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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情纽带,父王给了她一个期限,让她必须马上与秦王的儿子扯上关系,甚至怂恿她像个娼#妓一样寻找时机、使出浑身解数勾引。

    这样的话语,从亲生父亲笔下写出,充满讽刺与屈辱,令她心口阵阵发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前厅的柱子上,一了百了。

    自从被退婚,被拒绝返楚,她其实就不想活了。她没什么抱负,也没有家国志向,她只想和阿母一起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闲云野鹤。

    然而命运却像一只无情而强劲的大手,一次次攫住她脆弱的喉咙,逼迫她做出桩桩件件她不情愿,甚至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将绢帛揉皱,脸埋进膝盖,无声抽噎。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温热的泪水打湿膝盖处布料,她侧过脸去,斑驳的泪痕于烛光下蒙着淡淡的珠色光晕,更衬得她情态楚楚,我见犹怜。

    余光猝然瞥见脚旁那一抹红,芈瑶先是一怔,继而浑身猛地绷紧,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她在朦胧的泪眼中看见了阿母的脸。

    阿母的面容模糊,但眼角处那层细细的皱纹却无比清晰,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细纹就像涟漪一样散开,很温馨,很好看,温暖了每一个在异国他乡的夜晚。

    她咽下一声哽咽,像只受伤的小兽扑过去将簪子紧紧攥入掌中,额头抵住冷硬的榻板,肩膀猛烈抽搐、颤抖,宛如风中秋叶。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残烛羸弱,火光不在,她才缓缓直起腰背,抬手用力拭去泪水。

    阿母的性命就悬在她一念之间,她又怎么能一死了之呢?

    无论如何,哪怕再不情愿,再违背天性,再倍感屈辱,她也得试一试……

    就算为了阿母。

    又是一个阴雨天,街道两侧的商铺早早收了摊位,绵绵的雨丝倾斜落下,在地上激荡出一圈圈水纹。

    一辆通体乌黑的双驾青铜轺车,自街角辚辚驶来,车里端坐着当今秦王次子赢濯,他刚刚处理完与齐国的军辎采购事宜,略显疲惫地仰靠在垫子上,阖目养神。

    耳边雨声淅沥,雨丝裹挟着秋意,以及一股很好闻的胭脂般香气钻入鼻端,他被这股罕见又宜人的气味吸引,缓缓张开乌黑长眸,信手撩开窗帘。

    他看见了满街商铺肃立,氤氲的雨丝缠绵如网,横扫天地。

    他还看见了不远处,一抹藕粉色身影在灰白雨雾中孑孑行走。

    那是一个身姿窈窕,腰肢纤细的女子,步态婀娜中透着一丝慌乱,乌发如云,被雨水打湿,略显凌乱地束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玉般的修长脖颈。

    她瑟缩着向前疾走,时不时举起雪白的手臂挡在头上,雨水涟涟自她手腕滑落,流入袖口,惹得她几度战栗,娇弱得仿佛一朵凄艳的牡丹,无助地随风翩跹,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嬴濯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但不知为何,女子那在风中摇曳跌撞的身姿在他胸口轻轻撞了一下,他觉得她有些眼熟,遂扬声让车夫停车。

    马车在女子身旁停住,车轮卷起水花溅上她的裙摆,她微微侧步躲闪,扭头望来,与掀开轿帘的嬴濯对视上。

    嬴濯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两年前被楚王负刍送来,欲与他兄长联姻的楚国公主,芈瑶。

    她的美貌在宗室年轻男子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被退婚后,很多双眼睛都狼似的盯着,但也只能盯着,毕竟她曾是长公子的未婚妻,那些宗室之人大多为嬴姓旁支,绝不敢做出僭越举动。

    何况她还是芈姓,在那件事后,身份越发敏感,令人唯恐避之不及。

    当然,嬴濯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

    “公子。”芈瑶连忙垂下脖颈,盈盈作了个礼,沉吟片刻后,微微抬起目光,语声怯怯道,“我……忘记带伞了,可以劳烦公子……捎我一程吗?”

    她的领口莫名有些松,衣料被雨水浸透,潮湿地粘在身上,凸显出一段丰腴饱满的曲线。

    嬴濯移开目光,长臂随意一挥,让家丁搀她上车。

    一个女人而已。

    虽然他和兄长一样都到了婚配年龄,却对女人不甚在意,在他眼里,女人整日只会嘤嘤啼哭,既不能上战场杀敌,也不能挥舞锄头耕作,还不如他腰间的佩剑来得亲密。

    阿母为他选了很多世家小姐,他都兴致缺缺,气得将门出身的国夫人三番五次抽出长剑要砍他——

    如今大秦东出在即,他哪有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他只想和将士们一起赶赴战场,为父王和祖辈一统天下的霸业献上一份力。

    可父王就是不许他去,憋得他在咸阳城内好生烦闷。

    “多谢……公子。”

    芈瑶在他对面落座,浓长的眼睫微垂,小声地道谢。

    少女莹白的面庞被雨水冲刷得越发清丽婉约,红唇柔嫩,一张一翕间,甘甜温热的吐息缓缓溢出,令车内的温度仿佛骤然攀升。

    饶是领略过美人无数的嬴濯,也不禁分神了片刻。

    方才闻到的那股香气,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随着少女胸口的起伏,再度萦绕于他鼻尖,猫爪一样骚动着他的神经,他的感官……

    他感到体内有股热流在暗自涌动。

    身强体健,正值龙精虎猛之年的贵公子,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