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们兄弟几个,到底是要为李天衢效力,这却与朱全忠为敌了。”
高思祥眺望远处战事,他神情感慨,旋即又转头望向兄长高思继,又道:
“本来梁晋争霸,乃至朱全忠、李天衢反目为敌,卢龙军本可置身事外。兄长虽然情愿为李天衢所用,我等眼下到底还是客将的身份,只得从故地迁移。就算李天衢待我等还算是厚待,可也全因由那李克用胁迫,我...也仍觉得心气不顺。”
高思继闻言一时沉吟,忽的开口说道:
“思详、思纶、思绪,咱们兄弟四个,自从旧主李匡威与他兄弟相继败亡之后,已经多久未曾上阵厮杀了?”
高思祥、高思纶、高思绪三人闻言一怔,其中高思绪也立刻回道:
“当年金头王也有意成就一番霸业,却始终迈不过河东李克用那个坎,而且他还做下醉酒玷污弟妹的那等丑事...背心离德,后来为成德军王镕所杀,也是咎由自取,如此看来也实在不是值得我等兄弟效死卖命的明主。
而我等便只得依附于晋军,但也只是奉令调回卢龙军,督管兵马、寻边戎卫,除了荡灭些小股马贼流寇,这...似乎也与听命于李克用,而做晋军节制卢龙军藩镇的看家护院没什么分别。”
高思继点了点头,又长叹了一声,继而说道:
“本来卢龙军为天宝十节度之一,当年由玄宗皇帝设立,为的就是防御北地异族,却成了当年安史之乱的反军贼穴。而后历经怀仙据幽、三朱相继...数度易主,直到三李相争,由金头王之父李全忠击溃李可举夺了节度使之位,卢龙军一直动荡不安,却因未处于大唐东北边疆,以往也甚少能插手中原诸藩割据的战事当中。
我辈燕云儿郎,山北藩镇出身,本来抵御北地异族,也是职责所在。如今契丹崛起,诸部当中那个名头愈发响亮,而唤作耶律亿(耶律阿保机原名)的少主看来也有雄主之才,本来我卢龙军也要提防其做大声势,趁着中原乱世而生出南侵的歹意。不过这些年来他却与小黄室韦、越兀、兀古、六奚等北地部族厮杀得凶...所以契丹虽势盛,可估计近十年内,也无力进犯中原......”
高思祥听高思继说着,也不住冷哼一声,又忿声说道:
“兄长一直以来为何忧懑,我等兄弟如何不明白?卢龙军地处偏僻,自金头王李匡威之后,刘仁恭又是受李克用节制,南面诸藩打得热火朝天,我们兄弟却只得闲赋,这又没有打异族的机会。长久下去,不也是要白白荒废了我等打熬的兵家本事?
都说乱世出英雄,怎奈何世道明明越乱,我等却也只得坐视别处藩镇牙将屡屡厮杀征战,而有建功立业的机缘。更可恨李克用统掌的河东晋军众部本来各不统属,向来也不把咱们当成自己人看待,刘仁恭更是猜忌兄长声望,从来不曾打算重用我等。今番被迫迁至李天衢治下,他也根本不打算与李克用交涉而挽留咱们兄弟!
以兄长统御骑军的手段,以及出神入化的马战枪法,明明可以与天下翘楚将才一较长短,又有咱们兄弟几个同心协力,本当建立功业,争个福荫咱高家后世子孙。然而李克用、刘仁恭打压猜忌...非但是兄长,咱们兄弟四人,也都是壮志难酬!”
高思祥这一番话言罢,听得高思纶、高思绪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忿慨之色。而高思继顿了一顿,又道:
“正因为如此,李天...李节帅也的确是点醒了我,虽然咱们高家于燕云之地素有威望,可久留下去,也只会被李克用、刘仁恭视为隐患。难得李节帅器重我等兄弟,想方设法的说动李克用命咱们南下前来助阵。
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而我高家要争个长久世代功名,趁着节帅赏识,也自当效死竭力。李克用、刘仁恭既然不识货...哼!咱们兄弟这几腔热血,也自当卖于识货的!”
身为四兄弟当中的主心骨,高思继说的也让高思详、高思绪连连点头称是。而一直沉吟不语的高思纶却忽的开口,仍不免忧虑的说道:
“只不过...我等到底仍是以借将的名义前来襄助李节帅,就算咱们兄弟趁着讨伐国贼朱全忠,而奋力争胜建下功绩。倘若有朝一日,李克用再要我等回归卢龙军赴职,却又当如何?”
“就算我等兄弟眼下仍是客将的身份,咱们既然脱离李克用、刘仁恭的掌控,已经来了,还要想着回去么?”
对于自家兄弟考量到以后处境的顾虑,从高思继的神情上看来,他倒不显得如何担心:
“今番李节帅委以我等重任,率部协同前来驰援淄青军之时,便曾向我亲口承诺:他与李克用共同对抗朱全忠,向来关系和睦,而晋军日后倘若真要求我等返归卢龙军,李节帅也自会出面为咱们兄弟翰旋。家乡故土,我等有朝一日会回去的,那也应是达偿所愿、累建功勋,而与我高家子弟衣锦还乡!”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高思祥、高思纶、高思绪心中那些许不甘与顾虑,也已被彻底打消。而高思继又转过头去,观望益都城前符存审、朱友宁厮杀的战况,他面露激赏之色,又赞言说道:
“也难怪李节帅看来对那符存审格外重视,他指挥得步军精锐以少敌多,也当真能力抗住梁将朱友宁那三万五千兵马...刘仁恭有意提拔元行钦、单廷珪之流,以分削我等兵权,可如今为卢龙军所用的诸部牙将,若论排兵部署、临阵指挥之能,似乎并无一人能与那符存审相提并论......
按李节帅钧旨,我等兄弟统领燕云骑众,做为奇兵,等候时机骤然杀出。而符存审已发出了讯号,诱使得朱友宁统领全军去攻,如此正方便我等袭攻敌军软肋。今番终于能大战厮杀一场,咱们兄弟四人胸中这几年郁不得志、蛰伏屈沉的闷气,也正可好好宣泄一番!”
高思祥、高思纶、高思绪三人奋声回应,按高思继吩咐,开始分管调动诸营劲骑。直到高思继擎起长枪、朝前一指,四千也早已犹如被搭在拽满弓弦上利箭的轻骑锐士,也纷纷急催战马,疾驰而出!
矫健的战马扎结阵,奋起扬起的铁蹄溅得烟尘涌去,也如天河倒卷,四千骑兵集结冲锋的景象,让人望之也甚感雄壮!
高思继、高思祥、高思纶、高思绪尽皆紧绰长枪,驰骋在骑阵的最前面,而在他们身后,骑乘在战马上的燕云骑兵也尽探出手中骑矛、马槊、长枪,便如一道道激流波涛,而朝着前方直直拍去。
阳光映在马战兵器的锋刃上,也耀起万千寒光。而由高思继亲自统领燕云骑众立刻发动冲锋,几乎所有人都在颠簸的马背上坐得稳稳当当,也开始气力贯注在手中的兵器上。不但威势骇人,也都展现出骑兵训练有素的驭马娴熟手段......
李克用河东晋军的骑兵军旅,冠绝于天下诸藩?当年我等尚还效力于李匡威,而与李克用帐下牙兵交锋厮杀之时,可也没怵过河东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