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P>
赵福生上了马车之后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陷入了沉思。</P>
车夫不敢打扰了她思路，她开始清理红泉戏班失踪案的相关线索。</P>
从最开始，她在鬼马车上翻找到柳红红的名字，并因此打听出她是红泉戏班多年前失踪的台柱子，且每五年一轮失踪一个当家花旦后，她就意识到红泉戏班卷入了鬼案之中。</P>
但赵福生最初是担忧柳黄玉出事，因此在离开宝知前，叮嘱郑河照顾戏班子。</P>
可纸人张的插手却使个整件事情更加复杂。</P>
此人行事极端、残忍，且行踪诡异难寻，哪里有鬼案，哪里就会有他的身影。</P>
“不——”</P>
赵福生想了想，又摇头：</P>
“不是一般的鬼案，而是大鬼案才会引起他的注意。”</P>
封门村鬼案时，涉及郭家的案子他没有现身——赵福生一念及此，又觉得不对劲儿。</P>
封门村鬼案发生的时间恰在红泉戏班真正失踪日期的前后，两件事情好似同时发生，且封门村鬼案爆发的时间，恰好是在红泉戏班失踪案件的前夕。</P>
哪怕赵福生没有生出剿匪的念头而前往长条镇，一旦郭家鬼祸爆发，她仍会前往，这是她身为镇魔司令司的责任。</P>
这样一来，红泉戏班失踪一事她自然分身乏术，无力顾及。</P>
等她缓过神来，再来宝知县徐家查探红泉戏班失踪一事时，兴许会误事。</P>
可她提前去了封门村，又运气较好的在灶鬼案还没有真正爆发时就将案件解决，最后回来万安县的时机也及时，拽到了纸人张的影子。</P>
想到这里，赵福生皱了皱眉。</P>
纸人张的真正目的她不清楚，但每有大鬼案，此人必定参与其中。</P>
既然他此时带走红泉戏班，定是因为戏班子对他有用。</P>
已知红泉戏班已经上了鬼马车的名单，双方产生了纠葛。</P>
但鬼车金铃被她夺走，几乎处于停摆状态，照理来说鬼车对戏班的威胁应该暂时丧失。</P>
这一条已知的线索断了。</P>
赵福生并不气馁，又开始重头理另一个线索。</P>
“为官家唱戏……”</P>
她呢喃了一声。</P>
柳春泉当日提到这个事时，只是随口一叹，她却记在了心中。</P>
涉及鬼案的任何一桩小事都十分重要，而今日徐府小厮最后与纸人柳长生的对话也印证了赵福生的猜测。</P>
红泉戏班失踪后，赵福生估计这些人已经凶多吉少，只能凭借当日与柳春泉的一部分对话推测线索。</P>
这桩鬼案追根究底，事情的源头是在五六十年前的无头鬼案上。</P>
而无头鬼案影响颇大，涉及到的厉鬼颇多。</P>
当年因无头鬼案而死了一名金将，间接性造成了鬼马车穿行，而在事发多年后，间接导致当年无头鬼案厉鬼复苏的刘化成死后也同样化鬼。</P>
“京官——”无头鬼案爆发之前，刘化成当年也在帝都为官，也是京官。</P>
除此之外，刘化成应该也听戏。</P>
他六十大寿时，除了置办流水宴席外，还邀请了戏班唱戏。</P>
因她已经生出猜想，自然便发现了许多刘化成与红泉戏班相关之处。</P>
虽说无凭无据，但赵福生却觉得可以从这条路查下去，说不定能挖出一些纸人张的线索。</P>
更何况赵福生也并非无缘由的臆测，而是从事件本质核心去思考的——纸人张的目的在无头鬼，他的一切行动都有可能是围绕无头鬼而进行。</P>
无头鬼如今正在万安县夫子庙，与刘化成比邻而居。</P>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回万安县后，去问问刘义真，看他的祖父在生时对戏曲是不是情有独钟。”</P>
她打定主意，接着就听外头车夫说道：</P>
“大人，定安楼到了。”</P>
赵福生抬头起身，将草帘掀开，果然就见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定安楼。</P>
因入夜的缘故，定安楼大门已经关闭，门外各点了两盏灯笼。</P>
她是突然到来，楼里的管事没有接到消息，因此无人前来迎接。</P>
车夫将车驱到定安楼入园的大门前，接着下车上前拍门。</P>
园里当值的门房骂骂咧咧中将门打开：</P>
“哪来的闲汉痴遇，滚开去玩耍——”</P>
车夫道：</P>
“去回报管事，镇魔司赵大人来了！”</P>
他这一句话将人吓得不轻。</P>
‘镇魔司赵大人’几个字令那大怒的门坊一下愣住，他探头往前一看，就见不远处的马车。</P>
赵福生的脑袋从马车内探出来：</P>
“将门打开，我直接驾车入园。”</P>
门坊的脸‘刷’的变得惨白，下意识的点头：</P>
“是。”</P>
赵福生此前来办过双鬼案，定安楼的下人对她并不陌生。</P>
那门坊慌张喊来其他人，一起将大门拉开，正担忧赵福生要收拾自己时，却见车夫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坐回马车上，接着车辆驶入园中，扬长而去。</P>
他松了口气。</P>
与此同时，车辆进入定安楼园林之内，将本来已经准备歇息的其他人惊动。</P>
管事刘林听到车辆声音疾速起身，赶到大楼门前时，正好见到停靠在楼前的马车。</P>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随意闯入别人家的私宅——”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P>
待她站稳后转过头，赵福生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中。</P>
“赵大人！”刘林惊呼了一声，接着面色大变，脸颊抖动，正要上前请罪，赵福生举手将他止住：</P>
“我临时起意，过来看看。”</P>
刘林见她神情平和，不见恚怒，惊惶不安的心这才慢慢落回原处：</P>
“是我有眼无珠，没将大人马车认出来，大人不怪罪我就好了。”</P>
将请罪的话说完，刘林又道：</P>
“我也听说了大人前来宝知县的事，本以为大人会歇息在徐府，所以事前没有半点儿准备，如果大人早让人通知消息，我定派车辆接送大人——”</P>
“不要这么麻烦。”</P>
赵福生摇了摇头：</P>
“我是有事过来看看，之后会歇息在镇魔司中。”</P>
“那怎么行——”</P>
刘林正要说话，赵福生将他话打断：</P>
“上次鬼案后，我住过的房间没人进去吧？”</P>
“没有。”刘林连忙摇头：</P>
“大人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出，如今整个二楼被封印，就连之前破损处都无人修葺，平时也派了人手看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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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楚王亲信，替楚王守定安楼数年，办事周到，赵福生听他这样一说，满意的点了点头。</P>
“我准备上去看看。”</P>
“只是房舍如今还没有打扫，恐怕——”刘林有些为难，赵福生笑了笑：</P>
“无妨，我只是看一看，不久就要下来了。”</P>
他见赵福生不怪罪，连忙也陪笑：</P>
“那我替大人提灯照路。”</P>
“不用了，我一个人上去，你们就在下头等我。”</P>
两人说话功夫，正好有见机的下人送来灯笼，赵福生顺手接过，不再与刘林多说，转身便上楼。</P>
仆从们目送她的身影在楼梯转角处消失，刘林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伸手抹了下额头汗珠，这才令众人立即去准备热水、食物。</P>
……</P>
赵福生上了二楼之后，就感觉到了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寒森冷之感。</P>
这是高阶厉鬼散发出来的可怕威慑。</P>
正如定安楼的管事刘林所说，二楼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楼梯的扶手、地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地面没有留下过脚印。</P>
她迳直往上次所住过的房间走去，房门已经上了锁。</P>
赵福生以鬼臂将锁捏开，推门进去——灯光将屋里照亮。</P>
与屋门相对的窗户破裂，映入远处与江水相邻的园林。</P>
屋里空荡荡的，上次意外冲入楼内的鬼车不见影踪。</P>
赵福生一见此景，先是一惊，手中的灯笼都差点儿掉落在地。</P>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P>
此地虽说不见鬼车的影子，但有明显的厉鬼存在的慑压之感。</P>
鬼会隐匿，在有形与无形之间自由的切换形态，所以她看不到鬼车的存在，不等于鬼车不在这间房屋之中。</P>
她想了想，将手里的灯笼挂在一侧，接着将地狱展开。</P>
‘叮铛铛——’</P>
时空鬼铃的气息被她稍一乍现，屋内阴风大作！</P>
‘嗒、嗒、嗒。’</P>
马蹄的声音响起。</P>
昏黄的灯光下，屋内半空中似是有尘雾翻滚，一个漆黑的鬼马头率先出现，接着现出马车、驱车的青袍厉鬼，紧接着鬼车，一并出现在房屋之中！</P>
屋内气温瞬间陡降。</P>
“果然还在这里。”</P>
鬼车失去金铃之后停摆，靠停在了定安楼中。</P>
鬼马不安的扬了扬蹄，却并没有再往前行半步。</P>
赵福生围着鬼车走了数圈，车厢体像是一个密闭的棺材，不见入口——按照鬼车法则，它应该是要在完成特定事件后，‘车门’才会开启。</P>
而这特殊法则是接引走鬼册名单上的人。</P>
她看向厉鬼手里握着的鬼册，那上面正好翻到一个名字：郑河。</P>
确认了鬼车暂时没有异样，鬼册也没有被翻动过之后，赵福生再次陷入沉思。</P>
红泉戏班本来应该被厉鬼标记，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纸人张将红泉戏班带走后，并没有打鬼车的主意。</P>
他到底将红泉戏班带去了哪里，意欲为何？</P>
赵福生的目光落到鬼车上。</P>
鬼车与红泉戏班之间产生了联系，如果此时‘放开’鬼车，鬼车会不会去搜寻红泉戏班？</P>
这个念头一涌入她脑海，随即被她止住。</P>
鬼车获得金铃，被拼凑完整后会不会搜寻红泉戏班的下落她不敢保证，但可以笃定的是，郑河必定要倒大霉。</P>
她心念一动，又看向被厉鬼握在手里的鬼名册。</P>
要饭鬼的力量再一次被激活，赵福生手臂惨白，化为鬼手，去碰那鬼册。</P>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P>
鬼臂上次曾经翻动过鬼册名单，事后鬼臂被灾级厉鬼的大凶之物反噬得不轻。</P>
此时她一碰到鬼册，一股阴寒之感顺着指尖笼罩了她周身，刺得她骨头都痛。</P>
纵使有厉鬼力量加持，赵福生的手臂还是开始枯萎。</P>
不过如今的要饭鬼与当初不同。</P>
要饭鬼已经被拼凑完整，且经历过封门村剿匪一事，厉鬼处于晋阶边沿。</P>
就算受到了灾级凶物的反噬，但鬼臂却并没有瞬间废掉，要饭鬼在受到反噬之后力量暴涌，这种阴寒气息反倒顶住了大凶之物的伤害，使她仍能坚持活动——但两者的力量非一个级别。</P>
灾级的凶物对煞级的厉鬼有强大的慑压力，她的鬼臂并不如之前一样灵活。</P>
赵福生此时真切感应到了大凶之物的可怕。</P>
同一时刻，在她欲拽鬼册时，本来陷入沉寂状态的青袍厉鬼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P>
那一双青幽幽的眼眶对准了她，仿佛是在‘盯’着她看。</P>
鬼的面容干枯，眼眶的眼珠也失去了在生时的鲜活，一层灰色的膜下，眼瞳好像被蒙罩在膜内的干瘪葡萄干似的，看得人惊悚。</P>
赵福生放弃了想从厉鬼手中夺走鬼册的打算。</P>
此时不是夺鬼册的好时机。</P>
她现在的功德值仅有，且要饭鬼力量失控，封神榜的提示不停响起，稍后兴许需要耗费一部分功德值镇压。</P>
虽说她可以直接开启封神位，将鬼车收录——但这样的决定并不明智。</P>
赵福生只是趁着要饭鬼抗衡鬼册的时间，飞快的翻了数下鬼册。</P>
上面熟悉的名字一一从她面前滑过，除了她已经看到过的柳红红之外，她还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柳红茹。</P>
这是柳春泉提到过的第二代赛百灵。</P>
鬼臂的力量到达极限。</P>
厉鬼即将复苏。</P>
赵福生的手指几乎挑不起鬼册，她的指头无力的垂下，且以200功德值为代价将要饭鬼重新镇压，且以50功德值修复受损的手臂。</P>
功德值一被扣除，复苏的厉鬼被镇住。</P>
厉鬼隐匿的刹那，受鬼册反噬的剧痛传及赵福生周身，好在封神榜扣除的功德值很快展示作用。</P>
碎裂的骨头在片刻之间被拼接，赵福生枯萎的手臂重新生长血肉。</P>
她握了握手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她取走灯笼，离开这个房间中。</P>
在临关门前，鬼车停在原地没有动。</P>
青袍厉鬼握着鬼册，坐在车头。</P>
厉鬼没有思维，不会阴谋诡计，只知凭本能杀人——但是人有算计。</P>
当人拥有了非凡的力量，会为自己谋划的时候，这些本该令人害怕的厉鬼则成为了人最强大的杀器。</P>
她担忧鬼车就算停摆，将来会遭人利用。</P>
在关门之后，赵福生索性召唤门神鬼印，消耗了1000功德值，打了个门神烙印在大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