。” 陈玄点点头，在柳姝月眼里那头龙浑身是宝，肯定要榨干所有价值才行。他是见过那玩意的神奇之处的，哪怕剥离这么久，血和肉依旧可以不腐，宛若生机尚存。 “小子，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如何？有后悔到这荒山旷野来吗？” “那还用说吗大人，这些天简直就跟做梦一样！”薛小金毫不犹豫的说道，“之前一顿饱饭都吃不到，路上生怕被别人给吃了，每天合眼都想着可能再也撑不到明天，直到仙师给大家发放救济粮才好转起来。而现在，我和我娘却能每天都吃到肉，还能学习仙法，浑身也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那饥荒之前呢？”陈玄有些好奇。 “如果没有荒灾，那自然是最好了……至少我的爹和弟弟就不会死。”男孩声音低下了去了些许，“不过它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幻想着一切能回到从前，今后就由我来保护我娘！” “好决心。” “那您能不能给我调换一个更适合战斗的能力？我觉得比起后勤，我更适合加入狩猎队！”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得柳仙师批准才行。另外狩猎队只招收成年人吧，你还早着呢。” 闲聊间，陈玄忽然看到身后的山头上冒起了一柱黑烟。 “那烟是什么？” “是烽火。”薛小金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一缕代表北边有不明人马靠近。” 北边……陈玄想了想，应该指的是青州腹地，因为难民已经逃到了南境边缘区域。 “店长大人，能请您去村子前方为我们助阵吗？”他急切的说道，“仙师大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您的力量。” 得，柳仙师难道就没告诉过他们，店长并不擅长跟人正面战斗吗？ 不过陈玄倒也不慌，既然柳姝月还在万山大荒内，回到村子就也是一刻多钟的事。加上村里几乎全员感气，放外面都算修士入门，一般敌人还真奈何他们不得。 “行，你带我过去吧。” 来到村子外，也就是最初的斩龙之地，陈玄见到了那队“不明人马”。他们数量不多，约百人左右，其中一半披甲，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伙人来讨伐青州灾民的？ 但一百人也太少了点，就算这些逃难者没有沐浴龙血，三万人也足以把他们撕成碎片。 而麻辣村的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 近五百青壮男子齐聚于此，他们穿得就像部落野人，兽皮裹身，武器也以木枪长弓为主。光看外表的话，恐怕没人会把他们跟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联系在一起。只是战斗力跟装扮无关，一旦打起来，这些人各个都可以一抵十。 “陈玄！” 一阵香风从侧方吹来。 话音未落，柳姝月一个急刹降落在他身旁。 “你又用了乘风符？”陈玄冲她点点头，“这种珍贵的符箓不是用一张少一张吗？” 之前杀龙时，她就是用这一招直冲天空，一剑将妖龙斩落。 柳姝月面露微笑，“最近我制符技术有所进步，已经能用龙鳞炼制了，所以也不必太吝啬，特别是感应到你来这边的时候。” 对于陈玄来说，他们不过是相隔一天而已，可在她眼里，两人却已阔别十五天。 她的笑容让周围莹莹绿野都有些黯然失色。 陈玄总觉得自从来到万山大荒后，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就好像彻底卸下了某种束缚一样。 “他们不像是敌人。”柳姝月扫了远处山坡一眼，“以龚将军的胆量，断不敢只带这么点人就来找我的麻烦。” 陈玄用神眼法细细打量一番，突然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 “哦？为什么他会来这儿？” “谁？” “章渭太守，沈方。” 第三十五章 风雨欲来 “好久不见了，仙师大人。” 隔着老远沈方便开始挥手打招呼。 等到他骑着马来到村门口时，柳姝月才冷冷开口道，“我记得给你们划过一条线吧，只要胆敢越过那条线，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等等……此一时彼一时，仙师应该也听说过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斩来使啊！”沈方连忙解释，全然没了以前太守的做派。 “你？使者？”柳姝月意外道。 “正是，今上对你的事情相当看重，特地修书一封，命我务必交到你手上。”他说罢翻身下马，从挎包里取出一筒纸卷。 她并没有去接，“所以你是来劝降的？” “我只是来传达今上的意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柳姝月转头看向陈玄。 陈玄想了想，对她微微点头。 她这才上前接过纸卷，“让那些侍卫留在外面，你一个人跟我们来。” 麻辣村里并没有几栋像样的建筑，村民大多住在石柱下方的洞穴里，就更别提专门的会堂和代客厅了。饶是如此，沈方依旧被这里的勃勃生机震惊到了，眼珠子一刻都没停下过。 “怎么样？这座村子。”陈玄打趣的问道。 “若非亲眼所见，我绝对难以相信。”沈方似乎也在等待这个话题，顿时滔滔不绝，“世人都说万山大荒是十死无生的险地，妖物横行，尸首遍野，没想到竟也有如此怡人的风景……和富饶丰盛的资源。”他指向湖泊边一片挂满鱼干的晾晒架感慨道，“从填不饱肚子到肉食满仓，这是何等奇迹！我本以为逃走的灾民会过得相当辛苦，甚至是十不存一，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仙师大人的能力。” 说完他看向陈玄，“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也是莲云宗的修行之人吗？” “姓陈名玄，至于来历嘛……” “他是我的同道，”柳姝月这时插话进来，“虽不属于莲云宗，但我和他在修行路上怀有共同的目标。” “可据我所知，除开本家修士，莲云宗对其他修行者都持排斥态度……” “那仅针对这片陆地上的修行者，而陈玄来自于渊海之外。” 沈方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那天见到这位年轻后生，我就知道他大有来头。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希望能听陈兄给我讲述下海外面的故事。” 陈玄笑而不答，仅是稍稍颔首。 柳姝月明显在瞎编，他只需配合就好。 接待的地方被选定在万山边的一块临湖空地上，除了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外再无他物。 “村子目前在建设时期，实在没有更好的地方招待你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不要怪罪。”柳姝月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不会不会，我看这里就挺好。”太守连连摆手，“光线通透，微风拂面，以天地为室，以山水为鉴，合适得很。” 柳姝月凝视他片刻后才叹气道，“我原以为你是个顽固自傲之人，没想到其实也挺灵活多变的嘛。” 面对这句讥讽，沈方只是苦笑了下，没有作答。 她也懒得继续客套，直接打开了手中的“密信”。 刚扫过几行，柳姝月的秀眉便皱了起来，看完后她更是恼火的将纸卷拍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 “上面写了啥？”陈玄好奇道。 “你自己看。”她直接伸手一推。 按道理，这玩意只能给柳姝月一个人看，但沈方默契的移开了视线，假装没有瞧见仙师的举动一样。 信上的内容很直白。前半段是对柳姝月的控诉与谴责——齐王对她背叛自己的愤怒从字里行间就能读出。以诚相待五年，换来的却是一意孤行，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愿意给柳姝月一个挽回的机会，只要她在收到此信后的两个月里回到王城，向他认罪并表示臣服，他可以免去这诛九族的罪行。 对此陈玄毫不意外，而且信里还未提到斩龙一事，等到齐王知道象征王权的龙都被仙师杀掉剥皮取肉，宝贵的龙血全部滋润了灾民，只怕肺管子都会气炸。 不过信件后半段就有点离谱了。 那是赤裸裸的威胁——倘若柳姝月逾期不归，齐王就要诛连柳姝月全族，而且连她出生地方的居民也要一并处死。这仍不算完，他还要召集军队和民间散修，一同踏平灾民的藏身地，把所有敢于反抗的人挫骨扬灰！ 这种不把治下百姓性命当回事的狂言，难怪会惹得柳姝月大怒。 “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陈玄看完后问道。 “我是莲云宗弟子，哪有什么家人！”她愤愤说，“从记事起我就已经在宗门修心室内了。不光是我，其他弟子也是一样，我从未听说过他们谈起自己的家人或俗世生活。齐王根本就是在拿不存在的东西威胁我！” “咦，仙师大人难道是在宗门里出生的吗？”沈方讶异道，“我还以为莲云宗会暗中寻觅那些天赋出众的孩子，把他们收养后再培育成修行者……” “这不过是世间流传的谬论罢了。”柳姝月当即否定道，“宗门百年才会开启山门一次，哪来的人手去收集民间孩子！无非是一些散修邪修打着莲云宗的名号坑蒙拐骗，才让世人误以为这般！” 一个全封闭的宗门？对外界无欲无求，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干涉俗世……陈玄有些在意道，“那信上说的柳家人又是指谁？” “这我知道，允州柳家，是个大族。”沈方立刻回道，“不过……仙师大人，您确定自己跟柳家毫无关系吗？” “我的出身难道我自己不清楚！？”柳姝月反问。 “我不是怀疑您，只是……”太守犹豫了下，“他们不光称自己跟辅国仙师有血缘关系，还跟莲云宗关系密切。同时他们将您的来龙去脉都说得头头是道，比如您在族中还有一个妹妹，名叫柳青——” “荒唐！”她忍不住打断道，“这柳家简直疯了！” “他们大概是想蹭蹭仙家弟子的热度，才编造得如此详实吧。”陈玄扶额，“这下好了，为了蹭热度把自己一家都蹭到了死路上。” 柳姝月却忽然沉默下来。 半晌之后，她才重新开口道，“我想太守应该已经猜到信里写的内容了。” “大概吧。”沈方谦虚说，“这事闹得朝堂震动，我在青州都能感受到今上的杀气。他如今先修书于你，而不是立刻派军镇压，恐怕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克制？”柳姝月冷笑，“动辄就拿一地百姓的性命来当筹码……他根本不配统治这个国家！” 沈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我就不回信了，你直接代为转述吧。”她一字一句说道，“我绝不会向这种暴君臣服！” “这个……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会适当传达的。”沈方点头道。 两人将太守送到村门口，后者告辞之际又说道，“仙师现在仍在收拢灾民来此地避难？” “不错。”柳姝月承认，“怎么了？” “我或许可以帮上仙师一二。” “什么意思？” “如您所见，章渭是青州北进的门户，逃荒者难免会在章渭汇合。我可以派人把他们安全的送到这儿，如此一来，仙师也能省去不少奔波。” 这话让柳姝月微微一怔，“为何？你不是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吗？” 沈方表情不变道，“我是章渭的父母官，先保城内人还是城外人对我说不存在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但假如有机会能救灾民一命，我又何苦去当那个被青州百姓唾骂的罪人。” 对视片刻后，柳姝月对他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府君了。” 她再次用回了敬称。 沈方也诚恳的抬手回礼，“希望下次见面时，这里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避世之地。” 第三十六章 保障客人的利益就是保障本店的利益 “没想到沈方会亲自来送这封信。” 遥望太守一行人离开后，柳姝月喃喃道。 陈玄轻笑一声，“别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其实他笃定了你不会杀他，这也算是对你品行的另一种赞誉吧。” “但他根本没必要来。齐王肯定有自己的特使，除非他把这活强行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自己不跑一趟，又怎么确认仙师大人和灾民的情况？” “嗯？”柳姝月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陈玄打了个哈哈，“我的意思是，要是这里真的过得捉襟见肘，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和我们打交道了。” 她眉毛一挑，“你是指……他来探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安置余下的灾民？” “那应该只是顺带的事，这样一来，他也能在不触怒齐王的情况下继续与你保持接触——毕竟作为地方官，为民求条生路是无可指责的善举。”陈玄顿了顿，“至于他的真正目的嘛……老实说我也不好确定，仅仅是个猜测而已。” “不妨说说。”柳姝月好奇道。 “你上次跟我说，洛国有可能在你师姐的帮助下入侵齐国，对吧？” “嗯。”一提到这个，柳姝月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阴霾，“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兰沁师姐会做这种事。战争只会让生灵涂炭，宗门弟子应该极力避免它发生才对。我发过飞书给她，但她至今没有回复我一句。” 也许莲云宗根本不在意人间的打打杀杀，陈玄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那你觉得齐国能赢吗？” “诶？”柳姝月愣了下，她显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这……这得看双方的国力、军队和将领水平，术法和修士的运用也很重要。但如果师姐正面参战的话……” “齐国败多胜少，没错吧。”陈玄接过话头，“沈方恐怕也想到了这一可能。” “他担心齐王战败？” “青州和洛国直接接壤，变成战场的可能性不低，万一真打不赢，章渭太守能往哪儿去？他要是不想殉国的话，现在就得为自己想条后路了……麻辣村若能扎下根来，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句“真正的避世之地”……大概不光指灾民的容身之所，也指能远离战争威胁的地方。 陈玄放沈方进村，并建议柳姝月用接待正式使者的礼节招待他，亦是出于这一考虑。麻辣村想要走上正轨，今后和外面建立联系是迟早的事。 柳姝月轻声吐气，“你果然想得比我深。” “那是因为你过去大把时间都用在了跟妖斗上。”陈玄不以为然，“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沈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愚忠之人。” 她没再接话，而是望着北边出神。 见她如此，陈玄忍不住叹口气。 “你不会要去救那个柳家吧？” “我……怎么可能。”柳姝月吓了一跳，“他们虚构和莲云宗的关系，贪图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利益，才会惹来今日的杀身之祸！” “确实。”陈玄同意。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不忍道，“但因为说谎而被灭族，这份惩罚又过于严酷了点，柳家罪不至此。还有柳家所在地的居民，他们何错之有？齐王说要把他们一同诛连，那可是十数万计的人……他真的下得了手？” “不好说，如果他真这么做呢？” “那我恐怕没办法袖手旁观……”柳姝月下意识握紧拳头，“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因为一个关于我的谣言而遭到灭顶之灾。” 我就知道是这样。 陈玄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就在之前柳姝月突然陷入沉默时，他已然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个针对你的陷阱。” 柳姝月若是自缚双手向齐王请罪，那自然是后者最乐于见到的结果。不过假使能引诱柳姝月前往允州，那也可以再布下天罗地网抓捕之。作为齐国的统治者，齐王肯定清楚辅国仙师的来历，柳家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罢了。 柳姝月缓缓点头，“他笃定我不忍心看到数十万无辜者为自己枉死，所以才会将他们当作威胁我的筹码。但是——” 陈玄静静等她的后半句话。 “但是假如我真不去的话，岂不是就跟那些失去消息的莲云宗前辈一样不过如此了？” “宗门……前辈？”陈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们和我一样，肩负着济世抚民之责走出山门，投入俗世之中，到头来却没一个能获得成功，自身销声匿迹，六国百姓的生活也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我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柳姝月转头看向陈玄，“此事或许是一个陷阱，可它未必就困得住我。齐王并不知道，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过去许多事情凭我一个人无法实现，如今却不同往日。” “陈玄，”她伸出手来，“你能继续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为vip客户服务是本店的一贯宗旨。”陈玄握住她的手。 听到这句答复后，柳姝月的表情都轻松了几分。 “那你有计划了吗？”他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尽快去一趟允州，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回王城之前。柳家要是知错能改，主动站出来澄清那些谎言，齐王的借口就又会少一个。” “倘若齐王真的执迷不悟，说什么也要对当地百姓动手的话……那他就再无一丝人性可言。”柳姝月语气渐渐变得坚定，“对我来说，那他也跟妖魔无异了。” 处理完沈方的事情后，她又召集来所有村民，开启了新一轮能力调整大会。 沐浴龙血的普通人不光会获得感气能力，还有概率激发出天赋本能。 这是因为感气本身就是一种异变，会重塑生灵的筋骨血肉，人和妖都是如此。 只不过妖没有其他方术可学，只能一心一意修炼自己的本能法术罢了。 由于是天赋激发，所以得到何种能力纯看运气。 比如有人擅长战斗，可天赋本能却是治愈之力，这在过去也无可奈何。故此修行者往往更强调后天的努力学习，感气仅仅是入门资格而已。 但陈玄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现状。 “段正泉，狩猎队成员！”一名高大的男子走到陈玄面前，盘腿坐下，郑重的朝他抱拳道，“拜托店长大人了！” 陈玄用扫码枪对准他的额头。 “不错，有新能力了。” “让我看看。”柳姝月凑到他身旁，近得都能闻到发梢间的桂花香味了。 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是「神算子」lv1。 下面还有一行注释：——堪称行走的算盘；但终归也就是算盘。 “不是战斗能力，不过用来给记账的人倒不错。”陈玄评价道。 一听到跟战斗无关，段正泉顿时流露出失望神色。 “那就用上次激发出天赋能力的后勤组成员来换吧，我记得是叫王石头来着。”柳姝月随即叫来后者，将其身上的「健步如飞」与「神算子」进行了对换。 末了她还不忘叮嘱道，“跑得快虽然不算作战能力，跟灵剑术搭配却能起到迅速逼近敌人的妙用。另外你也别忘了，后天的修行才是重中之重，不可因为天赋本能的弱小而灰心丧气。” “是！谨遵仙师大人教诲！”段正泉恭敬的回道。 “下一个。” 对陈玄来说，麻辣村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即使他的库存不会增长，但每一次成功的交易都至少会带来2点业绩，这也是他愿意跟柳姝月保持密切合作的原因。为三万个富有潜力的次级客户提供长期服务，这种好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遇到的。事实上第一次能力调整大会他就从中获得了450个业绩点，效率超过了以往所有生意之和。 并且这群踏入修行门槛的村民所拥有的并不仅仅是天赋本能这一项，随着他们不断成长、进步，掌握的法术能力也会越来越多，哪怕上限远不及柳姝月，那也是一笔回报稳定的大单了。 由此陈玄亦明确了一个目标——柳姝月虽然身手了得，却不一定善于应付同族设下的阴谋诡计，为了保证自由交易的权益不受损害，他绝不能让别人威胁到vip客户的安全，大齐国王也不例外。 第三十七章 星空之上 允州离青州差不多有六百里路程，柳姝月算了下，如果自己全力赶路的话，两天左右就能抵达。所以她并不需要急着出发，完全可以多花几天把麻辣村后续事宜整顿好了再动身。 她和陈玄约好，等到了允州境内再连上201住房，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在目的地与她汇合。 对此陈玄欣然同意。 花多少天赶路都是那边的时间，至于这边会经历多久则完全是未知数。 所以店铺还是得照常经营。 陈玄回到店里，网上还是充满了对两天前海市蜃楼的讨论。许多人把自己拍摄到的现场视频上传到斗音和小绿书，几乎每个都是数十万的点击量。神秘学爱好者和气象爱好者吵得不可开交，ufo粉丝也参合进来，趁机宣传外星人理论，但凡能留言的地方都热闹非凡。 只有陈玄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起初还以为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仅仅只发生在万山大荒上空，得知麓山全城居民都能目睹到这一奇景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为什么柳姝月斩龙时的一剑能投影到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他丝毫没有头绪。 翻看着网上的聊天，陈玄不禁想起了在贞德世界里遭遇的那名“红发女巫”。 她控诉自己是让世界变得混乱与罪恶的邪恶之徒，难道不是在胡说？贞德活下来了，历史也并未改变，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跟这边毫无关系，可柳姝月斩龙之事却严重动摇了这一认知。 好在这两天仍旧平安度过，海市蜃楼消散后，城市并未发生什么变化。他每天都花四五个小时泡在当地论坛和贴吧里，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线索，幸运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 这一结果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叮咚！ 邮件提醒突然弹了出来。 陈玄打开邮箱，发现果然是申请评级的回复。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恭喜您通过审核，荣升新一阶店长，还望再接再厉。 跳转到能力页，那个彩色图标已经变成了lv3。照例点开详情——“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三楼餐饮部门已开放；店长的邀请获得解锁：每天可以指名一位客人到达店内，不管路途有多么遥远坎坷。店长的回归获得解锁：每天可以在任意时间点返回店内一次，不管路途有多么遥远坎坷。” “能力同步限制上升至lv3。” “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店长目前状态：仍存活。” 陈玄默默翻了个白眼。 它还真弄出三楼来了。 不过餐饮部又有什么用处？给客人做吃的吗？问题是二楼就柳姝月一个租客，她还经常不在房里。而且客人又不是非得吃厨房端出来的熟食，真饿了一楼小超市里的泡面火腿肠照样能顶上。 新解锁的那两个功能倒是挺便捷的。陈玄拿起扫码枪看了看，发现果然能在背后的小屏幕里找到相应选项，这意味着只要网络覆盖得到的地方，他就能使用此功能。 这意味着以后出远门再也不用硬等8点半回来了。 “对了，现在根本不缺业绩点数了，正好可以继续申请下一级店长。” 陈玄满怀期待的打开店长评级页，扫一眼后却愣住了。lv4店长不光业绩点急剧上升到了100点，还多了一项额外要求：招募一名店员，让餐饮部门运转起来。 啥？ 这要求就有些为难陈玄了。 雇一个人简单，雇一个会做饭的厨师也难不到哪里去，只要开出有吸引力的工资即可。但他要怎么跟员工解释这家店铺的来历？ 外面看着是一楼，里面却堆出了三层？ 店铺大门动不动就漂移到异世界？ 光顾此店的客人喜欢舞刀弄剑还懂得法术？ 这无论哪一个都说不出口啊！ 就算对方愿意相信，他从自身安全考虑也绝不应该将店铺的秘密透露给第三方。 看来往后的晋升条件会越来越难达成。 陈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才下午三点，离顾客高峰期还有一段时间。他打算跑一趟麓山，再去采集一些草药来炼丹。 结果就在他弯腰拿篮子的空当，门口的景色突然变了，透过窗户的光照也随之亮堂了不少。 呦，来新客人了！ 陈玄对此已有经验，他不慌不忙的放下药篮，整整衣领，好整以暇的等待客人入场。 与此同时他也在打量着门帘外的新景色——又是一个室内场景，不过空间相当空旷，地面整洁得几乎能当镜子用，其光泽像是一种金属板材。 等了10秒钟，客人仍未现身。 这种事他也经历过。 比如第二次见柳姝月，就碰上了她在跟太守议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客人不来我就去找找好了。 陈玄这么想着，走出了店门。 但刹那间他的脚步就被焊在了门槛处。 我这特么是在哪啊…… 抬起头，头顶竟是一面宏伟的玻璃幕墙，几乎覆盖了整个穹顶，其面积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步行广场！然而令他无法迈步的不是规模巨大的幕墙，而是幕墙外的浩瀚星宇！ 没错，他看到了一颗蔚蓝瑰丽的星球，以至于他下意识就认出了它的身份：地球。 地球只占据了穹顶三分之一的视野。 而视野外能看到好几条环形骨架从他所处的地方向深不见底的太空延伸，每一条骨架都比三环外的公路还要宽。数不清的小型机器紧贴着骨架来回穿梭，他分不清那到底是集装箱飞船，还是某种模块化的运输机器人。 骨架无法遮掩到的区域，则尽是群星。 这里是哪里，已经毫无疑问。 他和店铺一起，已身处于太空之中。 更准确点说，是出现在一个位于地球上方的巨型造物内。他本想说是空间站，但光是这个带玻璃幕墙的大厅都能塞下足球场了，还叫空间站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至少地球上目前没人能造出这么夸张的玩意。 “真好啊……居然是个科技如此发达的世界。” 陈玄不禁感叹道。 人类文明发展到了此等程度，那他又能交易到什么样的能力？ 还是先拍照发个朋友圈吧！ 陈玄掏出手机，对准头顶的玻璃穹顶。他甚至发现，地球上还在放烟花庆祝，就好像在欢迎他的到来一般。 看，又一道火花冲上来了。它宛如流星，只不过是倒着飞的，最后在太空中炸开，亮得跟小太阳一样。 这样绚丽的火花一道接一道，竟有越放越密的趋势。 “嘿……好近。” 陈玄突然看到了一团飞得特别近的烟花，它几乎快挨着那些环形骨架了。 他立刻将镜头对准烟花，想要拍个清楚的。 烟花炸开的瞬间，大厅里都变得如同白昼！极为明亮的焰团向四周绽开，边缘甚至吞没了一条轨道。 陈玄亲眼看到那条轨道断裂开来，贴在上面飞驰的机器顿时如脱缰野马一般窜进了太空。 这烟花放得也太野了点吧！？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也就在这时，脚下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卧槽，太空里也会地震？ 陈玄下意识压低重心，弯腰的同时反手抓住门框。 然而震动不仅没有平息，反倒越演越烈！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一台在乡间土路上飞奔的老爷车中，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份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穹顶的那些骨架变得比之前更近了，从三环四车道放大到了高速六车道……根据视野相对论，不是它们在靠近穹顶，就是穹顶在靠近它们，无论哪一种都不算个好消息！ 呲啦！ 随着一声刺耳的响声，陈玄惊愕的看到大厅一面墙壁突然碎裂开来！在漫天飞舞的金属残片中，一台威武高大的六足机器人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进大厅，它的下半身像蜘蛛，上半身像坦克炮台，那些闪亮的银色隔墙在它面前就跟纸一般脆弱。 乖乖，这家伙不会就是店铺选中的新客人吧？ 光它的一只脚就足够塞满整个店门了！ “警告！气密失衡，n43街区已发生泄露！” “警告！n43运转速度下降，模拟重力可能受限！” 五花八门的警告声顿时响彻大厅。 但随即一串激烈的枪声盖过了大厅里的警报。陈玄终于发现，除开破墙而入的巨型机甲外，还有一个穿着连体紧身衣的纤细身影。只不过那抹身影是如此渺小，在六七米高的战争机器面前就如同蚊子一般，他一开始甚至没能把此人跟纷飞的碎片区分开来。 从其轮廓来看，她应该是一位少女，躲闪腾挪间还不忘举枪对准机器人疯狂扫射，子弹划出一条条绚丽的光道落在钢铁外壳上，随即又四散开来，溅射得到处都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并非毫无效果，钢铁外壳就像奶油蛋糕一样被融化、掀开，但几乎是同时，它也在进行着急快速的自我修复——金属宛如活着的一般，裂开了就再合拢回去，失去的部分再由体内涌出的部件补充，以至于跟损伤形成了均势！ 机器人继续向前猛冲，将拦路的钢柱和座椅全部碾碎，少女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身法穿梭于掀飞的地板间，乍看上去就像瞬移一样。下一秒，她忽然窜到了陈玄面前，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 少女明显愣住了。 “幸……幸存者？” “什么幸存者，我是店长。”陈玄一把抓向她的手，而她愣神间竟没躲开，“有什么话我们回店里再说，欢迎光临！” 第三十八章 “一个人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能在太空里存活多久？” 只要回到店里，再关上卷闸门，就能切断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带她脱离险境！ 陈玄拉着她转身跑向店铺的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高亢的嗡鸣声，光听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扭过头，余光瞟向六足机器人，只见它转身对准了自己，炮台中央的六管机枪开始飞速旋转。 “快躲起来！”少女大叫出声。 同一刻，陈玄发动了神眼法。 周围运动的物体顷刻间都慢了下来，他看见足有拳头粗的枪管喷发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弹头洞穿层层空气朝他射来，一路上形成的环状激波清晰可辨。 要是被这种子弹打到，体育生估计也撑不住吧？ 但陈玄知道自己能做出反应！ 提升到三层的天霞功让他动作更敏锐，四肢力量更强大，而提前看清所有子弹的轨迹又能助他提前规划躲避的路线。他脑中已经构想好了，先俯身前扑，再来个翻滚，最后侧跳，就能躲开所有弹幕，从唯一的空挡处钻进商店，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 然而少女的一拉一拽，就让他的所有构想都戛然而止。 陈玄万万没料到，对方拉扯的力气是如此惊人，居然和自己不相上下！两个人的发力方向完全相反，以至于谁也没拉动谁，就僵持在原地耽误了0.05秒的时间。这么片刻的耽误，就使得后续的子弹已可以封锁住两人向前的逃跑路线。 见没拉动陈玄，她又收臂一拽，做出了让陈玄目瞪口呆的动作！她竟然把陈玄拽向身后，自己挺身而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又用了0.05秒。 0.1秒的间隙，子弹已经打在了少女身上。陈玄不仅听到了弹头入肉时的闷响，还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那是大口径子弹传递动能的效果，哪怕没有实际接触，他也能感到对方像铁锤一样砸在自己身上，使得两人翻滚着飞了出去！ 完蛋。 陈玄心里一惊，那台旋转加特林少说也是30mm级别的，这种口径打在客人身上，岂不是把她轰得四分五裂了？ 神眼法结束，一颗颗穿行的子弹顿时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炽热射流，打飞两人后又灌进了店铺大门里，将那些货架和玻璃展示柜撕得粉碎。 陈玄顿时心疼不已，他本以为这家店如此神奇，本体应该也有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可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家具也好，装饰物和商品也罢，它们碰到大口径火力扫射时碎得相当干脆，跟纸片没什么区别，就连砖墙也是一射一个洞。短短几秒内，店铺内便已一片狼藉。 两人落地后恰好滚进大厅一处死角。 射流随后追到，全被厚实的金属墙柱阻挡下来。 “咳！”少女松开陈玄，猛地吐出一口血。 陈玄意外的发现，对方竟然还是完整的，并未缺腿少手，身体也没有一分为二。那颗子弹竟然只撕碎了她腹部的紧身衣，露出了下方一片焦黑的肌肤。 “你……刚才是想找死吗？” 她虚弱的斥责道。 没死就好。 陈玄没功夫回她的话，刚才两人被机炮打飞，虽然暂时逃出了火力覆盖区，但离店铺也更远了。跑过去要花一两秒，且路上没有任何掩体，他一个人或许能做到，背着客人却不大可能。 “你之前瞬移是怎么做到的？还能再来一次吗？”陈玄指向店门位置，“只要能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安全有什么用？我必须赶紧去控制室，否则就来不及了！” 她强撑着爬起来，想要寻找一条离开大厅的路线。 六足机甲也在此刻改变了战斗策略，它趴低身子，头顶的盖板一一展开。 下一秒，七八个圆筒就从弹舱里弹射出来！ 陈玄再次使用神眼法，令万物运动速度变缓——他看清楚了，那些飞出来的圆筒并不是导弹，而是小型无人机，从体积来看，它们没法携带额外武备，大概率是自杀型武器。一旦它们加入绞杀，这个死角就变得破绽百出了。 绝不能让这些玩意分散开！ 陈玄果断召唤千想剑，让四柄气剑直接出现在弹舱头顶！ 无人机刚刚弹出，还没来得及展开旋翼，就径直撞上了封路的剑刃，当即被斩成数段。 趁着神眼法尚未结束，他手指向下一指，千想剑便如同明了他心意一般，纷纷调转剑尖，刺向还未关闭的发射仓。 瞬间火花四射。 这些火花又引发了剧烈殉爆！ 只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武装机甲顶部掀起了一团赤红的火球，冲击波甚至震裂了地板！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店长。”陈玄扶住她，“控制室在哪？什么要来不及了？” “在n45舱室的下沉区，我们得穿过这里……” 她话音未落，浑身冒着火焰与浓烟的机甲又颤抖着动了起来！ 它后退一步，炮塔朝着脚下射出一道刺眼的激光！ “它在干吗？”陈玄不解。 少女却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不好！” 但一切都晚了，之前被炸裂的地板，在激光的扫射下彻底断开，加上大厅本身就在剧烈震颤，无处释放的应力像是找到突破口一般，瞬间便让裂口扩展成了一条横跨整个大厅的裂缝！ 整个玻璃穹顶也不堪重负，在这股拉扯之力面前彻底崩溃，整个大厅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从中撕开，直接变成了两半。 “警告！n43街区发生严重结构破坏，请所有人立刻前往逃生设施避难！” 凄厉的警报声再次提高音量。 可对陈玄来说，这根本是马后炮——大厅裂开的刹那，空气便迅速向外逸散，恐怖的压力差宛若一场飓风，把n43里一切可以移动的物体都吸了出去，哪怕是那台燃烧的机甲也不例外。 有那么一两秒，陈玄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和大量建筑碎片一道，被抛进了完全失重的太空。 此刻纵使他身手再灵活，也无计可施了。 那台六足机器居然通过破坏空间站的方式也要阻止少女去控制室。 一个人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能在太空里存活多久？陈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个经典问题。 之前他仗着自己有金蝉脱壳之术，还敢跟武装机甲斗一斗，现在被甩进太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金蝉术只能回避一次死亡，而失温失压的真空环境足够杀死他无数次。 趁着自己还有意识，陈玄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扫码枪，打算使用店长召回功能，让自己重返店内。 可奇怪的是，他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 哪怕暂停了呼吸，他也没有听到口水蒸发时的滋滋作响，或是眼球突起的刺痛。 陈玄仔细感受了下，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一股气包裹起来——不单单存在于体表，而是每一根血管、每一缕肌肉都被这股气保护着，而后者正是来自于心法「天霞功」自动运转时的日积月累。 能永久让身体发生进化，迈出飞升的第一步……他记得天霞功的介绍里有这么一条，难道裸体上太空也是飞升的一环！？ 他甚至能够小口小口的呼吸，仿佛身体开启了内循环模式。按照气消耗的速度，他至少还能再坚持个十几分钟。 这高品级心法也太棒了！ 忽然，陈玄看到了自己的客人。 那名少女在距自己二十来米开外翻滚着，她显然也没死，但失重环境让她始终无法稳住自己的姿态。 他也看清楚了脚下太空巨构的全貌——它或许没真正的巨构那么夸张，离遮天蔽日还差好几个等级，但也绝对称得上宏伟壮观。像n43这样堪比步行广场的结构体，它拥有数百个之多。它们呈现出精美的六边形构造，如同蜂巢一样排列成行，悬挂在那些环形骨架下方。 理论上一个n43的瓦解并不会对主体产生致命威胁，但“太空城”确实已处在毁灭的边缘。骨架到处都在发生爆炸，连接点一个接一个的断开，飞散出去的碎片闪闪发光，好似深邃太空里刮起了一场暴雪。 与之相连的数百个蜂巢也在地球引力的吸引下缓缓下坠，宛如一座被海水冲走基地的沙堡，全面垮塌只是时间问题。 陈玄此刻也明白那些从地球上射出的“烟花”是什么了……那应该是一颗颗搭载核弹头的弹道导弹，只不过在真空中爆炸失去了冲击波，火焰也不会向上升腾，使得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极为耀眼的圆形礼炮。 是地上的人们在袭击这座太空城吗？ 可它看上去毫无防备，明明只是一个用于居住和观光的地方而已。 陈玄摇摇头，将一大串疑问抛至脑后，既然真空暂时无法伤害到他，既然还有些许时间，那他就得救回自己的客人。 至少得尽力尝试一下。 谁叫每位客人都是最宝贵的财富呢？ 第三十九章 全凭本事 陈玄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在太空救人的一天。 他身上没有任何宇航装备，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全凭本事。如果此刻有其他航天器或宇航员观察到了这一幕，只怕会惊掉自己的下巴。 他假想着深吸一口气，让刚才还颇为紧张的心情平复些许。时间还足够，但两人被甩出的方向并不一致，拖得越久，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拉得越远。 首先得靠近少女。 那自然得靠千想剑了。 陈玄在身后召唤出一柄气剑，趁它掠过自己身侧的时候一把将它抓住！ 他的身形猛地一顿，止住了倒飞的趋势。 果然就像他预想的那样，气剑不光可以出现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还可以当作锚点来使用！当剑柄由虚化实的那一刻，就为他提供了一个足以改变自身运动轨迹的借力点。 陈玄简单目测了下对方的方向，随后双手用力一推——气剑依旧“钉”在原地，而他在反作用力下朝着预估的方向飞去。 追逐半分钟后陈玄发现这样效率太低，又让一柄气剑直接出现在少女背后，用剑柄与她相撞。 这一举动显然有效，她不光停止了翻滚，漂移速度也慢了许多。 就这么一追一挡，两人距离渐渐拉近，直至完全靠在一起。 陈玄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边。 而少女毫无反应。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嘴角冒出的血沫，陈玄就知道情况不妙——这位客人能用肉身抗下30mm加特林的直击，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不过她在太空中显然没自己能抗，现在明显已经意识模糊了。 陈玄将手贴在她的耳朵上，接着自己咬着手背大声说道，“振作点，我来救你了！” 声音无法在真空里传播，但可以通过机械震动来传递，传到她耳膜上时，大概就像在水里敲鼓一般。 她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陈玄一眼，随后又缓缓摇头，眼神里似乎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愿。 “你之前在n43大厅里时，应该是希望有人能伸手帮你一把吧？我就是那个你祈求的希望！”陈玄也没空搞玄乎的了，言简意赅的喊道，“既然都绝望了，为何不按我说的试一试？反正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怔怔的盯着陈玄，嘴唇蠕动了两下。 陈玄此刻根本没办法分辨对方的意思，死马当活马医道，“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他单手拿出扫码枪，对着少女按下按钮，然后从库存里拖出八卦掌放上。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下一秒，交易框里却突然多了三个项目。 「心智堡垒」lv5。 ——你给心灵筑起高墙，坚信自己仍然是一个正常人，但谁知道呢？想要获得力量，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协议降生」lv1。 ——“背负着使命出生、成长和死亡，一生的轨迹就像一支无法回头的弓箭。 「自由意志」lv1。 ——“生命对宇宙奥秘的认知程度，认知越广博，意志越自由。注意，禁忌知识需谨慎接触，它可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毁灭。” 三个能力都是紫色级别。 陈玄轻轻咦了一声，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同名但品级不同的能力。相比自己那个lv2的白色能力，这个lv1的紫色能力可就炫目多了。 在给麻辣村的村民做能力调配时他就发现，一个同名能力只能经他倒手一回，也就是进出各一次，之后哪怕是其他人拥有相同的能力，也无法再被自己收入库存，这使得他无法通过反复交易一个能力来薅商店的业绩点数。如今看到同名的紫色能力被放入交易框，倒是解答了他心中的一个疑问——等级和品级大概是两个互不相干的评判标准。 一般人是不会用三个紫色能力去交换一个白色能力的。 哪怕他们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交易，也会很容易判断出两者并不等价。 买卖双方看到的内容形式可能有所差别，但其本质基本一样。 她一次性放这么多，要么是丧失了判断能力，要么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任由陈玄摆布了。 陈玄反倒还要仔细斟酌一下，究竟选哪个能力才不会对她有太大影响。犹豫两秒后，他勾选上「协议降生」，点下了确认键。 接着他毫不犹豫的使用店长召回！ 眨眼间，他便从太空中回到了残破不堪的店铺内。 能力交易本身不是重点，重点是让少女成为真正的客人！这样一来，他就能再用一次客人召唤，将对方“邀请”到店中！ 店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它正随着n43一起翻滚，到处可见漂浮的商品残骸。此刻半截大厅已跟那些断裂的环形骨架撞在一起，整个穹顶都被压塌，随时有彻底解体的风险。 不幸中的万幸，尽管店内陈设被加特林扫得千疮百孔，但整张大门还算完整。 陈玄用尽全力拉下卷闸门。 彩钢板咔哒落锁的一刻，他眼疾手快的向新客人发出了邀请。 震动刹那间消失了，原本还飘在空中的商品纷纷坠落下来，随即陈玄又听到噗通一声闷响，回过头去，那名少女果然出现在了店铺中央，只不过是以四仰八叉躺倒的姿势。 静待片刻，确认一切都没有异常后，他才缓步来到窗边，小心朝外看了一眼。 那座银色大厅宛如一场泡影，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小区的老旧楼房和狭窄巷道。 至此陈玄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破店早晚有一天要把我给害死。” 上次传送到贞德败逃的半路上，这次就直接上了坠落的太空城，谁知道下一次还会出现在什么离谱的地方。关键店里还不是无敌领域，万一店门被打烂，他岂不是回都回不来了？ 不过骂归骂，他还是不舍得丢下店长之职回去打工的。 何况这趟旅程也确实足够刺激。 直到现在，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还让他脑袋有些许晕乎。 回到少女身边，她似乎已经昏迷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胸口有轻微起伏。 她身上最明显的伤口还是肚子上的那处枪伤，整个表皮都焦黑翻卷起来，看起来挺吓人的。但如果知道这伤是被30mm口径的火器打出来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陈玄虽不懂医术，却清楚枪伤必定是外伤，吃一颗血橙肯定有帮助。 强行掰开她的嘴喂服丹药后，他忽然觉得对方的模样莫名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他想了想，动手脱下了少女的罩帽。 那罩帽是跟紧身衣连在一起的，之前看只觉得它相当贴身，几乎将对方的曲线展露得分毫毕现，现在想来这应该是一种内衬。罩帽估计是配合头盔用的，紧身衣也更容易塞进宇航服里。 衣服上那些带插孔的接口就可以证明，它显然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罩帽脱下的一刻，一头绚丽的秀发洒落出来。 说绚丽并非夸张，头发在光照下呈现出粉红、浅紫与深蓝的三色变换，就像贴了炫彩改色膜一样。可它的颜色又非常自然，完全不似染上去的那般僵硬、枯涩，几乎每一根发梢摸起来都柔顺如丝。 陈玄将她打湿的刘海拨正，少女的面容也显露无疑。 和头发一样，她的脸上画着明显夸张的妆容，玫红色的眼影几乎将眼眶完全包裹，睫毛长得宛如植上去的一般。她的嘴唇十分小巧，唇彩有着强烈的金属质感。理论上来说，这种厚妆很容易在激烈的战斗中花掉，但她却能始终做到保持原样，只能说不愧是未来技术造出来的化妆品。 陈玄还注意到，她的耳朵下方有好几个数据接口，旁边的一盏指示灯闪烁的光芒从深黄变成了绿色。这或许说明她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短时间内已无性命之忧。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送上太空，心中又怀着怎样的祈求招来能力商店，这一连串疑问恐怕都得等到她清醒后才能知晓了。 第四十章 愿望已成 “系统自检……通过。” “故障率，43%。修复时间：不可预计。” 林晴缓缓睁开眼睛，视野中满是红色的故障报错残留。头顶是木吊顶的天花，昏黄的灯光从边缘照入，一点儿也不刺眼。 这种精致且易被摧毁的装修风格，她已经很少见到了。 我居然还活着…… 她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记忆里最后一幅画面，是她被抛向寂静冰冷的太空。后面发生了什么，对她来说全是一片模糊的景象。 等下……水晶宫已经坠落了！？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林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猛地弹坐而起，随后又被腹部传来的剧痛捏住了喉咙，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疼痛抑制器也受损了么？ 她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才堪堪将这股疼痛忍住，没有大声叫喊出来。 坐起的那一刻，她也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躺在某个半开放空间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显然是有人在照顾她。房间里满目狼藉，不少家具碎了一地，墙壁上也到处是洞眼。这种情况林晴倒是很熟悉，纳米虫活跃的地方就像战区，大部分建筑都是破破烂烂的。这些破坏不光来自于纳米虫，还来自于失去秩序管控后的强盗匪帮。 但地球应该不复存在了才对！ “检测重力。” “重力测定为9.821。” 看见这一数值后，林晴只觉得鼻子一酸，双眼都湿润了。水晶宫上的是模拟重力，设定值一直是整数10，而其他航天站几乎没有重力可言。 波形检测也没有报警，不存在侵入偏离。 这里就是地球错不了！ 大家的努力和牺牲都没有白费！ 不过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自己不会在做梦吧？ 尽管心里如此想，可一丝疑虑始终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因为她亲眼看着水晶宫跌落下去，而她最后也没能抵达控制室。 n43被撕裂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林晴便觉得头疼欲裂。 真是便宜没好货，早知道当初买记忆存储器时就该选个贵点的了！ 忽然间，她听到了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林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从楼梯上走下，目光交汇的一刻，对方也稍稍一怔，随后转头喊道，“店长，你的客人醒了噢。” 客人？ 她指的是我吗？ 接着她就看到一个男子跟着走了下来。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所以我请专人帮你看了下。”他走到沙发旁，语气关切的说道，“对了，我叫陈玄，是这家店的店长，欢迎光临本店。” 店长…… 欢迎……光临…… “振作点，我来救你了！” “既然都绝望了，为何不试一试？” 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林晴脑海中飞速闪过一连串画面，在冷寂的太空中，有人抓住了她，并告诉她一切还有可能挽救！ 而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男子！ “是你！”她一把抓住陈玄的手。 “嗯？” “你怎么做到的！？”林晴激动的问道，“水晶宫难道没有坠落，或者在半路上就被摧毁了？” “你先冷静点，天上的情况我们待会再聊。”陈玄转头看向柳姝月，“她这算脱离危险了？” “嗯，脉搏什么的都很正常，应该不会再突然恶化了。”后者给她把了把脉，“我再留一颗护心丹给你，万一出现心跳骤停时塞进舌下即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残得如此彻底的人。”柳姝月放低声音摇摇头道，“她身上的机关术固然精妙绝伦，却也破坏了循环之气的平衡，三魂七魄没一个完整的，算是彻底断绝了修行的可能，丹药也只能顶一时之需。” “这个……她估计也是没得选择。”陈玄咳嗽两声，“总之你帮了我个大忙，要是没有救命丹药，客人只怕也醒不来了。” “哪的话，看到你对客人如此照顾，我也会倍感欣慰。”柳姝月笑道，“何况对于你帮助我的那些事，这点小忙根本不算什么。再说这种情况的病例我也是第一次见，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要回麻辣村了么？” “时间不等人，房门一直开着我也不放心。” 陈玄点点头，“好吧，等要出发了再联系。” “嗯，就算到了允州，我也得先打探下情况再做决定。”柳姝月摆摆手，朝二楼走去，“如果遇到棘手的问题，尽管叫我。”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晴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语言没问题，她都听得懂，而且两人也没有避开她的样子，只是每句话都透露着古怪。 那名女子听起来似乎是个医生，但为什么在玩把脉炼丹这一套？循环之气和三魂七魄又是指什么，就算当江湖骗子，这套言辞也太老套了。 可她的情况她自己清楚，在如此多义体系统故障的情况下，她却没有感到太痛苦，精神状态远好于预期，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江湖骗子能做到的事情。 等到柳姝月离开后，陈玄给新客人端上一杯咖啡，这才坐下来说道，“你的名字是？” “林晴，森林的林，晴天的晴。”林晴如实相告道。 “我有两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请说。”她深吸一口气。 “第一个是，你可能回不去了。”陈玄说到这里自己心里也叹了口气，这次客人满意度估计要完。他这两天不是什么也没做，除开找柳姝月要丹药外，他还把林晴登记成了vip房客，拿着她的房卡去开房门，就是想看看她所在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然而令他意外的是，202房的后门根本打不开，竟是完全锁死的。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那个世界恐怕发生了巨大灾难，店铺为了保障安全，才封闭了后门通行功能。 万一对方的祈愿是让世界免于毁灭，那他现有的库存能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林晴没有作任何反应，似乎还在等着他的第二个消息。 “第二是，我并没有到达控制室，你说的那座太空城叫水晶宫对吧？它确实坠落了，至少我带你离开前是如此。所以你问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答案是我什么也没做。” “那这里是哪里？” “地球，只不过和你们那儿可能略有差别。”陈玄特意用了保守的回答，以免过于刺激到她。 “差别……能有什么差别？”她皱起眉头。 “时空之河在不停流动，每一朵水花都与上一朵有所不同，你不明白也不要紧，等你熟悉了这边的世界……” 林晴突然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时间？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但是……那怎么可能？” 陈玄轻叹口气，你是不是想说时光可能倒流了，但时光倒流不太可能？ 她果然问道，“我能问下，现在是几几年吗？” “我这里的话……2025。”陈玄摊手，“但它可能没有参考价值，因为两边的世界并非——” 他还没说完，少女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直接张开双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哪怕这个大幅度动作让她疼得倒吸口凉气。 “呃……这位客人？” “居然真回到了一个世纪前，一切都说得通了！”林晴不仅没松手，双手还更用力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激动，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毫无疑问你给了我一个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如果这个世界能因此得救，你就是最关键的救世主！”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陈玄一脸懵逼。 自己做的是正经生意，不搞拯救世界那一套传销！ “不。”她的回答却斩钉截铁，“我犯下的错误就是之前曾对你深感怀疑，而如今事实证明，你已经满足了我的所有期许！” 第四十一章 主线任务：拯救世界，Again！ 十分钟后，少女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好些了？”陈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别说这人胳膊虽细，劲倒贼大，要不是自己有天霞功加持，只怕肋骨都会给她抱断。 “抱歉，我太高兴了，才没控制好力道。”林晴不好意思道。 这点陈玄还是相信的。 在对话之前，他就将千想剑摘下，替换成信任之声，用来探查新客人的态度。从开始到现在，能力给出的反馈基本都在善意以上，这说明她的这些举动并没有刻意作伪。 “我想问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太空城上。” 陈玄好奇这个已经很久了，事后想起来，当时还有许多蹊跷之处，比如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说出的话却是“幸存者”。n43里也的确空空荡荡，除他以外见不到一个人影。但要说它遭受了什么重大破坏嘛那又没有，至少在武装机甲冲破隔墙闯入大厅之前，它都好好的，保洁也做得相当到位，地板锃亮得可以映出人脸。 “我们的敌人妄图毁灭我们，水晶宫就是它们的武器。”林晴盯着他的脖子扫视片刻，“看来你没有安装个体互联协议，我只能用说的了。店长先生，你看到那台追杀我的六足机甲了吧？” 陈玄点头，当时机甲破墙而出的场景还挺震撼的。 “它就是敌人，或者说敌人的一员。” 他注意到对方的用词——敌人的一员，而非敌人架势的机甲，“难道ai叛乱了？” “不是ai，它是活着的，有着某种程度的自我意识，更像是一种微观机械构成的生命体。我们称其为纳米活体。”她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它其实是由很多纳米单位拼凑出来的？” 林晴摇摇头，“这么解释不太准确，但可以方便你理解。它源于纳米虫技术，而纳米虫确实很小，这些细小个体也带来了许多技术上的变革。不过当它们聚集在一起时，就会产生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好比神经束多了便能构成大脑一样。这种意识不能随意分割，所以每一个大型纳米活体，其意识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差不多，你继续。” “那时候到处都在使用纳米虫技术，因为它可大可小，用起来相当灵活，所以当我们察觉到一部分大型活体出现智慧情绪时已经晚了。一些城市里发生了骚乱，比如昨天还在使用的洗衣机，今天就把主人一口吞了搅成肉酱；又比如红绿灯变成了妖怪，将一堆自动驾驶的汽车导向悬崖。”说到这里林晴忍不住按住额头，“而这些所谓的‘叛乱征兆’全是障眼法，它们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那就是水晶宫。” “为什么？”陈玄知道重头戏来了。 “因为水晶宫的能源来自于一颗冷聚变核心，或者说湮灭反应核心。如果能让它完整坠入地球，那就是一颗超级陨石，破坏力比灭绝恐龙的那颗还要强上十倍！按专家的估计，届时整个地壳上的生物圈都将重启，地球表面会重新变成熔融状态。” 湮灭反应核心？可以直接摧毁地球的生态圈？ 陈玄不觉得老家一个世纪后就能整出这种程度的科技来。 而且这么搞岂不是同归于尽的做法？不过他转念一想，如今的生物圈是以碳基生物为主导的，对于纳米虫这种无法归类的生命体来说，掀碳基的桌子倒也不算自掘坟墓，反而可以一举清空所有潜在竞争对手。 “我明白了，水晶宫的坠落是它们故意为之，而你在试图阻止这一切发生。” “不是我一个，当时坐在飞船上的足足有二十个人，可同伴全部牺牲在了半路上……”林晴沉痛的说道，“水晶宫太大了，自身也拥有防御系统，地面上的导弹袭击很难突破防御圈，我们这队是全人类唯一的希望。后来的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失败了，没有任何机会可言。要不是你出现在那里，一切就都完了。” 陈玄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会把自己当作幸存者，而店铺又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了。 她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当眼看着任务无法达成，同时自己又陷入死地的时候，她一定从心里发出了最绝望的祈求。 然而这跟柳姝月所面临的问题完全不一样。 水晶宫已经坠落，地球就算没被炸碎也会倒退回太古时期，指望他库存里的能力来扭转乾坤，这未免有点太看得起他了。 当然，表面上他是不会把对方的感谢推让出去的，“总之你能活下来就好。这个世界或许有点无聊，不过至少很安全——” “不，未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重现，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林晴再次抓住他的手说道，“我们的敌人在这个时代也仍旧存在！” 从心理暗示角度来说，这是怕他抽身离开的表现。 这孩子该不会受的刺激太大，魔怔了吧？ “证据呢？” “我连上了你们这儿的网络，从网上搜到的所有资料，都能跟记忆库里的数据一一对上！”她一口咬定道，“你说自己是能力商店的店长，没错吧？这点虽然没有详细记录，但有那么一段时期能力确实占主导地位，特别是用于对抗异界入侵的战斗上……你应该听说过维限机关的大名吧。” 异界……入侵？这个词让陈玄心里微微一跳。 他不由得想起了被柳姝月一剑斩开的红色天空，还有执意让贞德去死的持枪女巫。 “很遗憾，并没有。” “啊？”少女呆了下，随后又一拍脑袋道，“是我想岔了。你肯定没有被维限机关抓住，不然一定会留下记录才对。抱歉，我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时期，所以一切信息都只能靠比对。那你有没有被什么神秘人士袭击或追杀过呢？” 陈玄皱眉，她指的是疯狂星期四那类人吗？”为何这么问？” “维限机关，全称是维持世界稳定与限制能力不扩散机关，这个组织从建立起就立志于将获得能力的人秘密管辖起来，以防他们滥用能力为自己牟利。”林晴的回答让他大为意外，“如果你不是机关的一员，就迟早会被机关盯上。根据情报解密，2025年机关依旧隐藏于水下，没有在社会上公开活动，野生的能力者往往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被控制。” 她左右看了看，“当然……被控制的人也会留下印迹，所以我猜测你尚未暴露，但这不代表你的处境绝对安全。” 真的假的啊？ 他该先吐槽这回事还是先吐槽这个不正经的名字？ 陈玄看向窗外，小区里依旧平静如常，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林荫路边的椅子上偶尔会刷新几个晒太阳的大爷。他活了二十多岁，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对劲。 还是说，他从做梦就已经不对劲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陈玄沉默片刻后说道，“就算它在未来已不是秘密，但我想这个机关也不至于把自己干过的脏活昭告天下吧。” “因为我就是维限机关的成员！”林晴按着胸脯自我介绍道。 陈玄看向她的目光顿时怪异起来。 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连忙纠正说，“别误会，我不会抓你的，三十年后不稳定的能力都被各式各样的义体取代了，何况我也不认为这种抓捕是正确的……不对，”她停顿了下，语气变得更为坚决，“这套理论一定是错的，因为事实证明了维限机关最后也没能制止灾难降临，整个世界都因此夷为平地。现在不一样了，托你的福我回到了一个世纪前，这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阻止维限机关，从而改变人类的命运！” 陈玄眉头一皱，我们？ 她伸出手来，“掌握所有情报的我，加上拥有强大能力的你，我们通力合作的话绝对不会失败！” 陈玄将她的手推了回去，“去打份工吧，店铺损坏成这样，你要负一半责任。等到费用结清，你就自由了。” 林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的！” 他耸耸肩，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先不说两个世界有多少相似之处，我开的是能力商店，又不是拯救世界协会，百年之后的事情，谁管得到啊？” 第四十二章 验证真相的方法 客人固然是宝贵资产，但那是指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能力交易的人，比方说柳姝月。 而有些客人暂时能力有限，不过存在相当可期的进步空间，会在后续的成长中获得新的能力，也需要与之维护良好关系，比如说贞德。 眼前的新客人却是两者都算不上。 她来自一个相当发达的未来，能力加起来却只有三个，还被临时交易走一个，这着实叫人有些失望。陈玄已经用扫码枪确认过，她现在只剩下「心智堡垒」和「自由意志」这两个能力。 柳姝月判断她对身体的摧残过重，已无任何修行可能，林晴自己也承认义体技术会取代能力，这说明两者应该是存在一定冲突。之前被武装机甲攻击时，她用身体硬生生抗下一发30mm子弹，这换成能力高低得来一个金刚不坏，可扫码枪却没有检测到一点相关信息，说明商店并不会把义体带来的优势算作能力。 陈玄当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只讲利益的冷血商人，哪怕生意做不成，情谊犹在，如果林晴没地方可去，免费在店里住上一两个月那也没啥。可对方偏偏还把拯救世界的重任抗在身上，要拉上他跟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神秘机关作对，这就比较难办了。 假如……他是说假如那个疯狂朱迪真的隶属于维限机关，而这个机关能将所有能力者的消息都封得死死的，那它隐藏在水下的能量绝对不容小觑。 面对这样的势力，陈玄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哪会想着主动招惹上门去。 就算世界末日真的会发生，那也是一个世纪以后，说不定他都不存在了。 被拒绝后的林晴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面色转冷，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她眼珠里有微光闪烁，似乎在飞速思考，被推回去的手也反扣回来，拉着陈玄的手腕不放开，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数秒后她眼睛一闪，“找到了。” “找什么？”陈玄问。 “你开的既然是能力商店，想必一定需要很多能力，就像超市需要经常进货一样，没错吧？” “嗯哼。”这点他没什么好否认的。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进货问题。”林晴信誓旦旦道。 陈玄怀疑的看着她，信任之声的反馈依旧良好，“哦？怎么解决？”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里存储着许多维限机关的解密资料，其中就包括有记录的侵入事件和相关能力者，你可以从他们身上进货。” “……找谁进？”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找那些跟侵入事件挂钩的人。”林晴又重复了一遍，“威胁也好，强迫也好，对他们可以不计手段的搜取能力。这些人大多数是黑户，并且有重罪在身，即使把他们都干掉也没人会在意。我不知道你平时是如何获取能力的，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说服’他们。” 这小姑娘手段还挺狠的。 陈玄突然有些好奇，“你杀过人吗？” “当然。”林晴回答得十分干脆，“在我那个时代，城市里到处都是疯子、罪犯和神经病，治安早就形同虚设，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武力自保，我只能尽量保证在战斗时不伤害到无辜路人。” 看来自己的客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他若有所思，“所以你刚才在找侵入记录？” “没错，离现在最近的一起侵入发生在两天后，就在这座城市里。相关人员只有一人，地点也相当隐蔽，正适合试手。”少女抬手虚点了两下，“我已经将资料发到你的手机了。” 随即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玄意外的拿出手机，发现短信发送方显示为“10089”，“你不会黑了电信供应商吧？” “那倒没有，我只是用了覆盖发射技术，模拟这一频段向你发信。”林晴略有些骄傲的解释道，“这个时代对个人电子数据的保护还相当薄弱，用不着黑供应商那么麻烦。对了，你要是想给我打电话，直接拨这个号码加个井号就行。” “挡下那颗子弹的也是义体吗？” “嗯，军用皮下护甲，算是很贵的装备了。一般人只能嵌个柔性碳膜甲，顶多挡挡手枪弹。” 义体还真方便啊……只用花钱植入就行。 陈玄盯着林晴看了半天。 后者不自在的缩了缩，“装这些东西需要专门的手术室，而且还有免疫兼容性问题，就算你拆了我的别人也用不了。” “我真图它们的话，你昏迷时就拆完了。”陈玄摆摆手，打开对方提供的资料，只见一个风韵十足的女子头照映入眼中，下面还有她的名字：斐舞娘，sc-104-c1，已死亡。 关于此人现身的地名，陈玄确实有印象。 那是一栋位于三环外的废弃建筑，曾经好像是个红极一时的会所来着。 “如果你能逮到她，也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见他不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林晴再接再厉道，“店长先生，你所经历的一切，就是那个被毁灭世界的过去。纳米虫技术诞生也就三十年左右，等它失控后再想改变什么就太迟了，数十亿人都会因此而死去！为了避免人类重蹈覆辙，我恳请你再帮我一把，报酬就是那些侵入者的能力！” …… …… 两天后，陈玄根据林晴提供的照片，打车来到了这栋废弃楼房。 “你也是来探险的？”的士司机回头道，“车费85块。” 好贵，从一环跑到三环外就是费钱。陈玄一边扫码一边说道，“对啊，来这玩的人很多？” “前两年多点，一般选择在这里下高速的都是冲着它来的，听说里面闹鬼啊，结伴过夜的都有。”对方笑了笑，“像你这样一个人来的还挺少见。” 这也正常，毕竟网上都能搜到它的探险视频。 等的士走后，陈玄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废弃房屋。 它一共四层，坐落在一片农田边，其四四方方的造型显得相当庄重，如果不是知道它曾叫麓水会所的话。 明眼人都知道，一个建在如此荒僻地方的会所是用来干嘛的，它红火的那阵子，陈玄还在大学里读书，可惜等他毕业工作有钱了，会所已经关门大吉了。 林晴没有一起过来。 不是她不想，而是做不到。 身体的损坏比她预想的更严重，修养这么多天后，她在小区里散散步还行，像之前那样战斗是别想了。所以她也很听劝的没有执意跟来，而是通过耳麦进行情报支援。 “还真是一模一样……” 陈玄对比了下照片上的样子……发现两者破损的程度相差无几，就连大门口那块快要掉下来的麓水会所招牌倾斜角度都基本一致。 这证明照片拍摄的时间就在近期。 难道林晴说的全是真的？那个水晶宫坠落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穿过停车坪走到门前，门把手被锁链拴住，上面还挂了个“封闭场所，勿入”的牌子。但这根本防不住有心想来此地探险的好事者，陈玄就看到门边的落地窗玻璃已被敲碎，洞口宽敞到足够一个人进出。 “我要进去了。” “嗯。”林晴在耳机里说道，“侵入点在二楼。不过你得注意，抓捕记录里只记载了斐舞娘的穿梭地点和死亡时间，不代表她只在那个时间点才进入会所。” “她死亡的原因……是因为维限机关的抓捕么？” “是。”那边顿了顿，“不过我必须得解释一下，斐舞娘手上确实有几十条人命，属于罪不可赦的那种，但机关的主要宗旨也是控制而非消灭，所以哪怕对方是杀人如麻的恶徒，执行小队也会以活捉为优先，毕竟维限机关不是什么法律组织，更没有伸张正义的意思……当然，维持世界稳定的理念肯定会吸引到心向正义或自诩正义的人士，这点在所难免。” 陈玄跨过窗框，踩着一地碎玻璃走进大堂，“说到底她还是死了。” “战斗就是这样，如果对方抵抗决心极强，又或是手段十分险恶，出现伤亡也在所难免，这对于双方都是一样。” 老实说这点陈玄还是愿意相信的。 他在城堡地牢里撞见疯狂朱迪时，她射过来的首发子弹是枚注射针，而不是金属弹头。 陈玄也不怎么担心斐舞娘正蹲在二楼偷袭他，在还没有进入会所前，他就用天霞功扫视了一遍建筑，确认这栋废弃楼房里空无一人。 第四十三章 超能力对决 阴暗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发霉味道。 大堂里的接待桌、沙发还在，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灰，地上全是垃圾，走两步就能看到几个方便面袋到塑料水瓶，大概有人曾把这里当作了暂时的避风港。 “机关为什么迟迟没有发现这个侵入点？”陈玄低声问道。 这两天时间里，他从林晴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异世入侵与能力者的内幕。没人知道这种异变具体是从何时开始的，当它对现世造成较为严重影响的时候，已是21世纪初。不得不说，这个时间点晚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等于维限机关的年龄不会比他大上多少。 “维限机关里有一台机器，可以检测到侵入时的引力震荡，不过大多数时候它记录到的都是杂波。”林晴解释道，“只有当侵入规模扩大和反复发生时，同样的波形多次出现，才会被机器识别出来。” “那岂不是世界上到处都存在未发现的侵入点？” “所以机关内部有一句话，世界早已千疮百孔，只有机关在缝缝补补。但你别也太担心，侵入点存在较为奇特的贴附效应，会倾向于集中在一个地方出现，比如说你住的这座城市。” 这点他之前也听林晴说过。 侵入听起来很玄乎，具象化后就像一扇门或一间房，穿过它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而且它还存在对应关系，比如救贞德这事更容易出现在欧洲中世纪场景内。陈玄起初听到这里时，立刻想起了市里那座备受批评的世界之窗，大家都在调侃老板是个土帽，没想到背后的理念竟这么时髦。 所谓的异世，本质上都是地球……各种各样的地球。 他总算不用担心自己要接待外星人了。 顺着大堂旁的楼梯爬上二楼，这里的光线陡然变暗了许多，霉味也更重了。走廊里到处都散落着拖鞋和毛巾，显然这些东西没有搬离的价值，就全部扔在了原地。陈玄朝一个房间里好奇的瞄了一眼，发现茶几上还放着几包没拆封的套套。 侵入点具有贴附效应。 那贴附到不正规会所的另一边，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我这么猜对吗？”陈玄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情报里没写，不过从斐舞娘的能力来看，应该是个寻欢高手。” “维限机关没有去那边看过？” “干涉另一个世界在机关看来向来是大忌，能力者的来回穿梭也会加大侵入点的扩大，所以不是为了抓人或有特殊理由的话，一般不会深入其中。” 也就是说，疯狂朱迪化作女巫扰乱宫廷，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陈玄心想。 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并不需要通过侵入点来往返异界，待在店铺里就能瞬间抵达客人所在之地。 而且店铺开门似乎也不会被维限机关察觉到，否则以他跟柳姝月联系的频率来算，应该早就被对方抓到了。 他问过林晴，到底是能力者带来了侵入，还是侵入造就了能力者，对方的回答是后者。 迄今为止，侵入点出现的原因仍是谜，不过可以确定每一次异界入侵都会带来异变，个人能力则是表象之一。许多人即使获得了能力，也会默默无闻过完一生，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已变得截然不同，这些人被机关称为潜藏者。 与之对应的则是觉醒者，他们会主动使用能力，为自身牟利。觉醒者之中又有一类稀罕人物，会被诱导其突变的侵入点吸引，从而穿梭两个或多个世界，行踪更难被发现，机关叫他们漫游者。 按照维限机关的说法，这三类人的危险性依次递增。 斐舞娘就是一个漫游者。 她大概率出生在那边的世界，如果不是多次往返两地，导致侵入点波形被机器筛选出来，她也不会招来维限机关的执行小队。 陈玄在走廊尽头的门口停了下来。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包间，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运动。情报里提到的“侵入点”就在包间的卫生间门上。 “我到了。” “嗯，接下来就是等待她现身。”林晴回道。 老实说，陈玄还挺想推开那扇门，去对面的世界瞧瞧。不过一想到这样做会提前引来维限机关，他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左右环顾一圈，他找了张稍微完整的椅子坐下，“这要等多久？” 斐舞娘的死亡时间被记录在晚上9点。 “反正今天她一定会出现。” “如果没出现，也就证明你那套理论是错误的，对吧？” 那边沉默。 不知为何，陈玄忽然有点同情对方。毕竟她秉持的使命就是阻止人类灭亡，她也坚信自己在这边能做到，可万一两个世界并不一致，也就意味着支撑她信念的基础都将不复存在。 丧失了信念的人，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哎……麻烦了。”他忽然叹气。 “发生了什么事？”林晴的声音一下绷紧起来。 “我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个包厢里有厕所，但厕所已经变成了异世界，我要是想上小号，岂不是没地方能去？” “啊？”少女的嗓音一下高了八度，“我还以为维限机关来了呢！这种小事你随便找个空地解决不就行了！？” “也对。” “……店长先生，你是在故意逗我吧。” “来了。” “你想上厕所的话没必要通知我。” “是斐舞娘。” 陈玄陡然瞧见那扇破门开了，哪怕只露出一条缝隙，他也能窥见那边的景象绝不应该属于一个废弃卫生间。接着一个女人闪身走出，站在了陈玄面前，她看到房子里有陌生人的瞬间大吃一惊，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做进一步动作。 “……”那边愣了下才问道，“你确定！？” 她的语气甚至比陈玄还激动。 对方当然不会把身份证摆出来，也不会开口就自我介绍。然而陈玄却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情报里的斐舞娘——她的模样比照片更漂亮，也更加妩媚，哪怕站在那儿不动，也有一股欲说还休的春意，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 她穿的是一身束腰长裙，光看造型分不出具体属于哪个时代，衣襟倒拉得很低，中间只用一根丝线相连，仿佛随手一拉就能让它彻底敞开。 “你……”女子反应过来，露出些许惊慌，单手遮胸道，“……你是谁？” “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被她骗了！”见他迟迟没回复自己，林晴赶紧强调道，“她相当擅长魅惑，把自身伪装成弱势的受害者。” 陈玄感觉到了。 尽管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威胁，神情里只有见到陌生男子时的慌张和害怕，但「信任之声」传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恶意，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如此强烈的恶意他还是头一回体验到，比之前那个拉黑他的同事还要强上十倍。 他并没打算全盘相信林晴提供的情报，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必须先亲眼观察一番后才能下定论。然而现在，陈玄得承认，斐舞娘的内心和外表判若两人。 “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陈玄故意用强硬的语气质问道，同时拿出扫码枪对准自己，将信任之声更换成金蝉脱壳。千想剑、神眼法、天霞功和金蝉脱壳这四个能力是他目前能凑出来最适合战斗的组合。 “杀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对方表面上惊讶万分，一阵阴风却悄悄刮起，什么东西从她身后窜出，绕过屋顶从上方扑向陈玄！ 这就动手了？ 她还真不客气啊…… 陈玄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条半透明的锁链。 它看似颇为隐蔽和迅速，但在神眼法的凝视下慢得像抽帧动画。 这大概就是「强夺」能力。 普通人被抓到的话会无疾而亡，死因似是心脏骤停，而能力者被抓到的话，则会失去一个能力为对手所用。 只被质问一句就痛下杀手，斐舞娘是什么人已经不言而喻。 陈玄假装猝不及防，为了躲避偷袭而踉跄着向前扑倒，才堪堪躲开爪击。 女人没有错过这一破绽，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朝着身形不稳的陈玄抬手就射！ 明明是能力战斗，怎么各个都爱用热兵器？ 好在现在神眼法已经随店长等级来到了lv4，缓视时间几乎能撑到两秒左右，斐舞娘还没开枪，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瞄准方向：第一发会射歪，第二发射肩。沉肩躲掉两枪，不等对方扣下第三次扳机，他便单手扣在了女子手腕上，顺势一拉，将她带向自己，同时右手握拳挥出，结结实实砸在了她的脸颊上！ 斐舞娘直接被这拳打懵了，身子旋转半个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鲜血来，血里还夹杂着几颗断牙。 两人的位置也恰好换了个边。 现在陈玄站在侵入点门前，而斐舞娘已位于房间中央。她就算意识到局势不妙，也没办法通过侵入点逃回另一个世界了。 第四十四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她缓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眼神阴翳的啐出残余血沫，“呸……早说嘛，原来你也是同行……怎么，盯上我吃饭的家伙了？” 陈玄也不答话，抬腿就踢向她的面门——得益于心法的加持，那些平时根本做不到的“体操”动作，他现在可以轻易使出。 “我要求——猜硬币！”与此同时斐舞娘大喊一声。 滴答。 陈玄感到周围的光线瞬间变暗了，这一脚也像是踢到了一团棉花，明明碰到了她的脸，却没有任何力的反馈。 斐舞娘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她缓缓站起身，“没用的，从这一刻起你没办法再碰到我分毫了。陪我赌一把吧！” 陈玄收回脚，试着去抓对方，但不管他做什么动作，身子都像被钉住了一样，没办法离开脚下的寸许之地。 他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他和世界的接触却被某种力量隔开了。陈玄意识到变暗的光线亦是如此，不是天色暗了，而是外界新照入的光线没法再反射回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两人之间浮现出三只大手和一只眼睛，每个都足有半人高。它们通体成浅蓝色，像是由气体构成的实物。 “赌约是？”冥冥中有声音问道。 “输的一方赔上所有能力！三局分胜负！”斐舞娘亢奋的大喊。 “那么……双方立约。”那只眼睛转向陈玄，一道闪电刺入了他的额头。 刹那间，陈玄便知晓了这一能力的所有规则：大手会抛出三枚硬币，正面为蛇头，背面为蛇尾，当一种面数超过两个，这轮就以该面数为准。比如正正负即算正，反之亦然。三只手会依次打开，参与者既可以提前喊出猜测，也可以等到有把握时再喊，但无论如何只能猜一次。先喊出正确答案者为赢家。 赌局一旦开始就不能提前结束，也不会被局外因素干扰，具有不可动摇的强制性。 “她用了那招。”陈玄低声说。 “你们已经交手了？”林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在斐舞娘看来，只要这能力一用出来，她就是必胜的。”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斐舞娘眯眼问。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知道归知道，陈玄还是得走个形式，稍微惊讶一下。 “它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她指向那只眼睛，“只要被我碰到的人，就不能拒绝我发起的赌约，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打了老娘的脸！小子你现在后悔也迟了，等剥了你的能力，老娘要一点点把你的骨头踩碎！” 她的自信不无道理。 因为陈玄不光早已知晓这一能力的存在，还知道它的规则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公正”。大手握着的硬币数其实是四枚，其中一枚是出千币，可以由庄家来决定正反。换句话说，只要她启用那枚千币，双方的胜负就不再由概率来决定。 所以哪怕斐舞娘本身没啥战斗力，维限机关也将她的危险程度定在了六星。 按林晴的推测，当时负责抓捕的执行小队恐怕不止一人折在了他手里。 说话间，第一轮硬币已经抛出—— 那硬币的面积差不多有整个手掌大，在空中翻飞的样子煞是醒目。 啪！ 三只大手齐齐挥出，在它们尚未落地前便牢牢抓在掌心中。 “哟，到底是正是负呢？”斐舞娘咧开带血的嘴角，“别着急，我让你先猜。” “正。”然而不等第一只手张开，陈玄就直接下了判断。 “你……”对方愣了下，随即冷笑一声，“想都不想就摊牌，怎么，你的运气很好吗？” “我向来相信自己。” “行，那我就猜背面。” 第一只手翻开，是背面。 但第二只和第三只相继打开后，全是正面。 “不错，看来我今天运气确实不差。”陈玄故作欣喜道。 斐舞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小子，这才第一局呢。我猜……你的眼睛应该特别灵光吧？刚才甚至能看清楚我的偷袭。” “……”陈玄不做声了。 因为他确实在硬币落下的那一刻发动了神眼术，直到大手将其抓紧之前，他都能将三枚硬币的面向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像你这样的人，我也遇到过一两次。”她抬手一指，“那这样呢？” 三只大手外竟又出现了三只手，硬币抛出的瞬间，多出的那只手全程挡在了它下落的轨迹上！ “你的小把戏没用了吧！”斐舞娘兴致愈发高涨，“快猜！” 这次陈玄没有第一时间下注。 两人都在等待大手打开。 第一只手翻开：蛇头。 陈玄立刻叫出“正面”。 这也是常规情况下胜算最高的做法，接下来两个硬币里只要多一个正面，这轮就算他赢。 刹那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对方诡吊的笑容，就仿佛正在欣赏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第二只手缓缓摊开，是蛇尾。 斐舞娘这时才尖声说道，“我猜背面！” 第三枚果然是背面，负负正，算蛇尾赢。 “嘻嘻嘻嘻，这样一来就一比一平了！”她舔了舔嘴唇，“我很好奇，当你失去所有能力时，会不会哭着向我求饶？我以前遇到过好几个实力远强于我的家伙，能力就像他们的脊骨，前面要多强硬，被抽走以后就有多么卑微！哪怕跪着舔我的脚趾头也不想如野狗一般死掉。” “你就是这么对待失败者的？太不人道了吧？” “人道？”她宛如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没有能力的人不就是任人宰割的牲畜么？怎么，你是刚得到能力不久的雏儿吗？” 斐舞娘此刻彻底不掩饰了，眼中满是折磨他的期待，“这样好了，我让你一步，这次只用单手，你可要睁大眼睛瞧仔细了！” 说完她撤下了那多出的三只手。 最后一轮硬币也在此时此刻抛出。 陈玄用神眼法看得一清二楚，手掌抓出的瞬间，硬币朝向是背面、正面、背面。 他也不装了，直接下注道，“背面。” “那我就选正面好了。”斐舞娘看他的目光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待会我会好好对你的。” 前面两只手正常摊开，正如他所看的那样。就在第三只手即将张开前，陈玄忽然说道，“这枚就是出千硬币吧？” 斐舞娘面色一变，“什么？” “你输了。”他直接揭晓答案。 手掌也随之张开，硬币确实是背面，它微微颤抖，看似想要翻过来，但始终动弹不得。因为硬币中央插着一把迷你的千想剑，它就像钉子似的，将前者牢牢定在原地。 一开始陈玄用肉搏而不是直接召唤千想剑，就是为了凑够条件，尽快逼迫斐舞娘施展猜硬币，这也是林晴跟他商量后确定的方案——与其把她打个半死然后威逼她交出能力，不如让她自己把所有能力都送上赌桌。毕竟当斐舞娘现身的那一刻起，维限机关的抓捕小队就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这是……”她难以置信的上前想要拔剑，却因为赌约的缘故无法挪动一步，“你竟然作弊！” “彼此彼此吧。”陈玄摊手。 这个方案倒也不是百分百可靠，如果斐舞娘一开始就只用常规硬币投掷，把运气完全交给上天，事情就会变得相当棘手。但林晴分析这种概率不会超过1%，因为从记录的案例来看，她热衷的不是赌博带来的快乐，而是想要将人玩弄于股掌中，夺取对方所拥有的一切。 三只手消失了。 现场只剩下那只眼睛。透过它，陈玄似乎看到了一片捉摸不透的幽暗。下一秒，他感到一股力量蜂拥而至，强行挤进了他的身体——那正是斐舞娘所有的能力！ 发起赌约的女人却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的身体变得干瘪，皮肤失去光泽，脸颊也凹陷下去，和先前那个妩媚诱人的斐舞娘已判若两人。 单纯的能力转移并不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副作用。 陈玄意识到，她被剥夺的能力里还附带着一些其他东西……失去这些东西后，她的性命已无力再维持自身。 “不……那是我的，还……给我……” 斐舞娘挣扎着爬了两步，向他伸出手来……这也是她最后能做出的举动。 “快走吧，不要让维限机关发现你的存在。”耳机里林晴提醒道。 陈玄又多等了两分钟，直到确认对方咽气，他才转身走出了这个被遗弃的房间。 第四十五章 晚了一步 …… “侵入点的源头就在房间里。”王白鹄看着手腕上的指示器低声说道，“小心点。” 红莲点点头，双手持枪猛地撞开房门，枪口扫过空荡荡的屋子。 “喂，什么情况？” 见半天没动静，藏在走道里的王白鹄忍不住问道。 “她死了。” “死了？谁？”他愣了下，跟着走进屋内。 只见地板上趴着一个枯槁的女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手伸向侵入点，似乎想要逃回另一个世界。 红莲半蹲在一旁，右手按在她的颈脖上，“还有少许体温，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小鸠，能确认她的身份吗？” “稍等，我就来。”被叫到的人呼哧呼哧从楼下跑上来，卸下背包里的设备，开始对着死者扫描。 “这人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漫游者吧？”王白鹄皱起眉头，“怎么死的？” “不知道。”红莲检查着她的身体道，“没有明显外伤，脸上有被击打的痕迹，但不致死。”她又扫视了下周边，“这里应该有过打斗，同样不够激烈，综合以上两点来看……” “是能力杀的人。”王白鹄接上道。 “骨骼、血液、瞳膜数据都比对完了，没有她的记录。”这时小鸠也完成了扫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她大概率就是漫游者了。”王白鹄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这个侵入点相当隐蔽，情报组也是最近将它纳入可疑波动范围，没想到有人比我们行动还快。” “是另一个漫游者杀了她吗？”小鸠怯怯的问。 “不好说。”他摇摇头，所谓的漫游者，不过是获得能力之人中较为特殊的一类。任何程度的侵入都会破坏世界的稳定，表象就是有些人会觉醒稀奇古怪的力量，他和红莲都属于这类。城市里还有许多命运殊途同归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没有被维限机关统计到，这些人不算漫游者，但不代表他们不能用能力来杀人。 “如果没有上次的海市蜃楼事件，情报组也许还能排查一下是谁干的，现在肯定行不通了。”王白鹄叹了口气，“连狗都会受到影响，我不敢想象那天后城里究竟冒出了多少个能力者，这工作简直没法干了。” 虽说他们不负责善后，但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工作，执行组干得不好，或者是事情闹得过大，后勤组的抱怨也会传进办公室里。 “那现在怎么办，联系后勤组收拾现场吗？”小鸠问。 “只能先这样了。”他同意道，“虽然任务出了岔子，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谁知道漫游者会有什么样的能力……万一交起手来，一个不小心或许就是生死之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抱怨道，“鬼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你才刚进机关不久，还没有过实战经验，就把你直接塞进执行小队里来，简直不管新人死活了。” “嘿嘿，那倒没有……机关现在缺人嘛，我也愿意加入执行组。”小鸠调皮的笑了笑，“我虽然比较菜，但一定努力不拖你们的后腿！” “等下，先别喊人。”红莲忽然制止了他们。 “怎么了？” 她的目光一直停在死者手上，王白鹄偏头看去，女子的手腕上有一处明显淤青，边上还掉落着一把手枪。 哪怕漫游者不属于这个世界，拿到枪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或者说这正是漫游者的优势，由于经常穿梭于多个世界，他们更容易获得不为人知的武器和能力，这类人也往往比一般能力者更难对付。 “凶手一开始是站在包间入口位置的。”红莲沿着地上踩踏的痕迹望去，“但仅仅一个照面后，他就和死者互换位置，挡在了侵入点前方。这个过程不像是无意为之，反倒相当干脆，死者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出去。” “你是说……这女人伸手想抓的不是侵入点的门，而是她的敌人？” “不止如此，这个换位过程中她开枪了，”她指向墙上两个不起眼的孔洞，“可惜没有一发命中。” “也许是她不擅长用枪？”王白鹄摊手，他不明白同事在纠结什么。 “不过按红莲姐的说法，这两人的距离恐怕相当接近吧，几乎等于贴脸开枪了。”小鸠嘀咕道。 “一开始就断绝了死者的退路，意味着凶手知道那扇门就是侵入点的具象。这不是一次无意间撞见的厮杀，而是凶手早就预谋——他比维限机关更早发现了这处异常侵入点。”红莲说到这里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来。同样是近在咫尺的开火，但那人却有着极为敏锐的眼力，哪怕是子弹的轨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死者第一时间就拔枪了，可倘若敌人能提前知晓她会在哪一刻扣下扳机，哪怕是相隔一臂距离也没那么容易击中。 接下来是拳头直击面部，而不是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剑刃。 为什么？ 是不想留下显眼的利刃伤口么？ 因为他知道有人很快会找上门来。 红莲感到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意，是了，这便是她进门后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凶手不处理尸体？既然他已经知道卫生间的门后就是另一个世界，把死者扔进去也花不了几分钟。但他什么也没做，就任由现场保持原样……这不是在向维限机关示威，而是有意摆放的诱饵！ 假如世上真有这么一批人，在暗中处理能力者造成的异象，那么该如何确定他们的身份？ 答案很简单，亲眼看看他们是谁。 “你们在这儿别动！保持警戒！”红莲猛地站起身来，朝一扇窗户跑去。 “啥，你要去哪？”王白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同事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脚登墙壁，向上一跃抓住房檐，如猫一般窜上了房顶。 那人会藏在哪里？ 会所背后的山上，农田附近的民房中，还是不远处的高架桥上！？ 红莲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会所前方的绕城高速——这是连接会所和城区的唯一道路，桥上车流如织，每一辆看上去都无比可疑。凶手也许就坐在驾驶位上，透过黑漆漆的玻璃向此处张望。 “喂，你发现什么了吗？”耳机里传来王白鹄的问话声。 “……不，也许是我想多了。”红莲摇摇头，心中却有一股阴云挥之不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正凝视着她。 …… …… 陈玄没有立刻返回天麓小区，而是让司机在城里绕了两圈。 他坐在后座，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是在平息猜硬币带来的影响——从斐舞娘那里赢来的除开能力外，竟还有几段她过往的生平。那些记忆宛若云雾一般，模糊的飘荡在脑海中，仿佛是一场场梦境。 斐舞娘并非她的真名，她从小便生活在春楼，趴在二楼厢房的窗口，就能看到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那是一座跟章渭差不多的古代城镇。 随着身子骨长开，她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也结识了许多恩客，天南地北的都有，其中就包括那个喜欢猜硬币的异域男子。 男子传授给她合欢术，然后死在了她的床上。 咽气的那一刻，男子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解脱后的轻松。他的身体也化作一滩黑水，染污了绣着花的床单。斐舞娘抓着空荡荡的衣服嚎啕大哭，仿佛那是她最不舍的爱人。 再之后，她就在夺取能力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模样也越发妩媚动人。 至于她是如何找到侵入点，在这边世界又做了些什么，记忆里完全没有提及。 有好几个瞬间，陈玄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斐舞娘的错觉，宛如凭空多了一段人生。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摆脱这种影响。 为什么维限机关的情报里丝毫没有提到这一能力的副作用？ 难道他们并不是靠猜硬币来获取斐舞娘所有情报的？ 对于绝大多数芸芸众生而言，是不清楚自身是否具有能力的，比如说陈玄没有成为店长前，压根不知道吃得香和睡得沉也算能力。 也就是说，维限机关应该存在其他检测能力的手段。 如果被抓捕的人愿意听从机关命令还好，要是坚决不跟机关合作，机关是不是还有剥夺这些能力的方法？ 陈玄将这一疑问暂时按在心底。 虽然出现了些许预料之外的副作用，不过此行确实收获颇丰。他从斐舞娘收获的能力足有六个之多，它们全部进了库存，唯一的缺憾是不增加业绩点数。 打开能力管家app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它们分别是： 「舞蹈天才」lv2。 ——“控制身体的艺术家，直到神经接管技术的出现。” 「天生媚骨」lv3。 ——“打招呼的那一刻，对方就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百毒不侵」lv5。 ——“你很少生病，也不会被毒素所害。长寿能力的组件之一。” 「合欢术」lv5。 ——“生命繁衍路上的一大障碍，就是享乐超过责任。它还要更彻底一些，不光要享受极致的快乐，还要汲取对方的精华来滋润自身。问题在于……那真的是你的东西吗？” 「强夺」lv1。 ——“买不到就抢，劣等能力，建议永久封存。警告：任何通过非交易手段获得的能力，都属于严重侵权行为。” 「猜硬币」lv1。 ——“禁忌+5。” 第四十六章 喜提店员一枚 从描述来看，斐舞娘之所以会死，大概就是失去了合欢术的缘故。 天知道她用此能力吸收了多少人的生命精华。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两个陈玄比较在意的能力，一是「百毒不侵」，稀有度是绿色，描叙中规中矩，但后面头一回出现了“组件”一词。 难道能力不光可以升级、提阶，还能进行组合？ 只是这app实在过于草台，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碎片化说明，有几个组件，该怎么合成一概不知。他只能大胆推测，合成后的能力应该可以覆盖所有组件效果，品阶也会更高。别的不说，光是能节省装载栏就相当有价值了。 另一个则是「猜硬币」，紫色稀有，比他意料的要高。 而且描述直接没有，跟「黑魔法」一样，仅有禁忌两字。 它到底哪里禁忌了？斐舞娘不经常用它来宰人吗？ 黑魔法更是连吉尔德雷都能随便用。 但app这么显示显然有自己的道理，如果说百毒不侵算套件能力，那这个应该就算系列能力了。 套装、系列……陈玄不禁想起了一个以d开头的游戏。 把这六个能力跟林晴的情报比对一下就会发现，机关仅仅只记录了「天生媚骨」、「百毒不侵」、「强夺」和「猜硬币」。「舞蹈天才」和「合欢术」则没有出现。 为什么？是因为它们不重要吗？ 至少合欢术还挺能满足一些特殊需求的，比如说暗杀和情报工作。 他发现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维限机关对能力的“定义”跟能力商店不尽相同。舞蹈天才也许是斐舞娘的自然天赋，而合欢术则是学来的双修法术，它们都没有被当作能力看待。这应该不是机关挑剔，而是恐怕只有侵入事件激发的能力才能被他们检测到。 能力商店就不一样了，它就像大海，啥都能包进去。 这也变相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维限机关不是靠猜硬币来赢下这场战斗的。 …… 等到天色渐晚，陈玄才回到商店。 他掏出钥匙，打开卷闸门，里面居然静悄悄的。之前林晴总会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现在却不见踪影。 这两天店铺甚至没有开业，因为被机枪扫烂的墙壁都还没复原，她的伤也没全好，理应不可能独自外出。 联想到不久前才抢了维限机关的“猎物”，陈玄的心一下绷紧起来。 不会是对方找上门了吧？ 他用耳麦里叫了几声林晴，但那边早就没了回讯。 陈玄不再犹豫，直接拿出扫码枪，发动将客人立刻召回的能力。只见唰的一下，林晴便出现在吧台边，手中还拿着一个锅铲。 “哎？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脸懵逼。 “你这是……去哪了？”陈玄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就在楼上啊，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楼下来？”林晴愣了愣，随后一拍脑袋，“不好，菜要烧糊了！” 说完她掉头蹭蹭蹭跑上楼梯。 见她没出啥大事，陈玄也放下心来，好奇的跟着她来到三楼。这里是店长升级后多出来的餐厅层，包括一个可容纳十几人吃饭的雅间，和一个烧火做饭的后厨。 厨房里居然灯火通明。 更令他意外的是，外面长桌上居然摆着菜，还不止一道。 有家常的素炒青菜，也有堪比酒店摆盘的菌菇煎鱼排，连浓汤和饭后甜点都准备好了。 这豪华的排场把陈玄看傻了。 他平时不是吃外卖就是吃泡面，几乎从不自己动手。 林晴这时端着一盘油爆大虾走了出来，“忘了说欢迎回来，坐吧，这是为你准备的庆功宴，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一向话多的陈玄张了张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响他才憋出一个最傻的问题。 “呃……这都是你做的？” “也不全算吧，那台厨师机相当高级，能自动切洗食物、烹饪、摆盘，感觉像是20年后的产品。我只是给它编了个程，让它按我的要求来做而已。”林晴笑了笑。 陈玄一时也说不好亲手做大餐跟给厨师机编程哪个更牛逼一点。 不过店铺的餐厅有这么先进吗？ 他解锁这个部门后甚至都没来三楼逛过。 陈玄迟疑的夹一块煎鱼，放入嘴中。鸡枞菌的鲜美、鱼皮的焦香、黑松露的异香，胡椒的微辣，这几种味道先后在嘴里晕开，极富层次的同时又相互交融，简直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有人在盯着，他都想哼出声来了。 这可比外卖的预制菜要好吃百倍。 “怎么样？”林晴期待的问。 “相当……好吃。”陈玄实话实说。 “那就好，”她满意道，“我是第一次做这些东西，看来这些菜谱还算可靠。” “什么菜谱？”陈玄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下来一起吃，“你学做菜不用实践的吗？” “我哪有时间学做菜，这些不过是储存在记忆芯片里的边角知识。”林晴拿起筷子，“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们早已不需要通过学习来获得技能，只用购买相关芯片即可。比如我脑袋里的这块……什么杂七杂八的内容都有。” “这么方便，真不错啊。”陈玄感叹了一句。 “有好也有坏吧。”她不置可否，“基础教育都变成了基础芯片，而有些知识就永远成了高层人物的禁脔，花再多的钱都难以买到。” 这倒是……更利于固化了。陈玄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的庆功宴是什么意思？” “从维限机关传下来的小传统，第一次出任务顺利完成的话，组里都会办上这么一出酒宴。”林晴眨眨眼，“我看到冰箱里正好有菜，厨房设备也齐全，就想着做一桌。当然……你以后想吃的话，我也可以每天都做。” 陈玄看出来了，她就是在故意卖好，“……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怎么能说是企图呢！”林晴不由得拔高音量抗议道，“我本应该跟你并肩作战，但现在却只能待在后方，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吧！” “那倒没关系，情报支援也很重要。” “真的么……”她声音突然降了八度，“那我可以一直待在店里吗？那天你让我出去找份工作，我仔细考虑下，找工作不难，但会耽误我的正事。我必须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上，而且需要随时与你联系，最好的选择就是……就是……” 她半天都没能支吾出就是什么。 陈玄自然知道她不好意思把白吃白住说出来，毕竟他之前都明确表示过自己开的是商店，而不是能力机构。 “可以啊，你也算帮我打通了一条进货渠道，不算白住。” “那是你协助我对抗维限机关的报酬，不能一概而论。” 没想到她还挺有原则。 等下……会做吃的，长期住店，陈玄忽然想到，自己不是正好缺个店员吗？店长守则里也没提到不能招募客人成为店员，最关键是她的世界已经毁灭，想回都回不去，既无泄密风险，也无突然辞职不干的麻烦。 “嗯……”他假装犹豫了下，“这样好了，你就在我店里打工吧。名义上管理餐厅，实际上也不用多做什么，偶尔帮我招待下客人就行。我再给你开份工资，如何？” “真的吗，我没问题！” 林晴眼睛发光，当即便答应下来，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陈玄心里也笑开了花，客人跟店员可不一样，对待客人太苛刻的话，传出去影响不好，但店员等于自己的属下，那就可以尽情使唤了。 “对了，维限机关里存在可以读取他人能力的人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林晴摇摇头，“人员信息都是最高机密，哪怕后来机关分裂了，这部分情报也没有泄露过。” “分裂是怎么回事？”陈玄问道。 “其实没什么，机关的财力来源一直是靠大公司资助的，纳米虫也是这些公司力推的产品。一部分机关成员发现纳米虫会造成难以预测的灾难后就和公司剥离了，这件事大概发生在四十年后。那些依旧甘愿为公司效力的人，被分离出来的职员视为走狗。” 而纳米虫技术三十年后就会诞生……与之一起迅猛发展的还有义体技术，届时个人义体将会快速普及，进而在社会上卷起一场进化革命。如果不是他亲手将林晴从未来救回来，只怕很难相信今后几十年的发展速度会如此惊人。 “所以你并不清楚现在维限机关里究竟有多少人手。” “是的。”林晴坦然道，“不可否认的是，如今机关仍是一个暗藏在水下的庞然大物，我们必须谨慎行事。至于你问他们有没有某种能力，我只能说能力本就千奇百怪，就算没有完全一样的，也有基本能够相互替代的。比如今天被你击败的斐舞娘，她的「强夺」和「猜硬币」都可以用来夺取能力，而像这样的能力还有许多……所以你的问题大概率是肯定的。” 陈玄问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机关也会剥夺他人的能力吗？” 林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维限机关是真的以保护世界为己任的……所以他们会为了这一目的不惜代价。尽管这跟许多成员的价值观相冲突，但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前，剥夺能力也算在代价之内。” 果然如此。陈玄心想，斐舞娘的情报应该跟猜硬币无关，她很可能是在临死前遭受了类似搜魂术或大记忆恢复术之类的手段，所以情报里并没有提及猜硬币的副作用，以及那些始终未被她觉察的能力。 吃完饭后，陈玄从管家app里打出一份员工合同，让林晴签下名字，接着再将合同扫入数据库。 很快，app里就多了一个员工档案，lv4店长的申请资格也满足了。不光如此，他还发现库存里的可用能力提供者变成了【2】。 也就是说，只要成为本店员工，他就能随时将员工的能力与库存能力进行更改、调换？ 更资本家一点，他甚至能直接把林晴的能力打包卖掉，而后者还毫不知情。 陈玄忽然觉得，这家店也许该扩张一下了。 第四十七章 让世界变得混乱？不，让能力充满需求！ “现在是晚上8点21分，记录正常，”林晴打开手机的拍摄键，“那么，第一次救世作战方针会议开始，参与人：林晴、店长先生。” “有必要这么正式吗？”陈玄揉了揉额头。说是开会，总共也就两人围着茶几而坐，和平时闲聊没什么区别。那台手机还是自己的，万一泄露出去的话，他这店长的脸还要不要了。 “务必如此。我们要进行的是一项重要且严肃的事业，留档绝对是必要的。即使我俩半道崩殂，后继者也可以通过这些记录继承我们的工作。” “打住！什么叫半道崩殂，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陈玄一想到店长能力上的那个“仍存活”就有些心塞。 “也对，这件事本是我应该肩负的责任。”林晴的目光稍微暗淡了些，但很快又回复正常，“放心吧，如果将来遇到重大风险，我一定会尽量保全你。” 陈玄扶额，决定不去跟对方深究这个问题，“我从头梳理一遍吧，世界会因为纳米虫灾而毁灭，制造这场灾难的又是维限机关和它背后的金主公司，考虑到三十年后就会出现这场技术革命，所以你得阻止维限机关，没错吧？” 林晴思考了下，“大致逻辑没问题，不过最后一句用‘我们’更合适。机关致力于掌控并封存所有能力，不管获得方式是拉拢、交易还是掠夺，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你现在还未暴露，所以不觉得维限机关有多碍事，可一旦被他们察觉，那将是一场战争。” “战争？我还以为你想说单方面的碾压。”陈玄给自己开了包薯片。 哪怕刚吃过晚饭，闲聊时嘴里就该塞点东西。 “那样说是小看了你。店长先生，你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受过你帮助的客人都会成为你潜在的盟友，所以这绝不是一对多的战斗，而是两方势力的战争。”林晴一本正经道。 陈玄被夸得都有些不自在了，“可侵入名单上并没有我的名字。”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对方向他挪了挪，从面对面而坐，变成了并排坐着。接着她手伸过来，钻进了薯片袋里，“也许你是一个变数，又或者你带来的威胁太大，属于更高一级的机密，所以被消灭后没能留下任何信息。” “嗯……那为什么不是我加入机关，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你也说了，机关成员的信息至今都没有泄露过吧。” 咔嚓。 林晴嘴里咬着薯片，额头上有些冒汗。 “店长先生……你会愿意把能力都交出去，被他们管辖吗？” “应该不愿意。” “那就对了。”她顿时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你不像那样的人。维限机关并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至少他们买能力时绝不会付钱。” 陈玄也不去计较自己属于哪种情况才没有留名了，“你有什么具体计划吗？想要阻止机关的话。” 林晴咳嗽两声，坐正身子。 “没有。” 陈玄差点没被呛到，“一点儿没有？” “我之前是战斗人员，上到武装飞船下到高斯步枪样样都很精通，只不过想点子方面就……”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过去我们的战略计划都是靠情报部门和超级计算机来提供的。” 好吧……遇见她的时候，她确实凭一己之力跟武装机甲打得难解难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林晴又补充道，“维限机关分裂时存在一位主导人物，从岁数来判断，2025时她应该还活着。宁可和原机关决裂也要维持自身行动的独立性，我最开始想过，如果能找到她，也许就找到一个里应外合的盟友。” 说完她传来一张照片。 陈玄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老太太，背景则是一片废墟的城市。 “名字有吗？” “代号红莲，不过当时的拥护者更喜欢叫她领袖。” “没别的信息了？”他心里嘀咕道，怎么这照片拍得跟难民似的。 “没有了，她的个人信息受到严格保护，当时机关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想法行不通。”陈玄直言道，“敌在暗我们也在暗，还算是均势，如果你主动去打听他们的秘密，那就变成我们在明了，稍有不小心就会暴露。” 即便她也曾是维限机关一员，可相隔一世纪的两个机关根本不算能做一回事。 如今这个时代知道机关存在的人都不多，更别提去挖掘其中一个成员的身份了。 “让我想想……”陈玄琢磨了下，“没了维限机关，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差，对吧？” “这是毫无疑问的。”林晴予以肯定道，“许多侵入点确实相当危险，放着不管甚至会造成城市毁灭级别的事故，侵入扩大化也会带来更严重的能力犯罪问题，但那和地球生态圈被整个摧毁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可以说，机关的初衷是好的，可做到最后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我曾在另一个世界中遇到过贞德。”他琢磨道，“按历史惯性，她应该会在十九岁那年死去，但我帮她改变了命运，这对历史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么？” “问得好，早期的机关非常担心这个问题，甚至把这类侵入点算作污染。”林晴一边嚼着薯片一边说，“不过那是技术不够先进导致的误判。后面研究部门已经能精确测定每个世界的引力波动系数，证明了一个世界是没法自己侵入自己的，所以一些看似相仿的历史，实际上差别巨大。” “所以平行宇宙理论在未来被证明了？” “宇宙模型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远没有到可以下定论的地步。”她先点头又摇头，“其实现在你们不是已经能观察到‘不存在的重量’了嘛，质量占比高达九成，科研学者把它称作暗物质，实际上很可能就是其他世界的重量。” 牛哇，拿这个结论去发表应该保底可以得个诺奖吧？ “等下，按你这说法，世界线是唯一的，那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那个生态圈被毁灭的未来呀？”陈玄发现了一个bug。 “这就是重点！”林晴语气都精神起来，“对，理论上不可能，但你确实做到了这点！”她抬起手，晃了晃那块腕表——高度义体化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带着电子表确实有点奇怪，“这东西是个微型化的引力波检测器，当出现波动系数改变时，它就会发出预警，所以当我看到地球仍旧完好时才会惊讶万分。你去往其他世界不是靠穿越侵入点，而是凭借自己的特殊能力，这或许才是打破不可能理论的关键！” 陈玄眼睛微眯，总觉得对方有种在传销的感觉。 要是她不提这些，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赛博精神美少女。 “你在怀疑我。”林晴敏锐觉察到了他的分神，“不过我能理解，人类发展就像盲人摸象，我们只能观察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理论都有可能被推翻。” “你倒是挺豁达的。” “不是豁达，是实事求是。”她指正道。 “行……既然侵入和能力都不是必须封禁的东西，那就不能让维限机关这么舒服的隐藏在水下。”陈玄想了想，“我们得把水搅浑，越浑越好，让它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这样一来，它就得把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对付舆论，那时无论是找人还是找它的弱点也更容易一点。” “你的意思是，将异世界侵入和能力的存在都透露出去？”林晴立刻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不错，对我来说，维限机关能将这些消息隐瞒这么久才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不管如何，他们对能力者见不得光的做法肯定会引爆舆论，大家也必然对此事充满兴趣。” “……确实是个好主意！”少女忍不住拍手道，“说到底人们得到能力来自于侵入点的影响，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强行剥夺等于侵犯了一个人的基本权力，这样我们无需直接出手，大家就会自发抵制维限机关。” 至于是抵制还是加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陈玄心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这些秘密浮出水面，肯定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和对面52区在研究外星人不同，外星人尸体和飞碟都是江湖传说，始终没有实证，而能力这种东西，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何况这招风险不大，拿来投石问路再合适不过。 先不说此事曝光能给维限机关造成多少冲击，至少今后可以把能力摆到台面上来谈。那些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自然也会开始羡慕获得了能力的“幸运儿”，一来一去等于凭空创造了需求。 而有需求就会有供给。 这对于能力商店来说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四十八章 大戏上演 “晚上好，打搅……” 这时柳姝月走下楼梯，看到两人不由得愣住。 林晴恰好正在掏薯片，肩膀跟陈玄几乎贴在一起。 “抱歉，我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柳姝月嘴上这么问到，眼睛却没有回避的意思。 “没有，我们正在讨论一些事情。”陈玄咳嗽两声，假装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想喝咖啡还是茶？” “茶吧，麻烦多泡一杯。”柳姝月朝二楼招招手，“你下来吧，店长又不会吃了你。 还有人？ 陈玄疑惑的望向楼梯口，只见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犹犹豫豫走了下来。他对这人有印象，以前是一个猎户，也是首批狩猎队成员。 “你叫……符角鹿？” 对方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陈大人，没想到您记得我！” “记得，当初章渭城下你就大喊着要支持仙师了。” “嘿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我粗人一个，想不出什么好词，只能靠嗓门大来给仙师大人助威了。” “来喝茶。”陈玄将两杯茶端到茶几前。 “谢谢、谢谢……”他连忙低头道谢，坐椅子都只敢挨一个小角。 “麻辣村的事情我已基本安排妥当，准备出发了。”柳姝月在林晴身旁坐下来道，“不过考虑到两地相隔甚远，不知店长能否将符角鹿也登记为那个……威哎匹客户？如果他的房间连接着大荒之地，那么我就能随时赶回村子。” “原来如此。”陈玄立刻明白了这一手的妙处，房间后门是跟着房主跑的，两个客户各连着一个地方的话，就相当于在两地建立起了一个任意门。“这点没什么问题。” “如此就好。”柳姝月又转头看向林晴，“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 “你就是帮我治疗的柳小姐吧？”林晴握住她的手道，“我听陈玄提起过你，上次刚苏醒脑袋不太清醒，忘了向你正式道谢……感谢你对我实施的救助，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报答你。”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主动，柳姝月愣了下，随即笑着抽回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倒也不必如此郑重。林姑娘，你在这边没有合适的衣服吗？我可以帮你准备两套。” 林晴唯一的衣服就是那套连体战斗衣，现在身上穿的都是陈玄的宽大t恤衫。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在网上挑了些，明天应该就能送到了。” “网上？” “嗯……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有兴趣了解的话，我现在可以带你逛逛。” “好啊，那就麻烦林姑娘了。” 两人眼看着就熟络起来。 陈玄抽了抽嘴角，这算不算跨越时代的交流？ “对了，这家店需要什么特殊宝物才能修复吗？”柳姝月忽然又将话头转到了陈玄身上，“上次看是破破烂烂的，这次看还是如此，如此下去会影响生意吧？” “倒也不是，就跟修葺普通房子一样，只是找人比较麻烦。”陈玄解释道。修电灯跟水管还行，路边电线杆上就有不少电话贴条，但想找靠谱的泥瓦工就难了。“而且最近比较忙，一下没顾上这事。” “要不……我让村民来帮忙打理下吧。”柳姝月提议说。 “是啊！”符角鹿连连点头，“村里有木匠、有泥工，手艺相当不错，特别是成为修行者后，连原本的拿手活都精进了许多。不过他们只能做些凡品，对于仙界的东西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茬。 这店相当神秘，神秘到除了功能哪儿都普通，让麻辣村的居民帮忙修葺下好像也十分合适。 陈玄当即同意道，“行啊，你让他们试试。” 很快符角鹿就带来了一批新的村民，他们踏进房间的神情都跟前者差不多，敬畏的同时带着拘谨，仿佛这里是什么神圣之地一样。简单商量了下后，大伙便撸起袖子干了起来，态度那叫一个热情认真。 所有破烂的家具都被拖走，然后用一块块实木打成新的柜子和小桌。墙壁的孔洞则用灰浆糊住，再挂上兽皮兽骨装饰遮挡。地面更是扫拖好几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两小时不到，店铺便焕然一新。 如果说以前大厅装修风格走的是简约雅致型，现在已然变成了豪华雅致型——全手工打磨的家具天生就透露出一股高贵感，更别提墙上的牛角、龙爪和虎皮了，这种一般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摆件，瞬间将商店气质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档次。 “怎么样？您还满意吗？”符角鹿用期待的语气问道。 陈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大家顿时欣喜万分，好似得到了上仙的认可一般，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陈玄心里也感动坏了，给自己库库干了一通还不要工钱，唯一的需求是自己的肯定，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优质打工人啊！ 给符角鹿分配房间的时候，他还用扫码枪窥视了下大伙的能力，发现这些人基本都修炼出了清心诀，而有的主修符箓，有的主修战斗功法，进度都还不错。 这样一来，麻辣村能给自己带来的助益，好像远不止调换能力的那些业绩点数？ “你能再晚一天出发吗？”陈玄问柳姝月道。 后者估摸了下，“只一天的话还好。你有什么安排吗？” “嗯，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自己或许能先进行一次小小的预演——给这个尚未睁开眼的世界。 …… …… 次日中午，陈玄跟林晴搭车来到沙江边的防洪风光带上。 这条大江将城市一分为二，因此二十年里江上搭建出了好几座大桥，但要数最热闹的，还是眼前这座沙江一桥。它建造时间最早，连接的也是最重要的城市主干道，因此哪怕有些陈旧了，车流量依旧是所有跨江大桥里最大的一座。 不光如此，江岸两边还是不错的观光景点，有绿化带、沿江公园，哪怕在工作日，岸边也能看到不少游玩的人。 “差不多到时候了，开始吧。”陈玄打开手机拍摄模式。 片刻后，江面上突然炸出三团水柱，每一根都有十几米高！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风光带上游客的惊呼。 “那是爆炸？” “有人在炸鱼吗？” 原本还在公园草地上玩耍、露营的人也纷纷朝着防洪堤坝跑来。 “妈，水上站着人耶！”有孩子嚷嚷道。 “我勒个去，这是在搞特技表演吗？”越来越多的人震惊发现，水柱散落开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那是三名高大的男子，他们穿着兽皮，袒胸露臂，胸肌腹肌分明，手臂上的腱子肉一簇接一簇，展现出极强的力量感。更让人注目的是他们的装扮，浅褐色的皮肤上画着许多纹路，头顶兽角盔，胸口还挂着骨头项链，颇符合凶蛮野人的风格。 “但他们身上又没带设备，是怎么飘起来的？” “快看看慢手，有人直播没？” 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够了！”忽然一名男子大吼一声，这嗓音竟压倒了周边的嘈杂，宛如闷雷一般滚过江面，“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们背井离乡，一路逃到了这里，只为能活命，你却还要追杀到底，既然如此，我也不躲了！来吧！” “呵，他表现得挺不错嘛。”林晴欣喜道，“之前排练僵硬成那样，还以为动真格时会紧张到说不出话呢。” “他们只是见识浅罢了，并不是无胆之辈。”在陈玄看来，能带着一家老小穿过半个青州，在饥荒人吃人的环境中活下来的人，都绝不是什么无能胆怯之徒。也许符角鹿等人并不清楚自己的这些表演有什么意义，但只要是“店长大人”拜托的事，他们就会尽心尽力去完成。 至于临场的紧张感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运起清心诀，他们就能立刻平心静气，聚精会神的履行任务，这点陈玄早有体会。 “追杀？谁啊？” “我支持你报警！”周围的人哄笑道。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突然闭上了嘴。 “是吗？这样最好不过，省得我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找你们……做个了断吧。”随即响起的清冷女声宛若刮起一阵寒风，将整条江水都冻结了一般。哪怕还没见到说话人，光是听到这余音袅袅的呵斥，就足以让人们脑海里浮想联翩了。 “快看，桥上！”有人指着大桥。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朝着离水面五六十米高的桥架看去—— 只见在沙江第一大桥边缘的围栏上，出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 第四十九章 你好，新世界 “滴滴！” 桥上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还走不走啊？” “别急，前面好像出事了！”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下的车，但随着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来多的人跑下车来，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朴素情绪，趴到围栏边向前张望。 然而即使如此，也没有谁看清楚那名白衣女子是何时出现的。 她就像从空气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间就伫立在那儿了。 刷刷刷…… 众人的动作堪称整齐划一，全都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白衣女。 屏幕里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酷炫感，女子长袖飘飘，看似形单影薄，站在狭窄的栏杆上却稳如泰山。无论是背后的车水马龙，还是周围群众的大呼小叫，在她眼里仿佛都不复存在。 如果世上存在仙人，应该就是这番模样了。 柳姝月此刻却怀揣着另一种心境。 她第一次见到了麓山居士所在的城市，也确认了它不属于渊海外的任何一片大陆。有太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都给她一股极为新鲜的感觉。 在大桥另一端，如山峦般起伏的楼房简直比莲云宗的法宝更加震心夺魄，因为法宝只能由极少数弟子驱使，可这些堪比伟力的造物却是造福于万千百姓的。如果说莲云宗希望天下有一日能大同，也许比较符合那幅光景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了。 那它是凭空掉下来的吗？ 通晓古今里的那些故事忽然间就变得沉重而写实起来。一代又一代的变化，一步又一步的革新，直至天下大同，这期间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是一两个宗门弟子所能献上的。 感受着拂面江风，她感到心境比过去都要澄清。 当然，柳姝月并不喜欢干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更何况还是当着众人故弄玄虚，此举有违莲云宗的教义。 被成百上千的陌生人指指点点也让她有些不自在。 奈何向她开口的人是陈玄。 而且听他的意思，此事还相当重要，关乎到商店的发展前途，所以她才决定破例一回，暂时放下宗门的颜面。 赶紧的。她朝符角鹿示意。 “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光荣的战死，我的族人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恶、恶、恶毒……阴险狠、狠……”为首的“蛮人”突然结起巴来。 “怎么回事？他气势好像变弱了诶。” “忘词了么？” 围观群众立刻发现了异样。 “不好，”林晴低声道，“他又没状态了。” 陈玄摇摇头，符角鹿不是没状态，而是老实人病又犯了——面对打心底里尊重的仙师，哪怕知道是在演戏，他也没办法流畅的骂出口。 这已不是清心诀能解决的问题，他立刻掏出一张珍贵的传音符，传音给柳姝月，“不等了，下一阶段！” 柳姝月面无表情的向前迈出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大桥。 “她身上没绑绳子啊！” “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够呛吧！” 桥上的人顿时哗啦一下探头望去，随后他们看到了堪比特效镜头的一幕。柳姝月轻盈得好似风筝一般，滑翔着飘向水面，接着踏水而行，朝对面三人猛冲过去！ 符角鹿也不用背台词了，抡起背后的木棒就砸向柳姝月。 双方顿时便交上了手！ 当然，这都是陈玄事先跟他们说好的，反正三个村民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伤到仙师分毫，所以就当作平时的练习来演。柳姝月也不用武器，靠气灌注的手脚来进攻，突出一个拳拳到头的打击感。 但在其他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白衣女子招式凌厉万分，几乎每一招都会击打出嘭嘭的破空声，力道之足光是远远看着都叫人胆寒，绝不像电影里演的那般一板一眼，与武器碰撞时甚至会迸射出漫天碎屑。 另外三个蛮人也不弱，尽管拿的是木头武器，可胜在气势惊人，挥出时围观群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他们不难想象，如果自己被一棒子砸中，那必然是进气多出气少。 更不可思议的是，四人身上看不到一根威亚，脚下也无一块踏板。双方辗转腾挪间都是实实在在的踩在水上，抬脚时还会带起片片水花。 起初嘈杂声还相当热闹，渐渐的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凝神静气，瞪大眼睛注视着江上的战斗，生怕错过了什么小细节。 随着白衣女子再次被三人合力击退，她终于失去了耐心。 “有进步，但不多。”她单手指天，双脚竟一点点离开水面，犹如悬浮于沙江之上，“该结束了。” 说罢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阴暗下来，大桥上方乌云滚滚，亮眼的闪电在云层间穿梭，恍如随时跃出的游龙。 所有的目击者不由得目瞪口呆。 前面在水上打斗还可以说是某种特技表演，那这眨眼间就把大晴天变没了要怎么解释？ 柳姝月抬手一挥。 这正是在章渭城下吓退王城军队用过的招术。 刹那间电闪雷鸣！ 数不清的紫电从乌云中劈出，眨眼便将三人组吞没，江面上到处喷着蒸汽，仿佛沸腾了一样。不光如此，还有好几道雷电落在观光带的路灯上，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炸响溅射出一大串火花！ 这下大家是真慌了。 谁也不想好端端的看个热闹就被雷给劈了啊！ 惊叫声四起，众人纷纷抱头鼠窜，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过阴云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十秒钟，午后的阳光就再次从头顶洒下，照亮沙江两岸，这也让逃跑的人们又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们才发现，白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她对面的三人组也一样，从冒着热气的江面上消失了，水中只剩下半截烧焦的木棒，和几片破布残片。 “刚才我不是在做梦吧？” “手机拍着呢！这不可能是假的吧！”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太帅了吧，我也想学那个飘在水上的功夫！” 大家被震撼得不要不要的，风光带上的观光客也好，桥上的司机也罢，全都炸开了锅！ “走吧。”陈玄满意的说道，“该去接人了。” 柳姝月是被“店长的邀请”直接传去了商店，符角鹿等人则是在幻雷落下的瞬间潜入水中，靠着闭气符向下游移动，等找到一块无人的河滩再上岸，所以还需要将他们接回来。 听着身后那些激动万分的讨论声，陈玄知道，这场大幕终于要拉开了。 …… 「炸裂，江城继诡异海市蜃楼后再现奇闻！」 「家人们，出大事了！外星人没发现，仙人先出山了！」 「现场录屏来了，别忘了点个赞。」 「我早就说了超能力一定存在，超英电影是纪录片！」 事件发酵速度快得惊人，下午各种各样的讨论贴便各大论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到晚上这事已经冲上热搜首位，油管上也全是相关短片。 “小伙子，你晓得下午沙江一桥上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连小区里那位常来买烟的大伯都谈起了中午的“大戏”。 “知道，电视台不都去现场采访了么。”陈玄娴熟的帮他扫码，“两包芙蓉王，40块。” “嘿，这不算啥，最巧的是我闺女当时就在桥上，离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只有几米远，她还正好带着相机，当即拍了好多照片。”大伯得意的宣称道，“听说现在有人在高价收购现场高清照，好几百块一张呢！” “真的假的啊，您闺女运气也太好了吧。她怎么看这事？” “那我不清楚，你有兴趣的话要不找她聊聊？我给你微信。” 居然能从这个角度推销陈玄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他赶紧把烟推给对方，“啊哈哈……再说，再说。” “啧，年轻人真是不懂味。”老伯摇摇头，颇为不满的走出店门。 这时在一旁清洁桌台的林晴忽然走过来，对陈玄附耳说道，“维限机关行动了。” 第五十章 趁热打铁 “你发现踪迹了？”陈玄不动声色的问道。 “嗯，你看看这几个帖子。”她把手指按在显示器上，屏幕里的内容立刻发生了跳转——这种不通过端口连接就可以直接控制电脑的能力，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它们的内容基本大同小异，全部把中午的事情指向了电影造势。” 比如陈玄看的头条讨论标题。 ——「没想到反响这么好，看来《登仙》的宣传很给力啊。」 首楼还给出了好几张照片，分别是架在暗处的摄像机、工作人员在回收水中的电缆，以及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女子坐进接待车时的背影。 帖内的讨论也相当“专业”，虽然不乏网友插科打诨，但许多回帖都带着业内人士的口吻，指出照片里的那些设备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另一个帖子更离谱了，直接贴出了一段偷拍的排演花絮视频，似乎在印证这起事件完全就是一次早有预谋的推广活动。 下面更有不少自诩为独立思考的网友冷嘲热讽那些把仙人当真的目击者。 “不是，这种事你们都信，怎么就不信我是秦始皇？” “信的人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啊，等你老了我给你卖保险。” 陈玄算看出来了，信与不信都很正常，但那些演员照片、假装忙碌的拍摄人员，就显然不是一般网友能办到的事了。 他将白衣女子的照片放大，反复端详了下，发现此人无论身材还是脸部轮廓都跟柳姝月有几分相似，加上大部分目击者都跟大桥相隔甚远，一看到这张照片都会下意识将她跟仙人联系在一起。 “你确定这些全是维限机关的手笔？” 他听林晴介绍过这个机关，总得来说，维限机关尽管很庞大，拥有的能力深不可测，但长期潜藏于水下使得它的行事风格以隐秘低调为主。各个地区的分部都有一个后勤部门，他们主要负责处理信息外泄事宜，其中最擅长的就是真假混淆、假戏真做。 只不过林晴活跃的时期，机关早就分裂数十年，组织结构、理念和方针都与过去截然不同。加上那时候组织内部高度保密，她也只能根据过往资料了解个大概。 林晴肯定道，“与其全网封杀，不如有意引导。他们可以调用的资源相当惊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登仙》恐怕已经开拍了。要不了几天，你就会发现院线真的会放出预告，这点成本对他们来说不过如此。” “当然，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她又补充说，“我把所有赞同回帖都进行了收录，然后交给小绿进行分析——” “等下，小绿是谁？”陈玄打断道。 “效率型e63，我的个人ai助手。以后每个装辅助思维芯片的人都会内置一个ai系统。” 好先进……他肃然起敬，“你继续。” “小绿发现，这些回帖里有85%以上都是ai回复，它们符合大模型「奶牛」的语言输出特征，而「奶牛」是维限机关开发的ai之一，直到分裂后也在为我们效力。” 陈玄忍不住轻轻鼓掌。 这就是未来……用ai来忽悠人类，再用ai来逮捕ai，活都给包圆了。 “不过为什么要叫它奶牛？” “名字很重要吗？无非是说它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呗。”林晴耸耸肩，“ai自己都不嫌弃，你嫌弃啥。” “也是。”陈玄转回正题，“不得不说，这么搞还挺容易蒙混过关的，我要不认识柳姝月的话，肯定也会觉得照片里这演员就是当时跳桥的女人。” “我才不会轻易放他们过关，这种时候就该趁热打铁。” “你想出好点子了？” “哼，我也不是吃素的。”少女眼中闪闪发光，显得兴致勃勃，“这个世界的网络防护有太多漏洞，正适合我来发挥。哪怕这招只能用一次，也足够让他们喝上一壶了。” …… …… 主管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时不时能听到里面传出几声低声下气的应答。 外面的卡座里大家都低着头假装在忙碌，但他们实际能做的也只是刷刷网页，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队长这次估计被骂惨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我们堂堂执行组居然被后勤组的人骑到头上，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嘘，人家就在隔壁，小心被听到。” 王白鹄无聊的转着笔，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女子跳下大桥的视频上。他总觉得最近的事情都不太顺利，好像自从红莲冒着风险进入c102侵入点，结果却功亏一篑后，就没有一个任务能妥善结档的。 他拖动鼠标，将进度调回中间——“这样最好不过，省得我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找你们……做个了断吧。”当女子说出这句话时，他按下暂停，将另一张图片并排放大。 那是后勤组从其他渠道买来的“独家照片”，拍摄者距离白衣女只有五六米远，相机清楚的记录下了对方的侧脸。 即使没有正对镜头，也能窥见她绝美的姿色，属于那种极有特点，见过就不会忘的类型。 “发现什么了吗？”身后有人问道。 不用回头也知道，问话人是红莲。 王白鹄伸了个懒腰，在椅子上呆坐一整天，身体再好腰背也不免有些酸麻，“毫无头绪。情报组查了一天一夜都没结果，我哪能看出问题。假如这些人来历都是真的，那么说明他们全是经验丰富的漫游者。往好的方面想，女子消灭那三个对手后已经返回自己的世界，不会再危害到我们了。” “但这说不通啊。”隔壁卡座的小鸠探过头来，细声细气道，“四个人进出世界需要穿过侵入点，这肯定会多次产生频率一致的震荡波形，就算我们仍未发现这个侵入点，机器也会将其视为一大特征记录下来，情报部却说压根没这么回事。” “你是新人，就别太把指导书上说的东西当真了。”王白鹄撇撇嘴，“机器漏记错记都是常事，鬼知道真实情况是个什么样的。就算人家还留在江城，从她的样子来看……应该也不是那种爱搞破坏又嗜杀的变态吧？”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红莲冷笑。 他咳嗽两声，“那个……相由心生嘛。”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小鸠看向两人。 “你说。”红莲对这位后辈倒是挺客气的。 “万一……她真在江城驻留下来，还不愿意跟机关合作，之后反复进出侵入点，那我们也要视她为敌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红莲点头回道，“不错。” “哪怕她人很好呢？只是不信任我们，但并不想跟我们战斗……” “那我们至少要进行驱逐，让她再也不踏足这个世界。”红莲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看似我们就像蛮不讲理的主人，拒绝一切外来的访客，可这是保护我们世界必须的措施。侵入点的扩大化会吞噬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也会让越来越多的人获得异变能力。你能想象每个人都拥有「强夺」或是「隐杀」的能力吗？” “那样的社会可就太刺激了。”王白鹄拍拍小姑娘的头，“为了让大家都能无忧无虑的压马路吃夜宵，这样的规矩是绝对有必要的。” 小鸠先是嗯了一声，但很快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呃，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他转头望向红莲，发现后者也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王白鹄猛地反应过来，跟着回过头来，电脑屏幕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中央显示出一个硕大的“5”字。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也纷纷发出惊呼。 “喂，什么情况，我电脑好像被黑了！” “我也是，没法操作了！” 接着是4、3、2、1…… 当数字结束，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屏幕中。“所有能看到直播的人，你们好。如你所见，我是一位能力者。” 第五十一章 全城吃瓜日 红莲抓起手机看了眼，大叫一声不好，立刻就往窗户边跑去。 王白鹄看到她手机似乎也播放着同样的内容。 不会吧！ 他心里一惊，跟着来到窗边。这栋写字楼就在市中心主干道边上，透过玻璃就可看到江城最繁华的商业广场。只见广场周围那几座巨大的电子广告屏，全部都变成了面具人的直播。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突兀的打扰各位，但我已经别无选择。我是能力者，但同样也是一个遭受多次迫害，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发声的受害者。” 那声音听起来像一名女性，但十有八九进行了调音处理。 “没错，这世上是存在超能力的，而且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为什么你们毫无察觉，是因为有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掩盖了一切真相。它视自身的利益为一切，想要将所有获得了能力的人都纳入掌控之下，如果你不愿意，那么等待你的就是秘密抓捕、监禁甚至是处刑。”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王白鹄恼火道。 “大家昨天应该都知道了，沙江上发生了一件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以我的经验判断，那些都是真的。组织肯定会想方设法平息此事，比如捏造成电影拍摄，捏造成特技宣传，但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这件事的关注度给了我勇气，让我敢在这里，揭露对方的存在。” “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不需要手握巨大财富，也不需要等待变异，得到能力与否并不由你们的意志、背景决定，正因为如此，能力也不会歧视任何人……可以说，拥有能力是一项人的基本权力，它不应该被任何组织垄断！” “这十年时间里，我一直东躲西藏，就因为不愿意屈服于组织的威压，可今天我不想再沉默下去，我要跟他们抗争到底！听好了，这个组织就叫维持世界稳定与限制能力不扩散机关，简称维限机关！名字起得很好听，也改变不了它独大专权的事实。” “后天的下午两点，我会在江城市动物园熊猫馆前露面，向每一个怀揣着疑问的人证明能力的存在。我知道机关肯定会来阻止我，甚至将我灭口。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不仅是为了我一个人，也为你们，为了每一个可能获得能力却无法享有它的人，我会战斗到底！” 头像消失，电子屏、手机和电脑又回到了正常画面。 王白鹄被气笑了，“江城？那不就是我们管辖的区域吗？我们什么时候迫害过这号人物了……能同时黑掉好几条公共网络，想藏身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宁可颠倒黑白也要反咬我们一口，这不是故意挑衅是什么！？” “可这个人似乎对机关相当了解啊……”小鸠怯生生说道，“会不会是别的区得罪了人，跑到这里来向机关发难了？” “何止是向机关发难……她简直想要把桌子都掀了，让现在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局面毁于一旦！” 砰！ 主管办公室被一脚踢开，平日里优雅稳健的队长万崇山眼瞅着暴起了青筋，“你们刚才都看到了？” 所有队员齐刷刷站起身，“是！” “妈的，我们没先抓她就算好的了，她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他罕见爆了粗口，“是可忍熟不可忍，都给我来会议室，这场宣战我们接了！” “哎……今天又要加班了。”王白鹄叹气道，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红莲还停留在窗前。 “开会了，你还在看啥呢。” 红莲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有些迟疑的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 …… 面具女的宣言，给本就炒得火热的能力者话题再添上了一盆油。 陈玄只要打开电视，不管跳到哪个频道，新闻内容几乎都是在报道此事。 “……欢迎收看江城tv的现场追踪栏目，本台记者正位于市动物园大门前，请连线她为我们进行现场采访。” “观众朋友们好，我是记者乔曦，可以看到，哪怕明天才是能力揭秘的日子，但现在已经有相当多的人聚集到了动物园门前。从架势来看，这些人似乎打算当天晚上就在大门口的步行广场上露营，以便明天能在第一时间入园。” 随着女记者的手势，镜头对准了她身后的空地——能看到这里汇聚的人群足有上万之多，不少游客已经支起了帐篷，再拉远一点，各式各样的野营小帐几乎铺满了半边广场。 江城的动物园、植物园、文化馆和烈士公园都建在一块，政府为了提升此地的旅游价值，索性在四园中间建了个步行广场，平时有什么节日活动都在这里举行，露营也是被允许的。只不过像这种大规模的自发性露营还是头一回。 “现在我来采访一下这些游客，看看他们对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 “好看吗？”忽然有声音窜出道。 “啊？”陈玄转过头，才发现那位常光顾的老伯正一脸笑眯眯的瞅着自己。 对方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我女儿。” “呃……原来这就是你女儿？是电视台的记者？”陈玄惊讶到了，他之前还以为对方的女儿属于前景堪忧的那种，没想到居然眉清目秀的，跟老伯完全没点相似之处，这样子的人应该不愁没对象啊。 “要不然她怎么会随时带着相机啊。” “不错……我是说这份工作挺不错的。” “那当然，人也不错，她在台里可受欢迎了。”老伯将自己要买的东西放上柜台，“算下多少钱。” 那是几盒自热食品，还有两张折叠板凳。 陈玄皱起眉头，“明天你要去陪她？” “我们全家都会去。”老伯兴高采烈道，“她还是头一次接到台里这么受关注的任务，我肯定得去给她捧捧场！” “到时候现场会很多人的，你这身子骨不怕挤着了？” “哎，我又不去最前面，只要在园子里就算支持到她了。” 陈玄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说，“那万一到时候听到什么响动，你可别往闹腾的地方去啊。人多怕踩踏，你经不起被他们撞的。一共65块，谢谢惠顾。” “哟，小伙子，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那是，谁让您是店里的老客户呢，我还希望以后多卖点东西给您呢。”陈玄笑着又叮嘱了一遍，“记得，别去凑热闹。” “行，知道啦。”老伯付完钱，乐呵呵的走出了店铺。 晚上，林晴也回到了店中。她现在行走已无大碍，义体功能恢复了60%左右，战斗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会拖后腿了。 “动物园里情况怎么样？”陈玄递给她一杯咖啡。 “跟预想的那样，被维限机关的人从四面八方盯死了。”林晴笑了笑，“虽然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但我知道他们都是机关派来的。有清洁工、有保安、还有装作游客的能力者。同频段的电波简直像交响乐一样，可惜这次防护措施加强了，我没办法监听。能在一天时间内渗透到这种程度，机关还是挺厉害的。” 陈玄点点头，“如果面具女真的在熊猫馆前露面，你觉得他们能在这么多围观者注视的情况下化解危机？” “如果他们办不到，又怎么可能潜伏在水下那么久？我从来不怀疑能力的神奇，更不怀疑他们早有储备这方面的人才。”林晴坦然回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区的维限机关来对付我们。要是压力给得够大，我甚至怀疑他们能把整个动物园像变魔术一样变没……就当着大家的面。” 第五十二章 侵蚀再临 “那还真挺厉害的。”陈玄默默评价道。 “是啊……没点本事又怎么可能将世界上大多数能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林晴有些感慨，“老实说，昨天讲那些话时我还挺内疚的，总有种背刺自己过去的感觉。维限机关里不乏单纯善良之人，还有一部分成员是侵入事件的幸存者。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跟他们交手。” 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以后去后悔。 陈玄能看到少女眼中毫不动摇的意志，这句话的潜台词显然是只要能扭转那个未来，哪怕与所有机关成员为敌她也会一往无前。 “那在你所知的历史里，维限机关又是怎么暴露在众人视野下的？”他不禁好奇道。 “侵入点总归会越来越多，机关的控制力也会逐渐下降。最开始是能力犯罪失控，各种离奇的案件引发社会关注，国家力量也介入进来；然后民间出现了打击能力犯罪的能力者，再之后各行各业都发现了不同寻常天赋的人存在，每项重大成果背后都有那几个公司的身影，这时维限机关才一点点从幕后走到台前。” “感觉是水到渠成啊。”陈玄摸着下巴思忖，特别是打击能力犯罪的能力者那一块……考虑到机关一直在监控着城市里的觉醒者，这些积极站出来的“英雄人士”难不成是得到了他们的默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次的暴露肯定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林晴信心十足道。 这个层层递进的扩散方案两人已经讨论过许多次，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维限机关的胜算不到一成。 不是他们能力不行，也不是他们不够强大，而是这份差距体现在数十年的情报累积上。 “我现在担心的是，闻风而来的人会不会太多，让维限机关有一个借口去施压关闭园区。”陈玄一边梳理流程一边说道，“虽然这样也不至于妨碍到我们的计划，但可能会让效果打些折扣。” 从下午的采访就看出来了，被这消息牵动的人远不止江城人，还有不少从外地赶过来的游客，也都兴致勃勃的聚集到动物园前。 特别是对于那些职业播客来说，这种泼天的流量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我打赌维限机关不会那么做。关闭园区、驱散游客无异于变相承认这一事实，这等于向面具女投降，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林晴不以为然道，“他们一旦决定出手，那就必须要做到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所谓的正面对决么？” “没错，只有让大家意识到面具女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才能真正平息这轮舆论风波。”林晴忽然放低了声音，“谢谢你。” “怎么突然道起谢来了？”陈玄有些意外道，“这事还没办成呢。而且就算我们能把水搅浑，让维限机关被迫露出水面，那也只是才揭幕而已。” 想令这只庞然巨物彻底瓦解，绝不是靠一两个小计谋就能办到的事。如果它算一栋摩天大楼，那么他们现在做的事不过是挖下第一层的一块砖而已。 “那也是一切变化的开端，不是么？”她放下咖啡杯，直视着陈玄，“就算你拒绝帮我，我也会独自去完成，但那绝非一个容易达成的目标，光是想想就叫人绝望。我也许会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未来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怎么会，我哪怕不帮你，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啊。”陈玄耸耸肩，“只要这家店找上了你，那你就永远有一处容身之所……” 他忽然顿住。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对温暖且柔软的嘴唇。 林晴向前探头，与他贴在一起。 也许是一秒，又或是两三秒，她很快就收回了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能和我一起战斗。好啦，别放在心上，这是未来表达感谢的方式，我先回房洗澡咯。” 说完她笑嘻嘻的跑上二楼，留下陈玄一个人呆立在吧台后。 …… …… 次日下午一点，动物园熊猫馆前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为了维持秩序，周边的派出所甚至调出大部分警力，在各个道口引导人流，以防发生意外。 在开园历史上，恐怕只有熊猫刚被运送到这里的时候，才有过如此盛况。 然而今天没人是冲着熊猫来的。 “时间快到了。”王白鹄登上百米开外的蛇类展馆房顶，拿出望远镜观察道，“暂时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能看到红莲吗？”耳机里传来万队长的声音。 他左右扫了扫，随即在一个小卖部前找到了熟悉的身影。红莲今天特意做了伪装，戴着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墨镜，耳朵边一连串耳钉闪闪发亮，加上那头特立独行的红发，活脱脱一副不良少女打扮。 这个小卖部离熊猫馆相隔不到二十米，无论面具女在哪个位置现身，她保证可以第一时间置换到对方身边。 “能看到，她已就位。” 红莲显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侧头朝蛇馆方向看了一眼，“我想知道，上面派来的两位增援也都落位了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待会有人会告诉你抓谁。”队长说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是不允许被告知增援者的姓名和能力？”红莲显然对此有些不满。 “这是出于保密需求，你们的能力对其他分区的成员来说也是如此。”万崇山安抚她的情绪道，“把注意力放到任务上来吧，听到指令便动手，千万别犹豫，哪怕对方看着再不像也不管。” 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麻烦大家让一下，让我走到前面去。”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子娇滴滴说道。 “来了，真来了！”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将各种长枪短炮对准了她。 王白鹄自然也看到了她——一个衣服打扮纳米级复刻面具女的“替代品”。这依旧后勤组最擅长的把戏，顺势而为，以假乱真。这位面具女贪婪、短视，为了吸引流量可以不择手段，她压根就没什么能力，不过是恰好有个在电信局工作的哥哥，两人眼红沙江大桥事件带来的热度，才捣鼓出这么一出哗众取宠的闹剧。 她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愚弄所有观众，把所有支持面具女的人都钉入棺材。当她本人沦为小丑时，她那套理论自然也就成为了笑话。 与其推翻真相，不如抹黑说出真相的人，这一招后勤组屡试不爽。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抓住真正的面具女。 王白鹄猜测，那两位支援者之中恐怕就有一人具备类似的能力，可以在人群之中迅速定位他们要找的目标。至于是靠锁定对方能力还是锁定其他特征，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看了眼表，现在刚好一点半，离面具女预告的下午两点还相差三十分钟。 但替代品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嗡嗡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王白鹄拿出来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机关居然给他们发来了侵入点警告。 “警告：检测到c级常态侵蚀，地点坐标已测定。”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用理，优先处理手头任务！”万队长当机立断道，“只是c级而已，晚个半天再去也没问题。” “明白——”王白鹄还没应答完，手机又震了！ “警告：检测到c级常态侵蚀，地点坐标已测定。” “警告：检测到c级常态侵蚀，地点坐标已测定。” “警告：检测到b级常态侵蚀，地点坐标已测定，请立刻前往处理。” 短短几秒内连续发生侵入事件？而且还从c级快速上升到了b级，这怎么可能！？王白鹄下意识点开地点坐标，发现这些侵入点位置竟离自己相当接近，全部都在隔壁植物园当中！ 不会吧……他心中猛然涌起了惊涛骇浪。理论上只有一种情况会造成这种现象，那就是有漫游者在反复穿越两个世界，使得机关机器连续捕捉到了相同波形，而这种行为也确实会让侵入点快速扩大！ 王白鹄心底大呼一声不好，刚想告知红莲自己的猜测，却发现小卖部前已没了同事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混沌与颠覆的开端 红莲一路推开人群，飞奔出动物园，顾不上周围人讶异的目光，拼命跑向植物园。 他们全都中了陷阱，一个专门为维限机关设立的陷阱！ 面具女根本不会出现了。 对方要的，是这些络绎不绝的观众……但真正的舞台却并不在熊猫馆前！ “红莲！你去哪了？”队长呼叫道。 “敌人的目的是植物园侵入点！我在去西门的路上，让其余成员去拦截剩下的三个门，封锁周围道路，让当地群众立刻疏散！”红莲一口气说道。 “不可能，这都是政府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就动用关系让政府去做这件事！我知道机关上面有这样的关系！” 万队长沉默几秒，“你确定这一连串侵蚀是面具女引起的？” 红莲这时已经穿过西门，距离坐标位置只差四百米左右，“我敢肯定！如果有错误，我愿意负全责！” “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万崇山啧了一声，“负责的人只能是我。你们都听到了？现在就去植物园支援红莲，务必要阻止侵入点的扩张。” “是！”王白鹄等人齐声应道。 “昂昂昂昂——————————” 忽然，一阵奇怪的叫声扫过植物园上空。 那是红莲从未听过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兽的嘶鸣，但她却无法把它跟任何生物对应起来。 她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妙。 又跑过两个景观点，前面就是“大森林”，一个平坦且宽广的坡地，种植物仿照的是热带雨林，也是坐标提示的位置所在。 但还没等她进入坡地边缘，脚下陡然震颤起来。 那架势就仿佛有十辆泥头车在齐头并进！ 呲啦！ 外围的乔木伴随着一连串树干折断的声音轰然倒下，一只魁梧的四足生物从里面冲了出来。它差不多有四层楼高，每一条腿都堪比成年人的驱干！ 红莲尽管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生物，但她很快就将其跟记忆里的一类远古动物联系在一起。 恐龙！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这些庞然大物一边推开拦路的树木一边嚎叫，仿佛陷入了惊慌。好在从它们又细又长的脖子和粗壮四足来看，这些都是食草龙。 大号食草龙开辟出一条道路后，后面又钻出来了几只背上长着肉鳍的龙类，它们的脑袋要更尖一些，身子也低趴许多，爬行间恍如一只巨型蜥蜴。 这又是什么龙？ 红莲不认识，但她绝对在恐龙电影里见过类似的玩意！ 更令她头皮发麻的是，植物园里也是有游客的，只是数量远少于动物园而已。现在这些游客全被这异乎寻常的动静吸引过来，看到竟然是恐龙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拿出手机拍照！ 她没去劝阻，因为她知道口头上的劝阻效果甚微。 唯一能阻止灾难发生的办法，就是掐灭源头！ 红莲敏捷的从奔行龙群之间穿行而过，一头冲进了密林地带。但这片树林仿佛极为深邃，头顶交织的树杈与绿叶也愈发紧密，阳光不再直射而下，而是透过缝隙洒下一条条细小的光柱。 沿着恐龙脚印和被撞碎的树木残骸跑了约两分钟，她终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吼！嗷！” “再跑快点……追上了就给你肉吃。” “嗷嗷！” 声音就在自己的右前方！ 红莲立刻调整方向，循声冲刺，结果刚迈出十几步，周围豁然开朗，那感觉就像桃花源记中武陵郡渔人穿过山间小洞来到隐世之地一般，整个视野都变得空旷宜人。树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旷阔草地，溪水在地面流淌，鸟兽在水边嬉戏，远处还能看到一堆迁徙的龙群。 往近点看，她发现山坡下方居然有一座水泥平房，与四周景色显得格格不入，房子门口旁挂着一块牌匾：雨林服务区。 房屋前一名身材高挑，戴着口罩的彩发女子正拿着牛肉干引诱着一条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短爪恐龙在门口反复转圈，似乎在玩着什么有趣的游戏。 那座房子表明这里的地界仍属于植物园。 然而附近空间已完全和另一个世界交融在一起。 这正是侵入点的高级形态，也许它一开始只跟服务区的某一扇门紧密关联，现在却发展成为雨林区的一部分。 尽管眼前的景象荒谬绝伦，她也不得不这么认为：导致入侵点扩大的漫游者是一条恐龙。只是它并非罪魁祸首，引导它反复跨过界限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祸首——对方显然知道这一点，她用着看似天真无邪的行为，背地里却实施着一场最为恶劣的犯罪！ 她正在对整个人类世界犯罪！ 刺骨的寒意过后是难以形容的愤怒，红莲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飞速冲下土坡，从腰间拔出机关特制的手枪，对着那名女子和恐龙连开数枪。 但附着麻醉针的子弹没能击中对方。 两柄气剑挡在了射击路径之上，一如在地牢中面对贞德时那样。 红莲瞬间反应过来——又是这个人！ 面具女和气剑男竟是一伙的！ 不等她施展出王车易位能力，进一步靠近房屋，第三把和第四把气剑也相继浮现，一把刺向子弹落地的位置，另一把则直接劈向她的双手，封死了她的所有进攻路线。 红莲再也不复第一次交手时连续闪身的优雅，仓促之下她被迫向后翻滚，弄得浑身是泥巴不说，手枪也被这一剑劈碎。 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再慢个0.2秒，碎的恐怕就不是枪管，而是她的双手！ 对手显然也在进步，如今无论是挥剑速度还是劈斩威力，都比之前更加致命了！ 更可气的是，那人始终没有露面，逼退自己后，就剩下四柄气剑浮在半空，将她跟女子隔离开来。 红莲出离愤怒的吼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女子偏头看了她一眼，锐利的瞳孔中没有丝毫动摇，“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话音落下的一刻，对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剑也跟着一同消散不见，好像刚才的交手只是一场噩梦，现场唯一留下的，便是那只一脸呆滞的恐龙。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嗡鸣声。 红莲抬起头，发现一架直升机正在半空中盘旋，飞机上的人显然在对着这个方向不停拍摄。对于天上的视角而言，这片区域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空间裂口”，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观环境融合在一起，他们不被吸引来才怪了。 她心里清楚，其实有没有这架直升机都不重要。敌人把副舞台架设在隔壁，就已经招来了太多人的注目。大量放飞的无人机，甚至是过境的卫星迟早都会盯上这片扭曲空间。 类似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比如说上次的海市蜃楼便是如此，但那次侵入并没有持续太久，而且外面也找不到进入的道路。如今侵入发生在地面上，还让一群恐龙跑了出去，后勤组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只怕也隐瞒不住了。 如此看来，先前发生在废弃会所里的截击案件，十有八九也是这两人所为。 红莲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居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跑！ 同时还有许多疑问在不停冲击着她的脑海—— 预判和侦测侵入点是唯有机关才能做到的事，何为他们能提前知晓？ 让侵蚀扩大只会给世界带来更多混乱和破坏，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还有对方的那句“我当然知道”，说得好像她才是唯一了解世界真相的人一样！ 简直岂有此理！ “我的妈呀……我们这是到哪来了？” “难道是时空穿越？太漂亮了这地方！” 身后陆陆续续传来路人的惊叹声。 红莲回头望去，那显然是“大森林”附近的游客，他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怀揣着满满好奇踏进了这个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可思议气息的景观区。 加上仍在外面游荡的恐龙、动物园里蜂拥而来的看热闹人群……局势失控已不可避免。红莲意识到，对维限机关而言，这或许只是一次猝不及防的打击，但对整个世界来说，却是混沌与颠覆的开端。 第五十四章 像他这样的能力者 在乔曦看来，今天绝对是梦幻般的一天。 成为热点事件的现场采访记者已经很幸运了，不管面具女会不会出现，能力之事是否为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有无数双眼睛通过电视台看到自己，这在直播自媒体兴起后已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她没料到，事情居然还会一波三折。 面具女虽然来得有点早，可确实公开露面了，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像宣传里那样大义凌然，倒像个蹭热度的网红。脸上画着浓妆，迟迟不愿展示能力，反倒让围观群众关注她的粉丝台账号，引得大家发出阵阵嘘声。 乔曦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这年头想出名的人太多太多，超能力这事又过于玄乎。她很难相信每个人都有获得能力的机会，更别提一个暗藏在水下控制大局的神秘组织了。但奈何民众就是喜欢现代共济会、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的段子，任何相仿的话题都能引来大量讨论。 本以为这场事件会以闹剧般的无聊方式收场，结果一声“恐龙”的惊呼将她从走神中拉扯回来。 乔曦甚至没有去思考这个词有什么含义，只是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但仅仅这一眼就让她的鸡皮疙瘩从背后一直爬到了手臂！ 动物园和植物园之间只隔着一道铁栏杆，这两个园区里也没什么高层建筑，所以超过十米高的移动物体都会相当醒目。 她看到了一只在植物园里缓步漫游的恐龙——确切的说是恐龙的半截脖子和脑袋！ 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受到惊吓的，也有兴奋异常的。 负责摄影的同事亦好不到哪里去，面对这做梦都嫌虚浮的场景，他嘴巴里除开发出短促的啊、啊声外，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但他至少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将肩上的大镜头死死对准了恐龙脑袋。 看到同事如此敬业的样子，乔曦一时间福至心灵，当即介绍道，“观众朋友们，我们意外在现场发现了奇怪的生物，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一只雷龙，生活在距今1亿5000万年前的侏罗纪时代！它难道是仿真模型吗？可看它移动的样子十分自然，并不像是由机械驱动的。带着这个疑问，我们立刻去一探究竟！” 说完她朝摄影师招招手，也不管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没，就拔开身边的人潮，向围栏方向跑去。 “曦姐，我们不采访面具女了啊？”一旁的助理艾小雅愕然道。 “一个假货有什么好采访的，而且那么多人等着呢！”乔曦头也不回道，“恐龙不比她有趣多了？” 平平无奇的植物园里突然冒出来一只绝不可能出现的灭绝生物，这种爆炸新闻她怎么可能放过！ 她甚至等不及按正常流程，先跑出动物园再去植物园了。 挤到围栏边，乔曦直接撕开裙角，一个干净利落的攀住铁栏杆，就开始像小时候爬树一样向上爬。 这姿势算不上雅观，而且大概率还会被周围的人拍下来，但这确实是最快进入隔壁园区的方式。 另外两个同事傻眼了。 “我们怎么过去啊？” “周元俊你一个男的爬不过来？”说话间乔曦已经跨过了最高点。这个视角几乎已能看到雷龙凹凸不平的背脊，她进一步确信，那是一头活物，而不是什么标本模型。 “我扛着摄像机啊！”周元俊为难道。 “丢给小雅保管，你用手机也一样可以直连电视台，最多分辨率差点。”她果决说道。 “那行吧。” 就在两人爬围栏的时候，其他围观者也开始纷纷效仿这一举动。 显然只要有热闹能凑，大家就会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乔曦落地后快步穿过隔离花池和一排温室房，刚来到行人道上，一根硕大的肉墩子便踩在她面前，把她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哪是什么肉墩子，分明就是恐龙的后腿！ 她仰起头，宛如眺望高楼一般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身躯，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真是一只活生生的雷龙！ 它每一脚踩下都会让地面微微晃动，行人道上的灰砖也被它碾得东倒西歪，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恐龙可比隔壁的大熊猫稀罕多了！ 乔曦一边示意同事快拍，一边克制着略微颤抖的嗓音举起话筒，“我、我们已经来到植物园中，可以看见，雷龙距离我们不到一臂的距离，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它看着可怕，但本身是性格温顺的食草龙，所以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天哪，恐龙不止一只！雷龙后面还跟着两只剑龙……它同样是食草龙类，个头虽说比雷龙要小得多，不过身高也能轻松超过四米。” “那边还飞过来了一只翼手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使得灭绝许久的古生物会重现人间？我相信观众们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但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会继续为各位带来现场的第一手消息……” 乔曦没想到自己平时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竟然会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她不停的解说着，兴致越来越高，这可比面具女的那档子破事要有趣多了！ “曦姐，当心！”一直在拍她的周元俊突然大声喊道。 乔曦正在眺望树上挂着的翼手龙，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走到了一条岔路口中间。偏偏另一条道上也有雷龙在往这边赶，只不过那条龙明显受了惊，几乎是横冲直撞的奔向路口，等她看到恐龙时，两者相距只剩下十米不到。 这个距离对一条身长超过二十米的雷龙来说，几乎是眨眼间的事。 乔曦连忙向后退步，想要逃出它的冲撞范围，但由于太过紧张，反倒把自己绊了个跟头。摔倒的一刻，她眼看着这头庞然巨物已经压至跟前，如小山般的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完了。 她心里如坠冰窟。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拼命的…… 也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冲进了她的视野中，只见对方重重撞在雷龙腿根上，还顺带拍出两掌，像是想要将受惊的恐龙赶跑一般。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有点像螳臂当车——毕竟这条龙的一条腿都有成年人那么高了，就算卡车来了也不一定能撞过，至于拳打脚踢就更没用了，基本跟挠痒痒差不多。 然而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两记沉闷的拍打结束后，雷龙竟然发出一声呜咽，粗壮的腿柱也临时改变了方向，几乎擦着乔曦的身侧滑过，落在了离她半米远的石砖路上！如果这一脚不踩歪，恐怕她已经凶多吉少。 “你没事吧，还能走吗？”那人将她一把拉起。 对方带着墨镜和口罩，她却觉得有些莫名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说话声音似的。 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好先道谢道，“我、我还好……刚、刚才谢谢你！” “不用，下次别靠那么近。”说完对方又跑向受惊雷龙，似乎在追逐它一般。 “哇……曦姐，你吓死我了！”这时周元俊才赶过来，“我刚才都准备吃你的席了！” “吃你个大头鬼！”乔曦没好气的拍了下他脑袋，直到现在她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救人指望不上你，连说句好话都没了？” “哎，没事就好。”周元俊扶着她到一边坐下，“刚才那人是谁啊，也太帅了吧！我都没看到他从哪里冲出来的，砰的一下就砸在了恐龙脚上，那么巨大的玩意，居然会被他撞个踉跄，简直不可思议！” “大概……是巧合吧？”乔曦望着远去的恐龙背影喃喃道。 “我想也是，毕竟吨位差了这么多，也许恐龙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不过……”周元俊忍不住感叹，“如果世上真有能力者的话，应该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 第五十五章 四级店长 时间指向8点半的那一刻，陈玄如愿被传回了店中。 “不得不说，你胆子还真挺大。”林晴像往常那样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面摆放着简单的两菜一汤，“招惹了维限机关后还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逗留。” “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何况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侵入点吸引住了，根本没功夫管别的。”他淡定的说道。 当然关键是手里的牌多，不光有8点半的免费打卡，还有店长专属的唤回，只要店铺没倒闭，机关就留不住他。 “那现场有伤亡吗？” 陈玄摇摇头，“我离开前都没听到这类消息。” 尽管救护车来了不少，但需要被担架抬上去的他一个也没有见到。 毕竟动物园里来了那么多围观者，派出所早就做了准备，现场有不少警察维持秩序，所以人潮流动始终保持在可控程度。加上真正出事的地方又在游客稀少的植物园，等到隔壁把大口径麻醉枪搬过来的时候，基本也就排除了所有意外风险。 其实两人制定的计划里并没有放出恐龙这部分内容。 虽然林晴提供的情报里显示，第109号侵入点的相关漫游者是一只名叫呱呱的恐爪龙，可没想到它当时竟驱赶着一群食草恐龙，以至于有几只灭绝了上亿年的远古生物冲过分界线，进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中。 所以他当时没有立刻返回店内，而是先用“邀请客人”将林晴送回，自己则转头去盯恐龙的动向，确保它们不会冲进广场区域。 控制的方法也很简单，他换上之前从柳姝月那里交易来的八卦掌，既能让皮糙肉厚的恐龙感到疼痛，又不会像千想剑那般惹眼。 “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些。”林晴直直的看着他，“世界的入侵会造就更多能力者，相应的也会出现更多用能力作恶之人。将来我们要对付维限机关的话，势必会波及到许多普通人，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陈玄不以为然道，“我要是看不到管不了也就罢了，既然可以顺手为之，那还是做下善后比较好，毕竟这出戏是我们演出来的。” 林晴见他如此也没再劝说下去，只是眼神变得更柔和了些，“先吃饭吧。” 见陈玄在茶几边坐下，她也拿起筷子。 显然她之前都没开动，而是一直在等他回来。 “维限机关现在应该已经乱作一团了吧……”陈玄边吃边琢磨道，“我在现场看到了大量警车，按你的说法，他们过去都会尽量避免官方介入。” 虽说恐龙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不得不说效果确实拉满了。这个计划主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在植物园被彻底管制前，让尽可能多的人亲自体验到侵入点的存在，而恐龙引发的轰动效应却比侵入点还显著许多——当一头头远古巨龙从大森林里钻出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存在异常的理念便该深入人心了。 “那当然，机关估计做梦都想象不到，居然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侵蚀。”林晴笑得很开心。 “确实。” 维限机关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胜算，这倒不是他们能力欠缺，而是非战之罪。109号侵入点正常被察觉到的时间原本在两年之后，机关在现场抓到了肇事者呱呱，并将它圈养起来。事后通过波形记录比照才发现，109号侵入点发出的第一次波动在2025年，也就是今日。 换而言之，对方压根就不会算到植物园中存在一个侵入点。 也正是凭借这一独有情报，让两人决定利用它来搞个大新闻。 “把呱呱留在那里没事吧？”这是陈玄唯一担心的问题。 短短几分钟的接触便可看出，这条恐爪龙相当通人性，智商估计不低，和林晴玩耍时肉眼可见的欢快。 恐龙的命也是命啊。 并且根据情报记载，呱呱无疑有能力的。只不过限于语言障碍，维限机关最后也只能用一连串问号来收尾。 “你总不可能把它带回来养着吧！那样第二天整个小区都知道你店里有恐龙了。”林晴无奈道，“龙比人好应付，机关不至于拿它去解剖做实验。” “希望如此。”陈玄耸耸肩。问路的石子已经抛出，接下来就是等待维限机关举棋落子了。 …… 吃过饭后，店里陆陆续续有客人光顾。陈玄站在吧台后一边结账，一边翻看着网上的讨论热点。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就连来店里买东西的小区住户碰面时聊的都是植物园异变和恐龙，此事件的影响范围之大可见一斑。 大森林区域如今已被政府管制，草地边都竖起了施工用的围栏，民众暂时是别想靠近了。但越是管制，就越发证明这件事不是子虚乌有，各大视频网站的首页几乎全部被能力一词所霸占，已经有人开始在询问，如何才能激发自身能力了。 忽然，屏幕下方跳出了熟悉的信息图标。 陈玄点开一看，果然是lv4店长通过审核的邮件。 ——“到这一步你应该已经富可敌国或名满天下了。没有的话那就再努努力。” “可以存在一座分店。《店长守则》中关于分店部分内容解锁。” “可以使用新的交易方式：隐秘交易与单向索求。前者不会出现交易框，也不对买卖双方的能力数量做任何要求。后者可以向能力持有者收购能力，条件由双方自行协商，交易时需要得到对方确认。这两种交易方式皆不计算业绩点数。” “能力同步限制上升至lv4。” “不可交易，不可转让。店长目前状态：仍存活。” 这次总算没有再增加店铺楼层。 但分店又是什么东西？ 它甚至没有在消息栏里直接介绍，也就是说它的复杂程度要远比办理住宿和开餐厅高？ 陈玄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晚上时间还长，他待会可以慢慢去研究。 两种新的交易方式倒像是解除了必须能力换能力的限制，这显然是个好消息。比如之前为了救柳姝月，找贞德交易「受祝福的圣少女」时，他还得从库存里搭上一个对双方都没什么用处的「风水秘闻」，用新交易方式便可省略这一堆操作步骤。 浏览完邮件，陈玄迫不及待的点开店长评级，想看看下一级又会提出什么新要求。 店长lv5申请条件：业绩点1000；富可敌国或名满天下。 第一个要求比起lv4的100直接翻了十倍，但没有出乎陈玄的意料。从前面几次升职就可看出，每一层的业绩差距都是极为明显的。 不过第二个要求他直接傻眼。 这要怎么才算满足？多少钱堪称敌国？多少名望才是满天下？连一个判定标准都不带的么？ 话说回来，这两项都相当离谱，特别是放到现代社会来说，世界首富也不敢称富可敌国吧？ 可他偏偏还注意到，这次的评级栏目里多了一项提示：lv5里程碑奖励，可额外增加一个能力栏！ 这意味着他能同时携带的能力从四个上升到五个，许多时候不光能节省切换能力的工夫，战斗时的配置也能进一步增强。 他可太想要这个了！ 陈玄左思右想半天，也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让申请条件更接近点，只好先拿来店长守则，看看分店是个什么情况。 这本册子他之前都快翻烂了，每一页内容都能背出来，还从未见过有关分店的说明。 但这次他居然在目录里找到了新的说明项。 好家伙，连一本书都能给自己添加内容。 「分店」：店长可以增设一座分店，需要一间不低于五十平米的房间，且持有合法可靠的租赁或购买合同。当合同被扫入商店管家app，分店即算开设成功，后续产生的一切费用，皆由店长负责。 稍微精简一下后便可概括为：要钱。 这可是实打实的开销，房租、水电和购货成本，前期开店的一次性投入可比运营费要高得多。 他接着往下看。 「责任」：「第？？？任店长」是唯一能力，对店铺负有全权责任，所以不可转嫁给分店长。有客人上门时，店长必须亲历亲为，无论身处哪个店铺，每天工作时间不应低于8小时。 「功能」：分店与主店的仓库、设备、库存能力皆相通，店员在两店之间转移不受距离、次数限制。分店也不包含住宿、餐饮等额外增值服务功能，用分店招揽客人时请务必关注客人的满意程度。 第五十六章 公开宣言 陈玄算是看明白了，这分店只要有门面就能开，至于这面门在哪并不重要。 换而言之，它可以开在这个世界中，也可以开在其他客人的世界里。 一旦有了分店，就相当于跟主店之间开了个虫洞，能够来回穿梭两地，这倒是一个十分方便的功能。就算他不卖能力了，拿来送跨洋快递也很合适啊。 前提是要花一大笔钱来准备。 如今他已有稳定变现渠道，多练点丹钱不难攒出来，唯一的问题是房租合同必须合法合规，所以开店位置还是有所讲究的，不能路边搭个房子就算分店。 何况就算不开分店也没啥损失，他倒不必急着去试验这一功能。 叮叮当~ 门帘上的风铃响起，又有客人走进店内。 “欢迎光临。”陈玄放下手册，朝门口望去，发现来光顾的正是那位买烟老伯，他背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有大人也有小孩，不用介绍也能看出来，这是他们一家子。 “小伙子，听说你今天也去步行广场逛了？”老伯照例拿上一包芙蓉王。 另一名女子则假装在看货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瞅着吧台这边。 不是老伯女儿又是谁？ 陈玄略感意外，自己跟随恐龙时已经把脸当严实，这都能被她注意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产生关联的恐怕不是外形，而是声音。店里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个客人光顾，她也许之前替老伯跑过腿，和自己简单的交谈过一两句。 “听谁说的啊？我下午在家睡觉呢。” 他收了收嗓子，笑着回道。 声音这东西是很容易改变的，稍微夹一夹嗓门就能变成另一种音调。 “哦，听隔壁老张说的，他可能看错了。”老伯倒是演技拉满，“我也觉得你不会去，看你之前的性子，应该是不喜欢凑热闹的类型。不过这次你不去绝对亏了！现场那叫一个热闹，比我这辈子看过的所有联欢晚会还精彩！” “恐龙对吧？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感觉有点不真实。” 陈玄发现，他女儿已经收回目光，不再关注这边。 “害，谁说不是呢，但偏偏它就是真的！”老伯回味无穷说，“那只脖子特别长的……” “姑姑说那叫雷龙！”他家小子大声嚷道。 “好好好，是雷龙。雷龙把脖子跨过栏杆吃动物园边上的树时，现场的人都看到了，那绝对是真货，嘴里还在滴口水呢！” 陈玄故意惊叹附和道，“那也太神奇了。你们一直看到现在才回吗？” “怎么可能，路上大堵车，四座跨江大桥全堵死了，估计全是冲着看热闹去的。你是不知道，街上的车辆从头排到尾，一眼看不到头。” 闲聊间结完账，老伯一家人正准备离开时，壁挂电视里突然插入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画面。 “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本台收到通知，一个自称为‘维限机关’的组织向全球发起广播，三分钟后将发表公开声明。” 接着画面变成了三分钟倒计时。 店里的客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 对陈玄来说亦是如此，过去二十六年里，他从没见过电视台会停下所有节目，浪费宝贵的三分钟来播放一个彩条框倒计时。这个布满方格子和七彩线条的待机画面他倒是在网上见过，但那属于计划中的节目间隙休息，而非这样掐断现有节目，专门等待即将发布的新闻。 “怎么回事？” “不知道，待会瞧瞧。” 短短三分钟漫长得竟似三十分钟。 不光老伯一家人没走，越来越多的小区居民钻进店内，聚集在电视机前，讨论着这条紧急新闻背后的含义。 林晴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她与陈玄对视一眼，一语不发的望向电视。 当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新的画面接入进来。从背景来看，那应该是某个正儿八经的大会堂，有讲台，有幕布，有坐席，下面还围绕着许多记者。 讲台上站着一位男子。 他估摸着四十来岁，脸上戴着眼镜，模样甚是文雅。面对如此正式的场合，他穿的也不是西装领带，而是白色的实验室大褂，仿佛刚从某座科研室里走出来一样。 “怎么是他？”老伯女儿惊讶的低呼一声。 “他是谁啊？” “你认识这人？”周围立刻有邻居问道。 “他叫江易衡，是学术界好几个领域的大名人。”她解释道，“稍微对当今前沿技术关注过的人都知道他是谁。国内top1高校毕业，博士留学美国顶尖大学，后又成为长江学者，在许多国家都有科研项目。特别是核物理、超导物理、生物电子学和仿生机械研究方面，他主导的实验室都是世界领先水平。” 听她这么说，陈玄也隐隐有点印象了。 还在大厂上班时，他听同事聊起过这么一号大牛，不过码农和这些领域关系不大，他也就没怎么在意。 “大家好，我是江易衡，维限机关的现任负责人。”台上之人推了推眼睛，用爽朗的语气说道，“很抱歉占用了大家晚上的休息时间，在江城动植物园发生的事情，我也是一个小时之前才得知。” “谎话。” 陈玄听到林晴小声嘀咕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再支支吾吾下去，没错，网上那些所谓的‘能力’确实是存在的，它有可能出现在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此言一出，台下闪光灯顿时亮个不停！ 店铺里的顾客也是一片哗然！ 江易衡接着说道，“但我却不喜欢把它统称为能力，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短期内能让人们尝到甜头，时间长了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毒药。它来自于其他世界的侵蚀，或者说引力拉扯，具体缘由尚不明了，不过直观的感受便是我们的世界正变得千疮百孔。”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背后大幕布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那不是我们市里的植物园吗？”立刻有人认出来。 “大森林景观区吧，我上个月还去过。” 从视频上看，模仿热带雨林培养的树木丛中出现了一片格格不入的空间，它边缘像锯齿一般不停扭曲，内部则呈现出晦暗的墨绿色。这股绿跟周围的树林结合在一起，彼此相互渗透，就好像一副被水泡坏的画。 “这就是侵蚀。”江易衡再次开口，“如大家所见，我们世界的空间减少了，被入侵了，即使施加严格管制，中等程度以上的侵入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也许会持续上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在此我必须强烈谴责那些在江城植物园中激活并扩大侵入点的暴徒！他们故意诱使大量居民前往该地，想要制造一鸣惊人的效果，本质上是将成千上万普通人置于极为危险的险境中！” “先不管两个世界交叠时产生的强辐射与引力畸变，侵入点对面存在着无数危险，比如未知细菌病毒，有害物种等等，它还会使大众更容易异变……这种无比漠视生命的行为，跟恐怖分子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不光会杀人，还会给社会秩序带来严重混乱和破坏！更可恨的是，他们对此副作用心知肚明！” “维限机关一直选择将相关消息隐藏，正是出于这点担忧。人人有枪就已经够可怕了，更何况是那些防不胜防的能力？根据我们的统计，每多发生一起侵入事件，该区域内的犯罪率就会上升2个点。我现在就可以断言，江城今后三年里犯罪现象会明显增多，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跟能力犯罪有关！” 一听到犯罪会变多，大家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真的假的啊？警察能抓到那些用能力犯罪的人吗？” “你想多了吧，他们除了和稀泥还会干啥？” “如果抓得到，在植物园捣鬼的那帮人早被抓住了。” 陈玄咳嗽两声，“小点声，电视里还没讲完呢。” 江易衡举起手，同样示意记者们安静，“另外我必须强调一点，机关从未迫害、控制过能力者，而是始终和后者保持良好合作，一个简单的事实是，机关内部分成员都是拥有能力的人，哪可能自己迫害自己？这是敌人显而易见的污蔑，可悲的是还有许多不明真相者信以为真。” “所以从今天起，维限机关决定改变原有的路线，以公开态度向所有人展示我们工作的必要性和正当性。我们欢迎各国政府与机关合作，共同对抗侵入，加大对能力犯罪的预防和打击。机关也愿意分享过去取得的能力研究成果，让它从诅咒变成真正能造福人类的东西。” “同样为了避免能力被滥用、盲用，我们计划对民间开放招募，任何怀疑自己是否具有能力，以及那些拥有能力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的人，都可以来招募点参加测试、解惑答疑，甚至是加入维限机关大家庭，一起为保护世界的稳定做出贡献！” 他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第五十七章 允州之行 …… 顾客陆陆续续离开了。 他们还顺带买走了一大堆啤酒和速食，对许多人来说，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老伯是一家子之中最后一个走的，出门前他又多拿了两包烟。 “不去跟朋友聚一聚？”他问。 “现在？”陈玄笑着摇摇头，“我还得看店呢。” “你这小子真奇怪，怎么这么耐得住性子。”老伯面有感慨，“今天过去之后，恐怕世道就要大变样了。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入世和申奥的时候，场面也是这么热闹。” “那后来世道变了吗？” “变了啊，你感觉不到是你出生就在变化中了。但在我们那一代人看来，那些事就好像一个明显的分界点，前后都大不一样。” 陈玄没有接话，因为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怅然。 “我对你说这些干嘛，真是的。”老伯自嘲的笑了笑，拿起吧台上的烟揣进兜里，“有朋友的话就联络下吧，我敢肯定他们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聊。” 说完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店铺。 不知为何，陈玄总觉得他的身影不如之前利索了，待在这里的半个小时犹如过去了好几年。 朋友吗？ 那位把自己拉黑的同事算不算？ 陈玄忽然发现，这个城市里他确实是独身一人。 “这下我们倒成十恶不赦的坏蛋了。”林晴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过这也是机关的惯用做法。除非他们也亲眼见过未来，否则没人会否定自身的正确性。” “你平时喝酒吗？” 林晴愣了下，随后笑起来，“你应该问我能喝多少。就这么说吧，我把酒精代谢调到最高值时，这店里的酒水加起来都灌不倒我。” 陈玄从冰柜里取出两瓶冰镇啤酒，“那我们也喝一杯好了。” “行啊，我不用出钱吧。” “算我请你的。” 店门口的小道上，陈玄搬出一张小桌和两把折叠椅，又点了份烧烤，跟自己的客人兼雇员吃吃喝喝起来。 今晚的天气也很不错，月亮清晰的悬挂在高空，宛如一道弯钩。 两杯下肚后，他问道，“你知道刚才给维限机关站台的人是谁吗？” “存储信息里有他，代号博士。”林晴点头。 陈玄有些意外，“就这样？” “你想问的是，他有多重要对吧？”她眼睛中有微光闪烁，似乎在检索资料，“综合来看，他的科研水平确实相当高，但仅限于这个时代。能力和科学研究结合后，许多科研项目的进步都非常迅猛，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他对机关的主要贡献在于他主导的那些实验室，还有将大量资本拉拢进来。现在就算除掉他，维限也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陈玄眉头一跳，不是，我就随口问一句，你直接想到暗杀了？ “最后那句……你真考虑过？” “当然，只要有确凿的方法避免那场灾难，我愿意做任何事。”林晴回答道，“2025年的维限机关就像一辆疾驶的火车，势力在飞速扩张，这不是消灭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灾难是技术革命带来的，其中关键因素是纳米虫的问世。 主导纳米虫开发的科技公司有许多个，它们基本都跟维限机关强关联。而且这些公司的产品也不仅仅只有纳米虫一项，ai、机器人、军事装备、医药、义体……这些领域全是它们独占鳌头。 或者说，正因为有机关的助力，才让它们成为了引领技术革命的超级巨头。 所以林晴认为，颠覆或摧毁机关是最可行的做法。 这个逻辑倒没什么问题，但陈玄心里依然觉得有少许疑惑存在，想来想去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得到这家店铺，也是侵入点造成的变化吗？ “我突然在想，万一维限机关真的提前垮台了，或不复存在了，那些技术就一定不会出现了么？”陈玄拿起一串烤肉，缓缓说道，“能力与科研的结合推动了技术的急速发展，但没有能力的话，它总有一天也会被研发出来吧？” 他以为林晴会思考很久，但没想到对方轻松回道，“也许，就像人类终有一天会灭亡一样，不过那跟我们的关系不大了。新的灾难会出现新的人去力挽狂澜，我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就行。” 陈玄不由对她精神的坚韧又高看了两分，“好像也没毛病。” 相信后人的智慧是吧。 “甚至往最坏的情况想，我们没能阻止维限机关，那些祸害无穷的技术还是被研发出来，我的任务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我可以在墓碑上刻下墓志铭：别他妈再浪费钱造水晶宫了！” “哈哈哈哈……”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完林晴又向他举起酒杯，“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未来已经在一点点改变了。机关还是第一次被强迫着做这些事情，过去他们也从未提过要对外公开招募能力者，这大概是一个好的开始。” 陈玄与她碰杯，“同意。” 至少他的能力商店可以大幅扩展业务范围了。 …… …… 柳姝月上一次来允州还只是路过。 这里离王国中心比较近，很少有妖魔会流窜到这种地方来。允州也不大，境内只有两座人口过十万的城镇，其中靠东边的那座九峰城，就是柳家所在地。 此刻她已经站在城外。 跟青州的城镇不同，这儿不用担心外敌入侵，所以城墙只用来防御山贼和流民，普遍建得不高，乍眼望去就像是一道修长的大院围墙。之前此地留给她的印象便是平凡、安宁，虽不如王城那般繁华，却又比边城稳定。在没有见过店长的世界之前，她心目中天下大同的齐国，也就各地都如允州这般了。 不过现在她只觉得有一团怒火在胸中燃烧。 城外的田地里居然搭起了大量营帐，各条通往九峰城的土路上都设有哨卡，这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从林立的旗帜来看，在此扎营的军队也不属于允州。 这些士兵知道自己被派过来的目的吗？ 考虑到拒马、哨卡对着的不是郊外，而是九峰城的大门，她觉得士兵是清楚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感到此前从未感受过的愤怒……以及荒诞。 难道齐王一声令下，这些人就真的会冲进城内，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开杀戒吗？ 然而博览古今中的故事告诉她，会的。 她没法指望一个接到王命后便立刻带领军队赶赴此地的将领是位品格高尚的人。 即使如此，柳姝月还想再努力一下，先让柳家澄清谣言，不给齐王杀戮借口的同时彻底断绝自己跟大齐的关系。 她利用一张隐身符，悄无声息的穿过城门哨卡，进入了九峰城内。 不得不说，街道上的萧条肉眼可见，除了躺在墙边神情木讷的乞丐外，她几乎看不到几个行走的人影。临街的店铺全部大门紧闭，窗子也用木板封死。更令她叹息的是路旁树立的一根根绞首架，上面悬挂的尸体微微摇晃，下面则用告示表明他们的罪行：擅自逃离九峰城。 这种局面显然不是一两天造成。 恐怕齐王在写下那封信的时候，他手下的将领就在为今日之事做准备了。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在逼自己就范。 但她早就在斩龙时下定了决心，哪怕死在万山大荒中，她也不愿意再为齐王效力。 柳姝月消去隐身，走近一名乞丐，将一块士力架放进他的碗中——店长说这东西十分顶饿，比泡面更强，她路上验证过了，确实如此。“柳家在哪？” 那乞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露出惊恐的表情，“柳、柳家沾不得啊，要倒大霉的！” “你只用回答我就行。” 他拿起士力架嗅嗅，先是小心翼翼的啃了口，接着狼吞虎咽的吃下。吃完后才意犹未竟的舔着手指道，“……西北边，往西北边就能找到，一个很大的宅子。不过我劝你别去，今天过完他们应该就是一群死人了！” 第五十八章 柳家 都是死人？ 柳姝月眉头一皱，立刻朝乞丐所说的方向快步奔去。 还没跑出两里路，她便听到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以及人们嘈杂的呐喊。这些声音出现在城里显然不是什么正常情况，她直接取出一张乘风符，踩着风头冲上天空。 下方的九峰城顿时一览无遗。 她确实看到西北边有一座大宅院，院墙内少说也有十几栋房屋，花园池塘马厩应有尽有，很符合柳家大户的身份。不过宅院的大门前居然站满了衙役，将半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而与大门相邻的前院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从衣饰打扮来看应该都是柳家家丁，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白石地面。 院中仍有一男一女在苦苦坚守。 向他们发起进攻的是另外两名修士。其中一人挥舞着节鞭，左一扫右一削的牵制着他们，每一鞭下去都能看到紫色的雷光，打在地上更是火星直冒，砖石也为之裂开。若是抽在普通人身上，恐怕立刻会粉碎碎骨！ 另一人则端坐在大门屋檐顶上，手中摇晃着一把拂尘。在他的控制下，纸片一般的小人源源不断的从屋顶跳下，迈着轻飘飘的步伐杀向那对年轻男女。虽然纸人不堪一击，只要被剑劈中就会四分五裂，但架不住纸人根本杀不完，人力却是有限的，稍不注意被纸人手里的纸剑刺中，就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这样的伤势，两人身上已留有不少。 毫无疑问，这两个野路子散修是奉官府之命前来镇压柳家，一旦瓦解掉柳家的抵抗力量，外面的衙役就会一拥而上。 柳姝月不由得叹息一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柳家已经没救了。 他们虚构自己跟仙师的关系，享尽了凡世间的好处，如今却遭到反噬，这也算是种报应。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苦苦抵抗的那名年轻男子暴喝一声，竟不顾侧面扫来的节鞭，猛地冲向牵制他们的修士。他手中的剑绽放出洁白光芒，就好像通体被灵气包裹一般！ 柳姝月目光一凝。 那不是灵剑术又是什么？ 鞭子狠狠打在男子腰间，瞬间掀起一团血雾，散修却没有选择跟对方搏命，直接丢下鞭子向后跳开，灵气剑延伸的剑刃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衣襟。 “佑哥！” 见年轻男子倒地，少女发出一声悲鸣，慌乱之余甩出两张符甲想要保护同伴——那同样也属于莲云宗的符箓之术，可惜使用者并不熟练，守护他人时却忘了护住自己。四周纸人趁机围上，眼看少女就要血溅当场。 一道白光突然从天空刺下—— 柳姝月动了。 她乘风而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柳家大门正上方，双脚落点正是操控纸人的散修肩膀。 对方的血肉之躯在巨力冲击之下顷刻瓦解，化作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大门也随之轰然倒塌！ 在场众人惊愕的发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纸人陡然瘫软下来，变回了一张张被风吹奏的黄纸片。 剩下的那名散修面色大变，不顾上自己丢下的节鞭，纵身就往院墙外跃。 “定！” 柳姝月从大门的废墟中走出，抬手一指，对方应声摔落。 然而散修亦是修行者，定身咒并不能将他完全控制住，落地两秒不到，他的手脚就开始抽动，眼看着就要从咒语中恢复过来。 可惜高手过招，两秒的破绽足以决定生死。 柳姝月已经来到他面前，倒转剑柄重重打在对方颈脖上，散修吭都没吭出一声便径直晕了过去。 这时她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看向那对男女。 后者也在震惊的看着她。 “你们为何会……”柳姝月话还未问完，那女子率先做出了反应—— “长姐……是你吗！？”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张开双手就想抱住柳姝月。 柳姝月面露反感，本想推开她，可看到她伤痕累累的样子，脚步最后还是没有动。 “是仙师！” 有人惊喜的喊道。 “柳大人回来了！” “仙师大人终于来救我们了！” 欢呼之人越来越多，他们从中庭跑出，将柳姝月围在中间，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崇敬与感激。与之相反的是围在院外的衙役，听到柳仙师大名的那一刻，他们吓得魂不附体，丢下手中的武器四散而逃。 柳姝月心里叹了口气，这跟她的计划有些偏差，城外的部队一旦知晓她已出现在九峰城，消息传回王城的速度恐怕会比章渭信使更快。她不去王城而去允州柳家，就等于用行动回绝了齐王的警告。 但落子无悔，现在只能抓紧时间了。 看着眼前围绕她欢呼的柳家人，柳姝月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要执意骗自己吗？ “这是外伤药，你们拿去给他服下。”她取出两颗血橙，指向腰间流血不止的年轻男子，随后对抓着她不放手的少女说道，“胡闹，叫你们的家主出来，我不是你的姐姐。” 大家齐齐一愣。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柳青啊！”少女委屈道。 柳姝月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确信自己没有所谓的妹妹，莲云宗也从不在山外招收门徒，更不可能向世人传授宗门法术。她仅仅只想了解下，这些人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法术而已。 “姝月……是你吗？”人群忽然分开，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他看上去相当虚弱，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爹！” 少女终于松开了双手。 这就是柳青的生父？柳姝月心中略感烦闷，如果自己是长姐，那他岂不是也是自己的父亲？这场闹剧简直没完没了了。 “你简直跟画像上的样子一模一样……”中年男子语气欣喜道，“我就知道齐王奈何不了你。他想把柳家变成你的软肋，但我们宁可死也不会如他所愿！” “是啊，说什么仙师大人背叛了王家，简直放屁！没了柳仙师，王国能风调雨顺这么久？” “齐国的妖魔都不敢露头，还不是因为我们柳家儿女在镇守四方！” 众人激动的附和道。 “现在仙师回来了，我们不用害怕了！” “没错，反了他的！” 看着沸沸扬扬的人群，柳姝月意识到自己或许想错了一件事……这些柳家人执意于把自己跟莲云宗与仙师牵扯在一起，恐怕并非全因为利益。否则当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胁时，他们应该早就树倒猢狲散了才对。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难以理解，一个人入戏入到自己都难分真假也就罢了，可让成百上千号人都这么认为，这不是简简单单宣传两句就能办到的。 柳家的这股信念到底从何而来？ 还有那些明显出自莲云宗的法术……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义愤填膺的声讨中忽然插入了一个不和谐的质问。 柳姝月循声望去，发现说话者正是那个与散修拼死向搏的年轻男子，他腰间的伤口已经凝固，但大片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佑儿，住嘴！”中年人呵斥道。 少女也连忙拉住他，“佑哥，长姐救了你的命！” “她如果早一点回来，我娘、沈姨和阿虎就都不会死！”他咬紧牙关，眼睛里涌动着悲痛和迷茫，“她既然能救我，为什么不多救几个呢！？她可是仙师大人啊！” 柳姝月沉默。 她发现此事已远不是单方面劝说两句就能解决得了的了，对于允州柳家，她或许远没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 “我们谈谈吧。”柳姝月对柳青的父亲说道。 第五十九章 家族传承 大宅的主堂中，柳志远屏退所有人后，只留下自己跟柳姝月两人面对面而坐。 “我知道你对我们都很陌生，因为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尚不记事。”他打量着柳姝月，脸上满是慈祥，“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本应该张灯结彩的迎接你，可惜却让你瞧见了本家如此不堪的境况。听说你跟在青州跟齐王闹了矛盾？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他话语里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仿佛从不觉得柳家被官府围攻是柳姝月的错。 即使是柳姝月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出山五年，始终都是千里奔波，独来独往。唯一一个能安心驻留的地方，就是那家神奇的商店。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所牵挂。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她自出生就在莲云宗，所有莲云宗弟子皆是如此。 “齐王之事可以稍后再谈，我想问的是，你女儿和那名年轻男子的法术是从哪里学来的？据我所知，无论在哪一国，私自掌握方术和宗门术法都是严令禁止的行为。” 就像民间禁止私铸刀剑甲胄一样。 要说有没有违反者，那自然是有的。一些地方偶尔会冒出一两个散修，不作恶的话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作恶，那就算邪修，当地会千方百计找上柳姝月，请她来肃清法道。 柳姝月杀过的邪修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从危害性来说，这些心术不正的修士跟妖魔属于同一档次。 至于各国掌权者也会在私下偷偷培养修行者，用于增强王权力量，这已是不算秘密的秘密，既然莲云宗不打算过问，宗门弟子自然不会干涉。 “这个当然是柳家亲传。”柳志远的回答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我知道学这些东西是犯禁的，弄不好就得家破人亡，但没人能阻止柳家继承祖训。它对外面的人来说是天大的秘密，但对你来说却不是。我们在地下挖了许多修炼房，按照培养宗门弟子的方法来培养有潜力的传人，你应该很熟悉这一切……因为它跟莲云宗的修炼法门应该大差不差。” 怎么可能！ 柳姝月当即就想反驳他的说法。莲云宗伫立在昆仑云海之巅，门内才能做到灵气充裕，而修炼方法必须与灵气活跃程度相匹配，不是想模仿就能随便模仿的。否则都不用等柳家这么干，各国君王早就自己大量培养修行者了。 在柳家宅院这片区域，她感受不到太多灵气丰饶的迹象，这里甚至比不上万山大荒的麻辣村。 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因为只有她一人见过莲云宗内部是什么样子的，无论自己说的实话还是谎言，对方都无法分辨。 既然如此，反驳便没有意义。 “柳家亲传？谁传下来的？” “当然也是莲云宗的出山弟子。”柳志远恭敬的说道，“老祖宗叫柳知冬，算修行辈分的话，应该是你的师叔。” 柳姝月听得浑身一震。 不，她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整个莲云宗里都找不到过往弟子的记录，他们是谁，下山后做了什么，最终又是什么结局一概不知。 她出山后也找过这些弟子的下落，可他们毕竟是百年前派出的那批人，俗世间的统治者都能换个两三代，她得到的可靠信息基本为零。 令柳姝月震惊的点在于，她没想到会在允州柳家听到宗门前任弟子的消息！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居然也姓柳！ “你确定？” “这都是记载族谱里的事，我没必要骗你。”柳志远虚弱的笑了笑，“他不光传授功法，还留下了子嗣，柳家从此才壮大起来。老祖宗还预言了你的出生，他说时隔百年之后，会有一位柳家儿女成为新的出山弟子。那人就是你……姝月，你被送走的时候刚刚满月，我尽管很不舍得，但知道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柳姝月忍不住摇头，“不对……这说不通。如果我是婴孩时期就被柳家送走，你们又如何知道那人就是我？而且在前庭时，柳青怪我不记得她，难道那婴孩自打出生就能记事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宗门修行，根本没见过你们！” 柳志远眼中有些疑惑，“姝月，你为何如此抗拒接受自己是柳家的一员？你和青儿的确没有真正相见过，但彼此的画像应该见过啊。” “画像？什么画像？” 她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对方刚见到自己时说的那句话…… 「你简直跟画像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老祖宗留下过一个法宝，可以让我们继续见到被送入宗门后的你，只不过是以画像的方式呈现，柳青和其他年轻一代也是一路看着你的画像长大。”柳志远解释道，“等你出山后，我们也根据家里人的样貌制成画像寄送给你，难道你从来没有收到过？” 信吗？柳姝月皱眉，过去五年她很少会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唯有官府找得到她的下落，民间也曾有许多人写过信给她，但她根本没时间去看。 所以她只能摇头。 “是么，所以在你眼里，柳家不过是欺世盗名的骗子？那你这些年为何不来允州找我们对质？”柳志远感到不解。 柳姝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不说她很少关注这种民间传闻，就算知道了，只要柳家没惹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她基本也不会过问。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那个法宝……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它就放置在后院祠堂中。” 领着柳姝月来到祠堂，柳志远指着台子上一座挂满铃铛、高约半米的桃木方塔说道，“就是这个了。” 柳姝月一眼便认出，这是一根烟魂柱。它算作法器一类，离真正的法宝尚有差距，但不可否认，它比那些游方散修嘴里吹嘘的玩意要靠谱多了。用它传递讯息的方法也很简单，把想说的话写到纸上，然后烧掉即可。烟气熏动铃铛，那边便能听到。 反过来也是一样，铃铛冒出烟气，便代表有讯息传来，将特殊的黄纸打湿放在塔顶，烟雾就能熏染出文字或图画来。 一般散修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有关于前任宗门弟子的说法，似乎多了一份可信度。 柳姝月取出一张符纸，在烟魂柱前点燃，接着双手快速接了个卦算之印，感受着青烟飘荡的方向。 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柳知冬……那位老祖宗，他的事迹在族谱里有记录吗？” 柳志远点点头，“有的。” 会被写进族谱，也就是说他已经逝世了。 “他何时走的？” “据记载是六十五年前，因伤病仙去。” 柳姝月心道，那也就是说他最多履行使命三十五年，至于岁数的话，应该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属于典型的半道崩殂。 她之所以想问这个，是因为此烟飘往的方向绝非昆仑极境，而是东北边的某个地界。卦算并不能求得精确结果，只能大致判断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从这里往返的话需要两三天时间。 如果柳家真的曾通过烟魂柱收到消息，消息的源头就应该来自于那里。 柳志远口中的宗门弟子，有没有可能如今还活着？ “古有神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所以尽管你从未归过家，柳家上下依旧以为你傲。毕竟你是大齐仙师，我们都清楚你的责任有多重。”柳志远又恳切的说道，“你若是还有怀疑，我也愿意用滴血之法来验证。” 滴血之法，指的是取活血入碗，再辅以清水，若能相融，则代表活血来自同根同源。但柳姝月知道，此法不过民间相传，可靠性并不高。 更何况她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家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不算是靠冒充仙师关系来谋求好处的贪婪之徒，被官府盯着打压也不能算应得的报应了。 “不必了。”柳姝月说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们动手的？” “三天前。”柳志远语气沉重，“颜太守说你惹得今上大怒，要拿整个柳家治罪，他想把我们柳家上下都关入大牢，好听从今上发落。在没有得知你的消息前，我们柳家必不可能答应，所以组织起了家丁卫队，防止府衙来硬的。结果没想到他们今天就派来了修行者，还好青儿和佑儿能勉强抵挡。” “那个叫佑儿的也是你的孩子？” “不，他原本是一名仆从所生。祖宗之法要求我们不拘一格培养人才，所以不管是主家分家，哪怕是下人的孩子，只要在修行方面有天赋，我都会一视同仁。” 柳姝月颔首，“明智的做法。” 柳志远按捺不住又问道，“姝月，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你告诉我，柳家真的该有此难么？” “不，柳家也好，九峰城的百姓也罢，谁都不该遭此劫难。”柳姝月斩钉截铁的回道。 听到她的回答，柳志远顿时放下心来，话语中仿佛又多了一份力量，“接下来要怎么办？柳家上下都愿意听你的。” 她看向对方，“给我安排一间卧房，在我没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